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发现账本上多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时,指尖捏着钢笔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墨汁在“进书款”三个字旁边洇出个小小的黑团。他抬头看向吧台后哼着歌擦杯子的温星燃,对方穿着件米白色棉麻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正对着玻璃倒影比耶,完全没察觉“暴风雨”即将来临。
“温星燃。”沈逾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刻意带了点“严肃”的意味,像每次在董事会上指出项目漏洞时的语气。
温星燃擦杯子的动作顿了顿,回头时眼里还带着笑意,手里的抹布搭在肩头,像条随意的小围巾:“怎么了?”他凑过来,看到账本上的小人——画着个穿西装的Q版人物,头发被画得竖起来,旁边还写着“沈总又皱眉啦”,瞬间憋不住笑,“哎呀,手滑画的,马上擦掉。”
“手滑?”沈逾白挑眉,把账本往他面前推了推,指尖点了点小人的头发,“上周你说手滑,在我合同背面画了只吐舌头的猫;上上周,你说手滑,在进货单上画了咱俩的简笔画。温星燃,你这手滑的频率,是不是该去看看医生?”
他刻意板着脸,想装出“生气”的样子,耳尖却悄悄泛红——其实看到小人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恼火,是觉得那竖起来的头发还挺像自己,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再画个领带就更像了”。
温星燃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别扭,却故意配合着“紧张”,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别啊沈总,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手滑了,再滑我就……就把咖啡全换成苦的,不加糖!”
他故意说得夸张,还偷偷观察沈逾白的反应——果然,听到“不加糖”,沈逾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松了点。他知道沈逾白嘴硬,却最听不得“委屈自己”的话,哪怕是玩笑话。
“这话可是你说的。”沈逾白收起账本,假装要放进抽屉,却在温星燃看不见的角度,用指尖轻轻摸了摸那个小人,“再发现一次,不仅咖啡不加糖,画笔也得没收。”
“知道了知道了!”温星燃连忙点头,趁他转身时,飞快地在账本最后一页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心里偷着乐——这位沈总,装凶的样子比小人还可爱,连威胁人的话都透着点软。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没成想三天后,沈逾白在整理读者留言本时,又发现了“新罪证”。留言本里夹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个皱着眉的小人,正拿着钢笔“教训”旁边吐舌头的小人,配文“沈总日常装凶现场”,字迹一看就是温星燃的。
他捏着便利贴,走到后院时,正看到温星燃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喂食。橘猫围着他的裤脚蹭,他笑得眉眼弯弯,手里的猫粮撒得慢,生怕呛到小猫。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发顶上,像撒了层金粉,和便利贴上“调皮”的画风截然不同。
“温星燃。”沈逾白的声音依旧刻意压低,却没了之前的“严肃”,反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温星燃回头,看到他手里的便利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猫粮渣:“这不是怕你总皱眉,给你留个纪念嘛,以后看到就能想起,你凶我的时候多可爱。”
“可爱?”沈逾白皱起眉,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无奈,“我凶你,你觉得可爱?”
“不然呢?”温星燃凑过去,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眉峰,“你看,你凶我的时候,眉头皱得像小山,眼睛却没真的生气,耳尖还会红,比平时冷着脸好看多了。”
他故意说得直白,看沈逾白的耳尖瞬间红透,连握着便利贴的手指都紧了紧。沈逾白张了张嘴,想反驳“我没有”,却被温星燃抢了先:“好啦好啦,我错了,下次不画了还不行吗?不过沈总,你要是真生气,就罚我给你煮一周的咖啡,不加糖的那种。”
“谁要喝你煮的咖啡。”沈逾白别过脸,把便利贴塞进兜里,转身往书店走,脚步却比平时慢了点——他哪舍得让温星燃喝苦咖啡,更别说煮一周了。
温星燃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弯腰抱起橘猫,蹭了蹭它的下巴:“你看,沈总是不是很好哄?装凶都装不彻底。”橘猫“喵”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本以为沈逾白会“记仇”,没成想当天晚上关店时,温星燃发现账本最后一页的笑脸旁边,多了个小小的钢笔印记——画了个简易的领带,正好戴在笑脸的领口上。他拿着账本去找沈逾白,对方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看到账本时,故意装作“不知道”:“什么印记?可能是钢笔漏墨了。”
“漏墨能漏得这么整齐?”温星燃凑过去,把账本放在他腿上,指尖点了点领带,“沈总,你是不是偷偷画的?”
