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琛宇虽然不太聪明,但好在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晰。
他知道自己的脑子根本走不了捷径,在Kside会所里当陪酒需要真枪实弹的耍心眼,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点不够用了。
所以在他应李姐的推荐上楼试了一次就被灌药的事情发生之后,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楼下干这种虽然乌烟瘴气但只用出卖色相弹弹琴就能赚钱的活。
所以陆应逾仅凭两次见面就把黎琛宇定性为又坏又装的人,实在是有点冤枉他了。
他真的只是喜欢钱而已,单纯也不是装的,只是有点笨笨的而已,更谈不上坏了。
陆应逾故意把钢琴课定在这个模棱两可的时间段,除了为了缩减一大半陆厘回陆辞岳身边的时间,更是为了欣赏黎琛宇紧赶慢赶又难以言喻的窘迫。
至于黎琛宇最后是没去上班,还是已经开张了,其中原因陆应逾觉得不重要,也觉得自己并不想关心。
但这一点小小的偏差确实让他皱了皱眉。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陆应逾旁观着手机震动,屏幕上一串号码没有备注的来电显示。
陆应逾移开视线,继续望向落地窗,俯瞰如蝼蚁般渺小和忙碌的人群,高架盘根错节,行驶的车辆都只有米粒大小。
直到默认铃声响到第七声,他才不紧不慢地按了接听键。
“喂?是陆厘爸爸嘛?”
听筒里传来男生毛茸茸的声音,很努力地调整状态,但还带着倦态。
“你是?”陆应逾故意问。
“陆厘爸爸,我是黎琛宇,陆厘的钢琴家教老师。”黎琛宇愣了一下,认真详细地自报家门。
“我知道,黎老师,是我先给你打电话的怎么会不知道呢?”陆应逾牵起嘴角。
对面的声音精神了一点,应该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我今天才看到,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了…陆厘爸爸,你有什么事情吗?”
“嗯,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听陆厘说黎老师有东西忘在家里了,想打个电话告诉你不要着急而已。”
电话对面短暂的沉默了两秒,应该是在回忆到底落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我好像没…”
“具体是什么我也没问,下次上课你就知道了。”陆应逾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考。
“噢…好的。”
“黎老师。”陆应逾顿了顿接着说,“昨天下课之后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黎琛宇脑子懵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被昨晚上的重金属音乐和霓虹灯效晃得有点疼,想要随便扯个谎但又被打断。
“不方便说就不勉强黎老师了,我只是想如果以后周五晚上黎老师都有急事的话,陆厘的钢琴课可以提前半个小时。”
陆应逾很擅长揣着人模狗样的架子装通情达理,此话一说,对方还会感恩戴德,就比如藏不住情绪的黎琛宇。
“真的嘛?那谢谢陆厘爸爸啦。”
电话最后以黎琛宇的感激和陆应逾的得体道别而结束。
周日黎琛宇按照规定的时间去潇宁庭上课,快走到校门时,远远看见一辆和陆应逾那辆玛莎拉蒂形似的豪车。
他下意识地瞥了好几眼。
直到停在不远处的车滑到他面前,慢慢摇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黎琛宇愣了一下,惊喜地走上前,跟陆应逾打招呼,“陆厘爸爸!好巧。”
陆应逾勾起嘴角,“对啊,很巧,我今天正好在你学校附近开会,如果你现在要去潇宁庭的话,我可以顺路载你一程。”
黎琛宇的眉眼弯了起来,“好啊,那就麻烦陆厘爸爸啦!”
边说边上了副驾。
豪车美人引得校门口的人流对这里频频侧目,黎琛宇私以为窃喜了一番,却在陆应逾看来喜形于色,身后那条毛绒绒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陆应逾嘴角轻轻勾起,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偏过头看着他系安全带,被他耳垂上一粒小小的钻石耳钉闪了一下,“不麻烦的。”
“要一直叫我陆厘爸爸吗?”陆应逾勾起嘴角,突然说。
黎琛宇眼睛很圆很亮,不知道作何回答。
陆应逾轻松地笑了笑,“我应该跟你自我介绍过了,我叫陆应逾,如果你觉得我们年纪差得有点大,直接叫我名字不自在,可以叫我应逾哥。”
黎琛宇摆了摆手,赶紧解释,“不是、不是觉得你年纪大,其实你不说,我才不信你孩子都那么大了。”
“好吧,其实到今年年底我就正好三十了。”
“一点都看不出,真的,你看外面那些大学生,跟你的颜值比起来没有一个能打的。”黎琛宇说话间还指了指不远处斑马线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陆应逾笑了两声,不知道是被夸开心了,还是觉得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很好笑,“那我到时候生日请你,小黎老师可一定要赏脸呀。”
黎琛宇点了点头,“一定!”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大多也是客套又可有可无的对话。
黎琛宇的视线总是漂移不定的在这辆豪车的内饰和真皮座椅上打量,又或是刻意瞥一眼陆应逾游刃有余地扶着方向盘的手。
车停稳在潇宁庭的地下车库。
黎琛宇刚准备下车,手腕却被不轻不重地搭了一下。
“等下。”
黎琛宇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陆应逾的安全带早就在停稳之后就解开了,他的上半身慢慢向副驾驶倾过来,目光如水似的看向黎琛宇。
黎琛宇的呼吸在这一刹那停滞了,可能是不会呼吸了,一张宛若被精雕细琢过英气的脸越逼越近,时间仿佛按了0.5倍速。
直到呼吸的距离被错峰而过,陆应逾打开了副驾驶前面的抽屉,黎琛宇看着那条布着青筋又结实有力的小臂,又转头看向窗外,不可察地呼了口气。
“黎老师,这条手链,是你落下的吧?”
