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木君生 第26章 第 26 章

瑶光内殿的交易已然达成。霄羽带着与天帝的盟约，以及一身戮仙台留下的、未曾刻意愈合的雷刑伤痕，回到了问道山。

他没有直接去见任何人，而是先召来了座下最为沉稳的大弟子，平静地宣布了传位决定。弟子虽惊愕，但见师尊意决，且周身气息虽伤而不弱，反而更添一种深不可测的威仪，只得恭敬领命。

处理完这桩事，霄羽才回到自己那处僻静的院落。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刀尖舔血”的决定——未来的路布满荆棘与阴谋，他绝不能将任何人，尤其是她，拖入这潭浑水。

就在他立于院中，心中权衡未来险局之时，一阵熟悉的、带着迟疑的脚步声靠近。

是享意。

她显然是听闻了他归来以及传位的消息，忍不住过来看看。她依旧穿着那身青绿色的衣裙，脸上还带着得知枫雨伤势稳定后的些许放松，但更多的，是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担忧。

然后，她的目光触及了他蓝白衣袍上那些已然干涸、却依旧刺目的淡金色血迹，以及他比平日更显苍白的脸色。

享意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股莫名的、尖锐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的心脏。是因为红线契约？还是因为那场人间共历的劫难？她分不清，只觉得看着他独自站在那里，伤痕累累，背影孤绝，心中那点怨气竟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慌乱的心疼。

霄羽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在她那双复杂地望着他、带着来不及掩饰的痛色与迷茫的狐狸眼上停留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通过同心印传来的、她那混乱而带着关切的心绪。

不行。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下。他即将踏入的是与整个幕后黑手乃至天庭势力博弈的棋局，危机四伏，自身难保。她若卷入，必受牵连。那根红线，那份凡尘的牵扯，必须在此刻斩断——至少，要让她主动远离。

他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甚至比以往更甚的冰寒与疏离。

享意被他骤然冷硬的目光刺得一缩，却还是忍不住，有些仓促地、几乎是嘟囔着问道：“……你，你的伤……没事吧？”

霄羽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讥诮的弧度，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本座的伤势，与你何干？”

享意愣住了，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他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砸向她：“收起你那无用的关心。你以为经历了人间一梦，你我便有什么不同了？莫要自作多情。”

他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刻意释放出压迫感：“本座留你在身边，不过是因为红线契约未解。待他日契约解除，你与问道山，再无瓜葛。”

“认清你的身份，”他最后冷声道，“一只麻烦不断、需要本座时时看管的狐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现在，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这一连串的重话，如同狂风暴雨，将享意心中那刚刚萌芽的、陌生而柔软的情愫彻底击碎。难堪、羞辱、愤怒以及更深切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她眼圈猛地红了，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她声音颤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最终，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受伤与决绝，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他的院落。

看着她逃离的背影，霄羽袖中的手几不可查地握紧，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同心印另一端传来的、她那剧烈波动的痛苦与伤心，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中。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重新望向那无尽的云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这样，让她恨他，让她远离，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至于那心底一丝莫名的抽痛……被他强行压下，归于那该死的、无法掌控的红线契约。前路艰险，他必须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