沈逾白的耳尖又红了,伸手把账本合上,推回给他:“别胡闹,该关店了。”他起身时,不小心把兜里的便利贴掉了出来,温星燃捡起来,发现背面多了行小字——“下次画的时候,把头发画得再软点”。
温星燃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心里软乎乎的。这位总爱装凶的沈总,其实比谁都在意他的小把戏,连“批评”都带着纵容,像把糖藏在严肃的外壳里,得慢慢剥才能尝到甜。
日子就这么在“装凶”与“配合”中过着,沈逾白的“凶”越来越没杀伤力,温星燃的“配合”也越来越熟练,甚至会主动“找凶”。
比如沈逾白提醒他“别总熬夜看剧本”,语气硬邦邦的,温星燃会故意说“再看半小时,就半小时”,看沈逾白皱起眉,立马举手投降:“马上关电脑,现在就睡!”其实他早就把剧本看完了,就想逗逗沈总装凶的样子。
再比如沈逾白发现他给多肉浇水太多,说“再这么浇,多肉都要淹死了”,温星燃会故意把喷壶举得高高的:“那我下次少浇点,沈总别生气呀。”看沈逾白伸手要拿喷壶,又笑着递过去,“其实我刚查了攻略,知道该浇多少了,就是想听听你‘教训’我。”
沈逾白嘴上说着“胡闹”,心里却清楚温星燃的小心思。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装凶”——不是真的想批评,是喜欢看温星燃配合他的样子,喜欢看对方因为他的“凶”而紧张,又很快发现他的软,最后笑着凑过来撒娇。这种被人看穿却依旧纵容的感觉,比任何直白的亲近都更让他安心。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书店周年庆前,温星燃为了准备读者见面会,忙得连饭都忘了吃。沈逾白提着保温桶来的时候,正看到他蹲在地上整理读者送的礼物,头发乱糟糟的,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
“温星燃。”沈逾白的声音比平时冷了点,把保温桶放在吧台上,“饭都不吃,想把自己熬垮?”
温星燃抬头,看到保温桶时眼睛亮了亮,却故意装作“怕怕”的样子,慢慢站起来:“这不是忙忘了嘛,马上吃,现在就吃。”他打开保温桶,里面是他爱吃的松鼠鳜鱼和清炒时蔬,香气瞬间漫开来,“哇,沈总亲自做的?”
“不然呢?”沈逾白挑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递过纸巾,“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刚才装凶的时候,是不是太严肃了?早知道就换个温和点的语气。
温星燃擦了擦嘴,看着他眼底的担忧,故意说:“沈总,你刚才好凶啊,我都快吓哭了。”他还故意挤了挤眼睛,装作要掉眼泪的样子。
沈逾白的耳尖瞬间红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胡说,我哪有那么凶。”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下次再忙,也得记得吃饭,不然……不然我就每天来盯着你。”
“好啊!”温星燃立刻点头,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我每天都等沈总来监督我吃饭,顺便……听听你‘凶’我。”
沈逾白看着他的笑脸,忽然觉得“装凶”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样,他能找到理由靠近,能把关心藏在严肃的语气里,不用怕太直白会显得别扭。而温星燃,总能精准地看穿他的软,配合着他的小把戏,把“凶”变成两个人之间独有的甜。
周年庆当天,读者见面会上,有读者问温星燃:“温老师,平时沈总会不会管你呀?比如不让你乱画画之类的。”
温星燃笑着看了眼坐在台下的沈逾白,对方正端着咖啡,看似在看文件,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他故意说:“会啊,沈总可凶了!上次我在账本上画小人,他还说要没收我的画笔呢。”
台下一阵笑声,沈逾白的耳尖红了,却没反驳,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温星燃又补充道:“不过啊,沈总的凶都是装的。上次我熬夜,他嘴上说‘再熬就别想喝甜咖啡’,结果第二天还是给我煮了加了三块糖的咖啡。”
台下的笑声更响了,沈逾白放下咖啡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眼里却没半点生气,反而带着点纵容的笑意。
见面会结束后,沈逾白走过来,伸手揉了揉温星燃的头发:“谁让你把这些事说出去的?”
“怕什么,”温星燃笑着躲开,“大家都觉得你可爱,比平时冷着脸好看多了。”他凑过去,在沈逾白耳边小声说,“再说了,我就喜欢看你装凶,明明软得像棉花,还非要板着脸,太可爱了。”
沈逾白的耳尖更红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别胡闹,该关店了。”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沈逾白想起第一次“装凶”时的样子,那时还怕温星燃会真的生气,现在却知道,对方不仅看穿了他的软,还把这份软当成了宝贝,配合着他演了一场又一场“凶与怂”的戏码。
“沈总,”温星燃忽然开口,“下次你装凶的时候,能不能再凶一点?现在这样,我总忍不住想逗你。”
沈逾白看了他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下次再说。”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凶”早就被温星燃的配合磨软了,再也凶不起来。以后大概也只会这样,他装凶,温星燃配合,在这些小小的互动里,藏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温柔与默契,像书店里的暖灯,永远亮着,永远温暖。
关店时,温星燃在许愿墙上贴了张新的便利贴,上面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板着脸装凶,一个笑着配合,旁边写着:“最好的默契,是你装凶我配合,你软我全懂。”
沈逾白看着便利贴,伸手轻轻摸了摸,指尖划过两个小人的笑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这份“装凶与配合”的戏码,他们还会演很久很久,直到老得走不动路,直到书店的暖灯再也亮不起来,这份藏在细节里的甜,也会永远留在彼此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