地下室里灯光昏暗,只有车内自动亮起的车顶灯,暖黄色的灯光,这条手链在空中轻轻地晃了晃。
是梵家今年的新款。
黎琛宇看着这条手链,嘴巴微张,他不知道眼睛应该看向这条美得不可方物的手链,还是帅得惨绝人寰的陆应逾。
陆应逾的眼神这样看上去,黎琛宇居然觉得还有几分不知真假的深情。
“嗯?”
一定是昏暗的环境让他冲昏了头脑,他回过神来。
“不是的,陆厘爸爸,你搞错了,这不是我的手链。”他垂下眼睛,虽然他觉得这条手链实物比他在手机里看到的要美太多,虽然他非常喜欢,但确实不是他的。
黎琛宇却听到他继续问。
“真的吗?”
黎琛宇猜应该是他的哪个小情人落在他家的。
“是不喜欢不想要了吗?”
陆应逾还在继续说。
但他举着手链的手慢慢放了下去,黎琛宇以为陆应逾要把这条没人认领的手链又随意地扔进抽屉里。
搭在腿上的手腕却被轻轻握住,温热的皮肤被一阵带着凉意的触感覆盖,他看着陆应逾细心地帮他把这条价值不菲的手链戴上。
黎琛宇发现自己根本没心气推开。
“可是我实在想不到我身边还有谁会能和这条手链这么般配,而且,除了黎老师应该也没有人能有机会把这样的东西落在家里了。”
卡扣被扣上。
一句话里包含太多信息了,即宣告了自己单身,又暗戳戳地让黎琛宇没办法不多想。
陆应逾把他手调整成手背朝上的姿势,做出欣赏的表情,皮肤白嫩,与鸽血红的贝母相得益彰,也没有再给黎琛宇摘下手链的余地。
一路上,黎琛宇不远不近地跟在陆应逾的身后,保持着沉默,总觉得带着手链的左手有千斤重。
黎琛宇的脑子宕机了,这链子好看得他舍不得拿下来,可是他还没有蠢到冒领这是一条贵到根本不可能没人要的手链。
他坐在钢琴前心不在焉,在空旷又密闭的琴房里他愧疚感更甚。想着再带一会会就把手链还给陆应逾,被手链主人发现了让他卷铺盖走人也不是没可能。
他用拇指蹭了蹭最大的那一块贝母,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惋惜的哀叹。
“黎老师,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陆厘肉嘟嘟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黎琛宇看向正撑在钢琴边上,瞪着天真和单纯的大眼睛的陆厘。
“哈哈没有啦,”黎琛宇笑笑,但又突然觉得和傻乎乎没心眼的小朋友聊天可能比自己独自纠结更有用,他眨了眨眼睛,继续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不小心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陆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小眉毛都皱了起来,“不是自己的东西?”
“也不是自己乱拿的啦,是别人不小心塞给你的。”黎琛宇补充。
在回忆过往生平有没有类似经历的陆厘突然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是这条手链吗?”
黎琛宇被七岁大的小屁孩一眼看穿,他惊讶地张了张嘴,想要挽尊否认,陆厘却继续说。
“黎老师你真的很明显,你今天一直盯着它叹气,弹错好几个音了。”陆厘边说边跪在钢琴凳上面对着黎琛宇。
黎琛宇又心虚了一点,被噎住了,“没有吧…”
陆厘用肉肉的小手捏了捏那枚血红的贝母,继续问,“但为什么要说这不是你的东西呢?”
“这条手链是爸爸专门托人去香港定的,昨天才收到,我亲眼看到的。”
陆厘放下小手,整个人跪在钢琴凳上了,抬起真诚的大眼睛看向懵了的黎琛宇,“难道不是专门送给你的吗?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