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的中秋总带着点狼狈。
温星燃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刷手机,落地窗被狂风拍得哗哗响,窗外的梧桐叶卷着雨水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急促的手在叩门。“陈导被困在高铁站了。”他忽然坐直身子,举着手机冲厨房喊,“说台风天停运,今晚回不去。”
沈逾白正系着围裙处理螃蟹,闻言回头看了眼窗外。墨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连远处的摩天楼都只剩个模糊的影子。“让他来家里。”他把蟹钳扔进盆里,泡沫溅了白衬衫袖口,“正好多双筷子。”
陈导是拍《画笔与尘埃》时认识的,这位以严苛著称的导演此刻正拖着行李箱站在单元楼门口,头发被风吹得像团枯草。“麻烦了啊。”他走进玄关换鞋,目光扫过客厅——落地柜上摆着青瓷月饼盒,茶几上的果盘里堆着蜜柚和冬枣,连阳台都挂着串红灯笼,透着与台风天格格不入的暖意。
“沈总这是亲自下厨?”陈导凑到厨房门口,看着沈逾白颠勺的背影愣了愣。炒锅里的姜葱爆得正香,他穿着温星燃那件米白色家居服,袖口卷到手肘,竟比财经杂志上的西装革履多了几分烟火气。
“别站着了,坐。”温星燃把他拽到沙发上,塞了块莲蓉月饼,“他就这点爱好,一说请客就手痒。”
陈导咬着月饼笑:“我可听说沈总投资界出了名的忙,上次庆功宴吃到一半就被特助叫走签合同。”他忽然压低声音,“你们家是谁管钱啊?”
“当然是我。”温星燃拍着胸脯,话音刚落就被厨房飘来的香气勾得站起来,“我去看看螃蟹熟了没。”
沈逾白正把清蒸石斑鱼端上桌,温星燃从背后凑过来,趁他转身时偷了块蟹肉塞进嘴里。“烫!”他嘶嘶地吸气,却被沈逾白捏住下巴,用纸巾擦掉嘴角的蟹黄。“陈导还在外面呢。”沈逾白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划过他发烫的唇。
这一幕恰好被端着红酒过来的陈导撞见,他举起酒瓶干咳两声:“我突然想起车里有瓶好酒,去拿一下。”
等他回来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姜葱炒蟹红亮诱人,石斑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连最简单的清炒时蔬都码得整整齐齐。“沈总这手艺,比米其林大厨强。”陈导拿起筷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你拒了好莱坞的剧本,真是因为档期?”
温星燃正埋头剥虾,闻言含糊不清地说:“那剧本里男主角最后死了,不吉利。”
沈逾白替他把剥好的虾仁放进碗里:“他是觉得角色动机不合理。”
陈导看着两人自然的互动,忽然笑了:“说真的,我拍了三十年戏,还是头回见沈总这样的家属。”他碰了碰沈逾白的酒杯,“以前探班见你送咖啡,还以为是商业应酬,现在才明白……”
“明白什么?”温星燃挑眉。
“明白有些人看着冷,其实把心都掏出来给人焐着。”陈导喝了口酒,目光落在沈逾白手腕上——那里戴着串红绳,坠着颗小小的向日葵吊坠,是温星燃拍杂志时戴过的款式。
台风在半夜渐渐歇了。陈导窝在客房的沙发里看老电影,隐约听见客厅传来动静。他悄悄拉开门,看到沈逾白和温星燃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举着冰啤酒碰杯。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戒指在玻璃倒影里闪着细碎的光。
“明年中秋去荷兰看风车?”温星燃的声音带着酒意。
“好。”沈逾白的声音很低,“但得先教会你剥螃蟹,总不能让你去国外还啃蟹壳。”
陈导轻轻带上门,忽然觉得这场台风或许是老天爷的馈赠。让他在异乡的台风夜,撞见冰山融化成春水的模样——原来再厉害的投资大佬,也会为爱人剥蟹壳;再耀眼的影星,也会赖在厨房等一口热菜。
第二天陈导临走时,沈逾白塞给他个保温桶。“带给嫂子的,”他说,“昨天剩的螃蟹,热一下就能吃。”
陈导看着桶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蟹肉,忽然想起昨晚沈逾白剥蟹时的样子。指尖被蟹钳划了道小口子,温星燃拿着创可贴追着他贴,嘴里念叨着“说了让你用工具”,而他只是笑着任人摆弄。
“下次有机会,还来蹭饭。”陈导挥挥手,看着温星燃踮脚替沈逾白理衣领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台风天的中秋,比任何团圆宴都让人记挂。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仿佛还能听到温星燃的声音:“剩下的月饼放哪了?沈逾白你别偷吃莲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