周末晚上,黎琛宇收到了林特助的好友验证和一份“水星屹”乐团的资料介绍。
第二天林特助准时准点在学校门口接到了黎琛宇,一起去乐团工作室。
虽然黎琛宇已经仔细了解过这个国内知名的乐团,但一路上还是认真听着林特助跟他介绍和打点注意事项。
林特助带向乐团总经理张先生引荐了黎琛宇,两人带他参观了这间规格很高的工作室。“水星屹”工作室在一栋气派的独栋别墅里,里面的环境和乐器设备条件都很好,甚至排练室都足够容纳上百人的标准交响乐团。
黎琛宇没想到郁给他的机会是在标准交响乐团中担任乐团声部成员,因为钢琴多数作为独奏乐器在演出中呈现,作为乐团的一部分的机会对他来说很有挑战,也很宝贵。
林特助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不用紧张的,黎先生,平常心看待就行。”
黎琛宇紧张地抿了抿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透过玻璃认真看着一个乐团正在分声部排练。
待林特助走后,乐团经理依旧不敢怠慢,笑着带着他去了一间房间,“黎先生,这是你的琴房。”
看着这间比学校琴房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琴房,有一架施坦威钢琴,还有一个小隔间可以休息,他惊讶地张了张嘴,“我、我的?”
“当然,黎先生。”
黎琛宇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只是有些羞愧他能独自占有可以称得上豪华的琴房。
“你别叫我黎先生了,叫我阿琛就行。求你了,别把我当成什么带资进组的人,不然我怪不好意思的。”
“还有,你放心!我也是有点实力的,真的真的。”
乐团经理看着这个小男生竖着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一脸真诚,一点也不像是跟在大佬身边恃宠而骄的小情人模样,他笑了出来,“好,阿琛,我相信你的。而且,我们看过你的视频,确实很厉害,我们乐团也不是想塞人就能塞得进来的。”
周中的空余时间,黎琛宇都会来乐团。短短几天,讨人喜欢的黎琛宇已经认识了许多新朋友。休息时间的专属琴房就变成了他和另外几个萨克斯组和弦乐组的小朋友的休息室,他慷慨地把钥匙放在大门地毯下面,让他们也能来休息。
黎琛宇给陆应逾发了消息,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
栗子:应逾哥!最近有空吗?我有好消息!
他们约在一家东南亚菜餐厅,黎琛宇还是按照惯例拍拍拍,心情肉眼可见的很好。
黎琛宇兴奋地说,“应逾哥,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听的那个音乐会吗?”
陆应逾点点头,暗自惊讶黎琛宇已经全然把上次在kside门口抓到他现行的尴尬抛之脑后了。
“我也加入那个乐团了!‘水星屹’!很有名的乐团!”黎琛宇激动地看向他。
陆应逾抬起嘴角,一副很惊喜的样子,“真的吗?那恭喜你了!”
说着陆应逾举起杯子,黎琛宇也赶紧拿起饮料跟他干杯,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黎琛宇继续说,“我们下个月还有机会去演出呢,还会有很多经纪会来,要是被选中…”
说话间黎琛宇已经在畅想自己的演奏舞台和被乐迷追捧的时刻了。
陆应逾看着他眼睛闪着光滔滔不绝畅想未来的模样,像是不知道谁的猫尾巴在他的心尖儿上轻轻扫了扫,他没来由地觉得心里痒痒的。
他舀了一勺烩饭,随意地问,“那个乐团要求还挺高的,是有人推荐的吗?”
