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最强的漫长夏日 第68章 高专时代 六十七

陀良没有想过会被咒术师发现。

在初夏的时候，关西的海会比关东的海水更温暖一点。所以陀良喜欢从日本海首先向南经过隐岐海峡和对马海峡进入东海，再一路向东向北漂流进入太平洋再向北折返。

陀良身为人类对于大海的恐惧而诞生的咒灵，但是他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或者咒灵比陀良更喜欢大海了。咒胎年轻柔软的触手可以感知海面以下洋流的扰动，那些清楚的线流过陀良的吸盘，就像是大海的絮语。那些轻声的话语常常让陀良回想起更早的时候他还处在一层蛋壳内的日子。外面的水由极低的深寒逐渐变热，然后一直到温度适宜的一个地方，他才清晰地开始听到大海的喃喃自语。虽然他能感受到时机尚未成熟，但前所未有的渴望让他迫切地想要看到那温和的、包容的羊水的样子。尽管如此，尚未积蓄到足够的咒力的咒胎想要出声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直到他发现自己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而在那屏障之中，那些絮语前所未有的强烈。

在进入了日本海后的第七天，陀良从咒胎的那层外壳之中脱出，真正地用咒力构成的双眼看到了这个世界。

看啊。前所未有的爱充斥着咒胎的脑海。每一滴亲切地拥抱着他身体的海水都在不断地不断地向他诉说着爱意。地球上全部的海水都是他这颗咒胎的蛋清、羊水。虽然他尚且不能与整个地球的海水构建感知，但是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他的爱不会作假。陀良一直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最强大的咒灵。

虽然他还是个年轻的咒灵，但是陀良从这絮语中倾听到无尽的岁月。他将海中存在的一切都视为自己的伙伴，从砂石、水草到鱼类。他听到海星慢慢爬过砂石的声音，听到鱼类在珊瑚礁之中穿梭的声音，他听到一切的绵绵絮语。而只有人类，而只有永远贪得无厌的人类会无穷无尽地向着无私的大海不停地索取。

等到他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咒灵的那一天，他要将人类从这个世界上全部排除。他这样想着。

陀良发现比起其他地方的海洋，靠近日本岛的地方咒力要远远比其他地区浓烈。也正是因为日本岛四周的那层透明的屏障抑制了咒力的外散，让靠近日本岛的咒力更加浓郁和美味。

于是这个环游日本岛的计划一方面迎合了他的喜好，一方面为他的修行提供了最高的效益。但是他是不太懂得人类所说的效益这个词的，对于他来说，这样环游一周几乎能让他的咒力翻倍。那些美味的、从人类身上产生的咒力足够让他感到满足。而夏天咒力的品质和数量又远比冬季要更好。所以每当海水慢慢升温的时候，陀良就会开始他的环游计划。

这一天陀良按照习惯在靠近海岸的地方飘着吸收咒力。阳光非常适宜，海水也是恰到好处的温度。人类产生的高品质咒力就像是喂到嘴边的自助餐。陀良在海中飘着，一边慢慢地翻了个身，让从海中捞来的白色帆布充分遮盖住身体。他喜欢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海水，但是并不喜欢太阳直射皮肤。

潮水慢慢地推动着他的身体。靠近海岸的海水因为日照而温度更高。陀良懒洋洋地伸展触手，让每一个吸盘都充分地享受海水和咒力。

就在他有点乐不思蜀的时候，陀良听见了一个人类的声音。

“你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充分浸泡在海水中的身体被翻了过来，充当遮蔽作用的白色帆布斗篷湿哒哒地黏到了他的皮肤上。对于一只章鱼来说过高的人类皮肤直接触碰到了他的身体，他差一点尖叫出声。

陀良首先感到了愤怒和冒犯，想让这个无礼的人类尝尝未来的咒灵之王的震怒。然后他的横线瞳孔看到了那个人类异常地放大着的深灰色瞳孔，这一回真的差一点尖叫出声了。

如果打起来他绝对会死。

就算是年轻如他也看得出那个人类周身圆满的流转着的咒力，混杂在其中的是带着死气的无数同类的咒力残余。他第一次感到了颤抖，就算是更早时候感受到的比这更加强悍数倍的那个咒术师也没有让他恐惧到这个地步。

