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春雨下了好几日,伴随着雨的落幕,纵云催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转,他对郁家后院的奇形怪状灵草非常感兴趣,但是在离开的前几天突然不愿意去了。
春摇问过郁暝易缘由,郁暝易一脸无奈和苦涩地看着她,说了停、停了说,才把这件让人大跌眼界的事情讲清楚。
理清事情经过的春摇忍不住教育了她一顿:“天天就欺负人家,你别到时候在路上把人家逼急了,一气之下丢下你一个人走了。”
说来话短。
郁暝易知道自家灵草的蠢笨程度,根本不敢放纵云催一个人去后院,于是只好悄悄蹲在墙角,和初一看着纵云催逗弄灵草。
本来挺和谐的。
谁知道灵草在纵云催站起身来抬起脚的那一瞬间不小心把他绊倒了。
那时候郁暝易眼疾手快地甩出一张符纸,符咒化出一张轮椅,稳稳接住纵云催。
她边走过去边在心里指责灵草,她好不容易把纵云催带回来把伤养好了,摔出问题了岂不是要从头再来了,她才不要。
“纵云催!”郁暝易叫他,“你没事吧?”
纵云催镇定地摇头:“没事。”
郁暝易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对着灵草就是传音道:“你下次再乱跑我就真的把你连根拔起你信不信?”
结果她在气头上,蕴藏在轮椅里的属于她的灵力也跟着沸腾起来,带着纵云催就往前冲。
郁暝易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提到嗓子眼里,她飞奔过去,捞住椅背,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逼停兴奋的轮椅。
她愧疚地低着头,面如土色、心如死灰、无言以对,声音跟蚊子嗡嗡一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纵云催的胸腔快速起伏,他没有经历这种冲击,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声音道:“没事……”
郁暝易快疯掉了,她半蹲在轮椅后,猛地抬起头,说:“那个我……”
我不是故意的。
纵云催立即站起来,离开好几步远,站定,视线定格在郁暝易露出的一双眼睛,只觉得好笑:“谢谢你的轮椅,我先回屋了。”
他这几天说话委婉得不行,能把他逼到这种地步,郁暝易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人才。
“不过小姨后院的灵草真的难看啊。”郁暝易磕着瓜子,和春摇在背后议论,“春摇,我走之后,只能你一个人面对那些灵草了。”
春摇笑出声:“我肯定天天给你发照片。”
郁暝易一把蒙住眼睛,“不要啊不要啊。”
春摇笑得不行,看向桌上偷吃坚果的初一,摸了摸它的头,问郁暝易:“你这小灵宠真的会拉马车啊?”
郁暝易放下手,露齿一笑:“会啊。”
昭溯城到长归宗的路途不算很远,初一提醒过郁暝易可能会遇到突发事件,于是郁暝易就问初一会不会拉马车,替换一下车夫。
初一本来想说不会的,但是看着郁暝易那张笑盈盈的脸,背后发凉,立马改口,熬夜学会了。
其实郁随息知道的时候也不信。
郁暝易找了一个灵宠的理由,让郁随息知晓初一的存在,郁随息检查完初一,任由她去,顺口问了一句“你这小灵宠会做什么?”。
郁暝易吃着郁随息书房里的果脯,说话含糊:“拉马车!”
郁随息好似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没有想过初一是真的会拉马车。
但是当她看到那副场景的时候,她确实信了半分。
郁暝易和郁随息并肩站立,前者看向初一,抬了抬下巴示意:“展示。”
一只麻雀,扑腾翅膀,拉着比它大上十几倍的马匹,缓缓向前驶去。
郁随息真心觉得好笑,在郁暝易肩上搭着自己的手臂,低头笑道:“别折腾你这灵宠了。”
最后郁随息还是有些担忧,让阿缡在马车上刻下保护的法阵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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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暝易离家的那天,郁家本宅里的所有人都来为她送行了,就连远在他乡的叔叔伯伯、姨姨婶婶、哥哥姐姐都在发消息让她注意安全。
徐归本来也想来的,但是他和明梧这几日不在昭溯城,只好在织缘书上关心几句。
她内心啧啧两声,心说太夸张了,拉着春摇的手,念念不舍时道:“这阵仗这么大,要是我选考不过,我都不好意思回家了。”
“其实内心里面还是很开心的吧。”春摇毫不留情地点破她,“好了,要是你选考不过,谁还能过呀?”
纵云催抱着剑,站立于马车旁,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无声地挪开视线。
“你第一次正式出远门,东西带齐了吧?织缘书和灵玉别又忘记带了。”郁随息叮嘱完郁暝易,转向纵云催道,“麻烦你了。”
郁暝易一步三回头,走到纵云催身前,朝众人挥手道:“那我走啦。”
一道声音蓦然响起:“慢着!等下郁暝易!”
这个声音化成灰了郁暝易都认得,她笑盈盈地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瑾刚从马车中一探头,察觉郁家众人的视线皆落于他身上,掀开车帘的手一顿,装作无事发生地走下来,别扭地站在郁暝易面前。
看见他这个样子,郁暝易扬唇道:“诶,有话快说啊,我要走了。”
李瑾破罐子破摔:“哎呀把手伸出来。”
郁暝易半信半疑地伸出手,身体往后偏了偏,生怕他做出什么惊骇的举动,半眯着眼睛道:“干嘛?”