黎琛宇嘬了一口饮料,摇了摇头,“没有啦,就是写了封申请邮件。”
陆应逾抬了抬眉毛,看着他一副毫不心虚地样子,把芒果饭包了满满一嘴。
黎琛宇又补充道,“可能是运气好吧,嘻嘻。”
陆应逾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把上次黎琛宇没有收下的那个盒子又推到他面前。
黎琛宇抬头看向他。
“就当是给你的奖励了,”
黎琛宇张了张口,陆应逾继续说,“可不要再不肯收了,你生日我都没送你礼物。”
黎琛宇看着这条闪着蓝光的手链,视线移开,有点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陆应逾笑了笑,“简历上写了,你忘啦。”
黎琛宇眉眼弯了起来,“那我就谢谢应逾哥啦~”
最后一个尾音依旧俏皮地上扬,黎琛宇如果是一只猫,那这种标志性的尾音就是他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没轻没重地在别人身上乱扫,扫得陆应逾沾了一嘴毛,也没处说理。
即便黎琛宇依旧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话,把所有关于郁的细节都隐去,陆应逾现在好像也没有得到任何把黎琛宇的虚伪人性洞悉得一清二楚的快感。
甚至有点好奇黎琛宇是把郁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的,以此来推断黎琛宇心里的陆应逾是什么角色。
*
陆辞岳周一的时候就通知陆应逾周五要带着陆厘回家参加家宴。
陆应逾无奈答应,但直到周四才给陆厘请了钢琴课的假。
对面只是寥寥回了一个“好的。”,看来乐团的排练真的很忙。
周五晚上,陆应逾故意拖到六点半才到家,看到车库里停了一辆陌生的林肯,他心里起了火,预感到陆辞岳又要给他找不痛快。
一进门,连保姆都屏气凝神地紧张起来,“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经在餐厅等了好一会了,就先吃了,还、还有客人在…”
果然。
“知道了。”陆应逾的声音很不悦。
陆厘乖乖地把书包递给保姆奶奶,浅浅鞠了个躬,就跟着陆应逾往餐厅走了。
餐厅里一片其乐融融,一个穿着灰白长裙的年轻女孩正在给陆辞岳斟酒,笑着称呼“陆伯伯”。
在看到陆应逾的一瞬,陆辞岳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你凌伯伯难得来家里吃顿饭,还请不动你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好像在外人面前训万人敬仰的儿子能让已经迟暮的陆辞岳还能获得一些虚无的成就感。
凌正时拦住了他的话头,“小陆工作忙嘛,这也是难免的,你看现在誉恩发展得这么好,还不都是小陆的功劳,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脸上无光的陆辞岳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一些,季敏也想让这茬子赶紧过去,起身牵陆厘坐到自己身边,“好了好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陆应逾正好坐到陆厘的身边,却被季敏叫住,“对了,小陆,你还记得渺渺妹妹嘛,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凌渺渺温柔地笑了一下,陆应逾态度不算好的扫了她一眼,直接坐下了。
“之前渺渺家移民美国的时候,应逾还哭着闹了很久呢,现在好了,渺渺回来了,当年的小屁孩也都长大了。”
季敏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应逾,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如果是平时,陆应逾还愿意应付应付,但是今天就是没来由地烦躁,对饭桌上其他人的话外之音都置若罔闻。
“跟你说话呢?”
“你们记错了,哭着闹着的是我姐姐,不是我。”
凭空提起家里的已故的人,连站在餐厅门口的保姆都颤了一下。
陆应逾毫不心虚地直直看着陆辞岳,陆辞岳被惹恼了,拍着桌子,脸都憋成猪肝色,“你提那个孽障干什么!”
陆应逾站起来,把陆厘搂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捂住他的耳朵,“你没资格骂她!”
陆辞岳气得大喘气,强撑着理智挤出微笑,“凌兄啊,不好意思啊,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渺渺下次…下次再来玩。”
别人的家事凌正时也不好再插手,除了说让陆辞岳消消气之外,只好带着凌渺渺先走了。
凌家人刚离开,餐厅的饭桌就被掀了,季敏站在中间左右为难,“应逾啊,你爸不就是看你老大不小了,总得有个人陪着不是嘛,你提你姐姐干什么呀?”
“是你们先给我找不痛快的”陆应逾语气平淡,“我早说了,我喜欢男人,你们哪个字听不懂?”
“混账!你们姐弟俩就是来讨债的!还嫌你姐姐给咱们家丢的脸还不够!”
陆应逾看了眼还不到自己腰高的陆厘就这样不吵也不闹地抱着他,虽然捂住了他的耳朵,但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保姆赶紧把陆厘带出了餐厅。
陆应逾心平气和地说,“好,既然你们还是接受不了我姐,以后不会再带陆厘回来了。”
“你敢!”酒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有什么不敢的!”
陆应逾直接走了出去,牵起坐在沙发上的陆厘,走出了别墅。
陆应逾坐上驾驶室,开始懊悔在陆厘面前没有忍住发火。在记忆里,在陆厘出生后,家里就不再关于陆因莲的争吵,但更像是把这个人的存在在这个家里彻底抹去,也许是因为陆厘确实是一个令人惊喜的生命。
他看向后视镜里的陆厘,小小一个窝在安全座椅里,偏头看向窗外,脸蛋圆鼓鼓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厘。”
“舅舅。”
陆应逾心脏像被掐了一下,陆厘从没有这样叫过他,他好像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让陆家蒙羞的存在,所以才叫他爸爸,才叫他们爷爷奶奶,而不是姥姥姥爷。
“别瞎想。”
“我想回家了。”
“好,回家。”
陆应逾原本并不是一个对孩子有耐心的人,但在陆厘身上他愿意倾注所有,他曾经想到,也许未来一天他会有自己的孩子,但他担心得却是陆厘会不会难过。
难得如此耐心地把陆厘哄睡着,他走出房间,怅然若失,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很想见的人。
他本想去Kside,却半路掉头去了江边。
他知道他黎琛宇现在在上班,但还是想给他打电话。
江风吹到他的身上,很舒服却也有些瑟骨,黎琛宇的彩铃也花里胡哨的,什么大白菜什么鸡毛菜之类的。
就连听到这些,陆应逾心情都变好了一些。
“喂?应逾哥?”黎琛宇似乎找了一个安静一些的地方,但仍有一些远处传来的劲爆音乐。
“你在忙吗?”
