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屿 第4章 第四章

转眼就是周三。哥哥临走前塞给他个帆布笔袋，里面装着两支削好的绘图铅笔，说“你同桌不是帮你讲题吗？用这个画受力图，清楚”。他攥着笔袋站在门口，看着哥哥渐行渐远，指尖蹭过笔袋上的刺绣——是哥哥去年给他绣的小银杏，针脚有点歪，却暖得发烫。

这两周在学校，他和陆屿阳的交流，大多围着物理题转。早上他把昨晚没弄懂的题标在草稿纸上，趁早自习递过去，陆屿阳会在课间把写好的解题步骤推回来，旁边总用铅笔标着“这里可以结合课本P42的例题”“受力方向别慌，先画轮廓”，字迹和哥哥笔记里的一样，工整又耐心。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老师留了道拓展题当作业，全班都在埋头写，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温时予盯着题里的斜面和滑轮，皱着眉——又是受力分析，这次还加了滑轮组，他画了三遍图，还是没搞懂绳子的张力方向。

“卡壳了？”陆屿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很轻，没打扰到其他人。他刚写完题，正低头收拾笔袋，眼角余光瞥见温时予草稿纸上画得乱糟糟的线条。

温时予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草稿纸推过去，指尖点了点滑轮的位置：“绳子的力，总搞不清是拉物体还是拉滑轮。”

陆屿阳没说话，接过他的草稿纸，从笔袋里拿出支绘图铅笔——温时予哥哥给的那支也是这这样的，他在纸上轻轻画了个简化的滑轮组，用虚线标着绳子的绕向：“先看绳子两端连的是什么，连物体就拉物体，连滑轮就拉滑轮，像你读散文找线索一样，顺着绕向找，就不会乱。”

温时予凑过去看，陆屿阳的指尖指着虚线，动作很轻，怕挡住他的视线。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把对方的手指照得有点透明，他忽然想起哥哥的话，心里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认真听着。

“懂了吗？”陆屿阳抬头，刚好看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嘴角勾了点浅淡的笑，“没懂的话，我再画一遍。”

“懂了！”温时予慌忙点头，把草稿纸拉回来，拿起哥哥给的绘图铅笔，按着陆屿阳说的方法重新画。笔尖在纸上划过，线条比刚才整齐多了，标方向的时候，他想起对方说的“顺着绕向找”，居然一次就画对了。

“对了。”他抬头想道谢，却看见陆屿阳正低头看着他的错题本——上周他把哥哥的笔记夹在里面，刚才翻题的时候不小心露了出来。陆屿阳的指尖落在哥哥画的小笑脸上，没碰，只是轻声说：“你画的？挺可爱的。”

温时予的耳尖有点发烫，把错题本往回拉了拉：“啊，不是，是我哥哥，他上周走的时候给我的笔记，说……说用这个画受力图清楚。”他没说哥哥还让他多跟同桌请教，怕显得太刻意。

陆屿阳“哦”了一声，从笔袋里拿出张便签，写了行字递给他：“这是下周要学的机械能守恒的重点，你提前看看，结合你哥的笔记，应该能懂。”便签上的字迹很稳，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滑轮，和他刚才画的一样。

温时予接过便签，指尖碰了碰纸边，心里暖暖的：“谢谢，我……我明天把笔记带来，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看看，我哥他之前也挺厉害的。”他说得有点急，怕对方觉得自己在客套——其实他知道陆屿□□理很好，根本用不上哥哥的笔记，可他想做点什么，像对方帮他那样。

陆屿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啊，我正好想看看你哥的笔记，感觉是个很有思路的人。”

放学的时候，温时予把便签夹进哥哥的笔记里，刚好压在那片银杏叶上面。他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看见陆屿阳走在前面，背着个黑色的书包，和他的帆布书包不一样，却走得很慢，像在等他。

“一起走？”陆屿阳回头，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我上次看见你往东边走，我也顺路。”

温时予点点头，快步跟上去。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带着香樟树的味道。他们没怎么说话，偶尔聊两句物理题，或者提一句巷口书店的旧书，却不觉得尴尬——像温时予读散文时遇到的留白，不用满篇文字，却透着点舒服的默契。

走到岔路口，陆屿阳停下脚步：“我往这边走，你家在前面吧？”

温时予“嗯”了一声，攥着书包带：“明天见，便签上的重点，我今晚就看。”

“好，”陆屿阳笑了笑，挥了挥手，“路上慢点。”

温时予看着他走远，才转身往家走。他想起陆屿阳递给他的便签，想起对方教他画的滑轮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着，软软的。他低头看了眼吹落在脚下的小银杏，又想起陆屿阳画的小滑轮，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没那么难——有哥哥的惦记，有同桌的耐心，哪怕物理题还是很难，好像也能慢慢扛过去。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温时予把陆屿阳的便签贴在错题本上，在旁边用铅笔写了行小字：“滑轮组的力，顺着绕向找，就像顺着心意走。”字迹很轻，像在跟自己说，也像在记着这个慢慢靠近的、舒服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