李瑾拿出三个储灵袋,放在她的掌中,蹭蹭鼻子,看向别处,道:“我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那怎么有三袋?”郁暝易收回手,打开其中一袋,看了一眼,里面是好几样中上等的灵器,怔愣,抬眸,和李瑾对上目光,“李瑾。”
“知道你很感动啦别说了。”李瑾解释,“你的,春摇的,纵云催的。”
纵云催突然被点到,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李瑾朝他露齿一笑,“我说了要和你当朋友的。”
纵云催的嘴角小小地勾起一个弧度,“多谢。”
郁暝易将一个储灵袋扔给春摇,“春摇,接着。”
春摇伸手接住,对李瑾道:“谢谢你,李瑾。”
“这么贴心。”郁暝易半眯着眼睛,看着李瑾,笑,“其实是南夫人准备的吧?”
“我不和我母亲说谁给你准备!”李瑾跳脚,“花的可是我的钱!”
“知道啦!”郁暝易跳上马车,眉眼笑得微微弯起,对着众人挥手,“那我走啦!”
马车向前徐徐行驶,昭溯城熟悉的一切在郁暝易的眼中后退,直到经过城门旁的九州门,她才放下帘子,靠在一旁,注视着纵云催。
纵云催的剑被他放在身侧,郁暝易久久没有移开视线,他的眉梢微微上扬,“怎么了?”
郁暝易真诚地看着他,问道:“你的剑有名字吗?”
纵云催答道:“无名。”
那这算是有名字,还是没有名字?郁暝易眨眨眼睛,没有深问,转而拿出一个食盒,问他:“饿不饿?”
纵云催的一句“不饿”在看到她那双期待的双眸时止在嘴边。
郁暝易一口断定:“好了我知道你想吃了那我们就吃一点吧。”
春摇的厨艺真的太好了。郁暝易边吃边在内心流泪,一想到以后不能想吃到的时候就能吃到,她甚至觉得口中的绿豆糕索然无味,全是想象出来的泪水的咸涩。
她和纵云催说了一声,端起一盘糕点,起身出去,坐在初一身边,一点一点地喂它。
路途两旁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春风拂面,天气适宜。
等到晚上,月亮嵌在粘稠夜空,星星点点分布在其中。
四下之境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两人一鸟只好留宿在马车里,郁暝易守夜,和初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郁暝易指间捏着一张隔音符,抬手贴在马车上,做完这个动作突然一愣,看向初一道:“我把符咒设成双向隔音的了……算了,初一,纵云催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啊?”
初一答道:“二十四。”
“多少?”郁暝易惊讶地张开双唇,“二十四?我和他才认识一个月诶,好感度就这么高了吗?”
初一飞落在她的手中道:“说明你很招人喜欢。”
郁暝易揉了它一把,笑得不行:“那我们多久会遇到闻人珀他们啊,还是说得等到长归宗才能见到?”
初一摇头:“不知道。主线没开始,我也不知道剧情走向。”
“好吧。”郁暝易有些困倦,“好无聊啊,我去拿织缘书。”
“你怎么丢三落四的?”初一飞起来,看着她轻手轻脚地爬上马车,悄声道,“你别吵醒他了。”
郁暝易控制着自己弄出的声响,以前她偷偷摸进郁随息的屋子,寻找被收走的唯一一本关于长归宗的书籍时,就已经练就出来这身工夫了。
可惜再好的工夫也有翻车的时候。
纵云催睡眠很浅,她只是掀开车帘,他就猛然睁开眼,几乎是一瞬间便抽出无名,握在手中,嗓音微哑地质问:“谁?”
郁暝易本来蹲着,被纵云催这么一吓,跪坐下来,说话都不太利索:“是我,郁暝易!”
车外淡淡月光泻进,她的身形被勾勒,神色带着惶恐,车帘在郁暝易受到惊吓的时候落下,光线消失无影,车内陷入黑暗。
纵云催紧绷的身体在听到她的声音时骤然松懈下来,他避开她的目光,将无名插回剑鞘,迅速收拾好情绪,撩起眼帘,道:“抱歉,吓到你了吗?”
郁暝易心说当然被吓到了,但是表面上还是镇定道:“没有,你继续睡吧。”
清浅的呼吸声起伏,明明周遭很安静,纵云催的心跳声却震耳,他一刻也待不下去,拿起无名,道:“你睡吧,我去守夜。”
隔音符生效,初一在外什么也听不见,凑到车帘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郁暝易怎么这么久没有出来。
刚刚凑近,纵云催就从里走出,和它面面相觑。
初一尴尬地飞开,看见马车车窗透出暖光。
纵云催盯着它好久,声音不大:“我以前遇见过你吗?”
初一讪讪地笑:“没有。”
“真的吗?”纵云催喃喃道,“为什么你身上的气息那么熟悉。”
初一心道,你不要这么敏锐好吗?
“算了,大概是我感知错了。”纵云催深呼吸道,“你不去休息吗?”
初一打了一个哈欠:“晚点吧。”
小纵:嘴角上扬一个像素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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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