“啊,没有没有,我舍友打游戏呢,就是有点吵…”
陆应逾抬了抬嘴角,无心戳穿他,“嗯,我在一号公馆这。”
对面愣了两秒,“你在江边?”
陆应逾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没电的红色电池警告。
他苦笑了一下,把手机随意放进口袋,撑在栏杆上,看向对岸气势恢宏的大楼和黑夜里霓虹变换的地标建筑。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被江风都吹得脸都有些发麻,他转过身准备走向停车场,却在看到熟悉的面孔时突然愣住。
“应逾哥。”
黎琛宇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似乎是赶过来的,暗夜里黎琛宇白得发光,脸蛋和鼻尖带上惹人怜惜的粉红,背后壮观的古典建筑此刻黯然失色。
他慢慢靠近,陆应逾觉得他每一步都踩着他的心脏。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惊喜和激动。
“你怎么过来了。”陆应逾强忍着情绪。
“我也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过来了。”黎琛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可能觉得自己有些冒失。
“你是心情不好吗?”
“现在好多了,”陆应逾笑了一下。
黎琛宇整个身体靠在栏杆上,托着自己的脸蛋看向对岸,余光瞥见旁边随意搭在栏杆的那只手。
食指上的那枚戒指被折射出迷人的光线,若隐若现的虎眼散发出让人觉得危险的魅力。
陆应逾看到他在偷偷观察自己这枚戒指,直接把手递过去,笑着问,“好看吗?”
黎琛宇点点头,确实很好看。
“这是陆家的传家宝。”陆应逾解释起来,自己都要发笑。
黎琛宇只是认真看着陆应逾。
“这是好听的说法,以前是灵虎堂话事人的令符,搞笑吗?”
“陆家十几代都是干的□□,是从我爷爷才慢慢开始金盆洗手,干了点正事儿。”
“后来,我爸彻底解散□□,他的宝贝女儿跟他曾经的亲信私奔了,找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被仇人追杀半死不活了已经,他女儿挺着大肚子,每天以泪洗面。”
“后来生下一个孩子,也撒手人寰了。”
黎琛宇看向他眉目冷峻的侧脸,有些惊讶,张了张嘴,凭空浮现毫无根据的猜测,“那个孩子,是…”
“是陆厘。”
陆应逾伸出食指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抹了抹那枚发金发亮的虎眼,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这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而是一个魔咒。
一个必须活成陆辞岳理想中的儿子,带着陆因莲的那一份,活成功成名就光耀门楣的陆应逾的魔咒。
从小他和陆因莲的每一步都必须严丝合缝按照陆辞岳安排好的每一个脚印走,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戒尺和罚跪的家法伺候。
在□□被遣散之后,一些身手不错的手下被陆辞岳留在身边当了公司的保安和司机,陆应逾永远记得,陆因莲和那个人第一次被发现偷偷约会之后,那个人被打得血肉模糊。
可笑的是,决定彻底告别□□的人,是唯一暴戾嚣张贪用暴力不近人情的人。
那个血影和姐姐被关禁闭的哭喊成了他青春时期的噩梦和禁止逾矩的警告。
在姐姐逃跑后的五年里,他是替姐姐开心的,即使来自陆辞岳的所有压力他都只能一个人承担,他觉得值得。
在他22岁那年,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到了姐姐勇敢逃跑的那个年纪,他决定要做一些反抗。
即使光是接受姐姐的死讯就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但是他还是坚持把这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公司在他手里蒸蒸日上,家庭的关系也不再剑拔弩张,但他做这些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个孩子能在爱里长大。
陆应逾在外人看来,是完美的陆应逾,青年才俊,年少有为,风度翩翩…
但陆应逾却不是这样好的人,有陆辞岳这样的爹养不出这样完美的人,虽然这也许只是他释放恶性的一种托辞。
但他确实有太多被压抑的被扭曲的棱角,所以披上别人的皮成为查无此人的郁先生变成一件充满诱惑和如释重负的事情。
但此刻他看向面前这个为他感同身受到快要动容的黎琛宇,看到他不含杂质的眼睛能一眼望到底,他开始犹豫,是不是要继续把唯一的坏留给黎琛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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