有的时候咒术的克制与咒术师的强弱并没有直接关系。在咒力总量占弱势的情况下，也不是不存在靠咒术术式的克制战胜更强敌人的可能。就像是石头剪刀布一样。

字面意义上的，这个咒术师可以把他“吃掉”。

分解，吸收。怎么解释都好。这个咒术师绝对拥有能够让他在咒术意义上不复存在的能力。作为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咒胎，陀良能够在脱离了外壳之后仍然好好地生存的能力就在于他的身体对于海水、术式和危险的敏锐感知。

章鱼是一种非常聪明和敏锐的生物。而在咒胎阶段模拟了章鱼的陀良也具有敏锐的感官。虽然这还不是陀良的完全形态，但裸露在海水之外的每一个吸盘都感受得到这个咒术师身上如同吐息一般轻微溢出的如同针刺一般的尖锐咒力。虽然总量不高，但足以让他敏感的吸盘感受到疼痛。

身体已经脱离了大海，每一寸皮肤都在感受着太阳的灼烧，水分在随着从他身体上滴落的水珠之中流失。作为一个咒灵，他绝对是没有能力和这样一个对他绝对克制的咒术师正面为敌的。

那就装傻吧。陀良在内心捏着触手决定下来。

像是一只普通的章鱼一样吐着泡泡。

陀良一边在内心唾弃着自己一边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的、用海上飘来的帆布裹住身体的章鱼。他一边庆幸着自己还没有将帆布用咒力做成从人类那里学来的斗篷形状，一边把咒力全部锁在身体里。

“欸——”陀良胆战心惊地看着那双放大的铁灰色眼睛，咒术师的一只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的那只眼睛有一瞬间成为了像是钢铁的死灰色。他听见咒术师饶有兴趣的声音，“一只有智力的咒灵。”

“！！！”

哪里露出了破绽？！陀良疯狂地回想，然后他意识到，他作为咒灵，整个身体都是由咒力构成。只要不使用咒力来观测，自然是看不见他的身体的。

陀良还不想就这样死掉，他还想要成为咒灵的王。他努力地调动着身体下方的海水，不如破釜沉舟！

“算了。”就在他下定了决心全力一搏的时候，他听见咒术师的声音。“没心情加班。”

欸？？！

然后身体腾空而起，那阵灼热的温度陡然消失。首先灌入耳中的是风声，然后是那阵刺痛的咒力飞快的远离。陀良眨了眨眼睛，整个身体被帆布裹住，然后噗通一声被他最喜欢的海水又抱住了。他呆呆地随着海水上下起伏了几下，才稳住了身体，向着岸边看过去。

咒术师弯下腰来把手放到了海水里。手指在海水之中滑动的丝线缠绕着拨动了陀良就没在海水之中的吸盘上面。波纹的线只存在于陀良的感知之中，于是就也无法传递咒术师让咒灵感到刺痛的咒力。

人类手指在水中弯曲时候勾起的波纹是和大海一般的适宜温度。陀良用一根触手轻轻勾起了那束丝线，而另一端如同琴弦一般被人类的手指拨动着。陀良一时之间无法描述出那种神奇的连接感，然后他回想起无意之中看到轮船上的人类们互相握手的样子。

他像是在与咒术师握手一样。

陀良陡然一惊，飞快地放开了那束丝线。咒术师的手从海水之中抬起，几颗水珠落入海水中，留下了浅淡到没有什么特质的波纹。

那些断裂的线划过了陀良的吸盘。他远远地看到一个比咒术师矮小的身影慢慢地接近了那边。

陀良不喜欢那个更矮的人类。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将这片大海都据为己有的淡淡的领主气息。只是区区人类，凭什么这片大海是你的？

章鱼的横线眼睛将咒术师和另外一个年轻人类的互动记录了下来，然后被陀良抛到了脑后。

他打算继续环岛的修行，继续完成自己成为咒灵之王的决心。

然后有一天找到这个咒术师，先下手为强将他吃掉。

巴掌大的红色章鱼小咒灵被榧野尊丢回到了海里。白色的帆布在水面上一起一伏地涌动了两下，然后被红色的触手卷动着拉到了水面下方不见了。

走了。榧野尊想。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拥有智力的咒灵。从前所见过的咒灵大都只有一种粗浅的本能。但是这一只咒灵，他居然会飞快地判断出敌我的实力然后作出正确的决策，利用自己的外形收缩咒力模仿海中的普通章鱼。

好厉害。

然后他转念想到，不知道五条老师有没有见过这种咒灵。他啧了一声，不应该放走，应该捉起来给老师看看的。

说不定这一回放走这个小咒灵的决定会让未来的自己惹上杀身之祸，谁知道呢？他有点无所谓地想。

就这样死掉也没什么不好吧？

海面上粼粼跃动的白光刺入他的眼睛。出来吹了海风之后，额角突突跳动的血管没有丝毫的改善。榧野尊闭了闭眼睛，听到了身后逐渐靠近的一个轻轻的脚步声。

“尊。”

他在心里微哂，转过了身来。

站在他面前的是波稻。女孩抬头望过来的黑色眼睛亮亮的，那种沉着到坚定的目光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甚至可以说看起来有点执拗了。

她好像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是决心背负起责任的眼神。

“抱歉，尊。”波稻说，黑色的眼睛看起来坚定而冷，像是一颗被潮水打磨得圆润的黑色石头。“虽然很不想现在对你说这种话，但是我们，我和日鹤、龙之介，还有慎平先生，岛上的大家都很需要你的力量。”她说。

波稻又走近了两步，黑色的长发被海风吹了起来。“曾经杀死过你，杀死过我们的BOSS已经被消灭了，但是我们仍然没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之中。”女孩的双手背在身后交叉。榧野尊盯着波稻的眼睛看，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是认真的。

“这个世界正处于异常的时间流之中。”女孩语气认真地说着听起来相当荒谬的话，“在不久的未来，这个世界会面临毁灭，然后再次重启。”她说，“不仅是我们会慢慢找回轮回的记忆，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其他普通人也都会慢慢回想起曾经的记忆。”

波稻眨了眨眼睛，说，“这个世界已经重启过至少两次了。在毁灭世界的BOSS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前，我们要一起解决这个。”

她轻轻抿了抿嘴，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为了找回平常的生活，我们需要尊的力量。”

“拜托了。”

女孩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就抬起头来看着榧野尊。眼睛里是沉默的执拗和笃定，一点细微的、昭然若揭的忐忑不安如同烛火跳动着。

你凭什么就能笃定我的立场？凭什么认定我会站在这一边？就因为那个说不出可靠不可靠的“前世记忆”？

不想承认那个可悲的男人是自己的前世，但是内心深处又确实地知道那确实像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对于他术式来由的指点他确实很感激。但是他没有兴趣因为人情被绑架到另一艘船上。现下要思考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所以呢？”榧野尊看着女孩，白色头发和异色双眼的和服少女的影子在波稻的身上闪动了两下。他眨了眨眼睛直到视野恢复，这才注视着女孩的黑色双眼。

“想要用大家的立场让我妥协？”榧野尊歪了歪头， “既然决定了要利用我就利用到底啊？说到底，我们在此之前也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如果不是有慎平在的话，也说不上是多么亲近的关系吧？”他笑了笑，眯了眯眼睛，语气柔和但言语却尖锐，“波稻，是把我当成了什么别的人吗？”

波稻的脸看起来有一点苍白。

“别弄混了，波稻。”榧野尊说，“可别把我和那个废柴大叔混为一谈啊。”

本章没有情报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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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更新一下！

这章写了点非常有趣的咒灵视角，意外的写得还挺爽的（挠头）

关于冲突和剧情推进的部分仍然非常苦手，但是努力地推理了，大概率之后这部分还会修文。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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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高专时代 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