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后结盟后改变世界 第5章 第 5 章

梅夫人：

信并柑橘蜂蜜煎饼均已收到。

点心滋味甚佳，足见制饼之人的心意。此前的数次来信与馈赠皆未回复，实因此身此位、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瞩目之下，不得不慎。

你信中提及大人时言辞恳切。我虽不解你与大人究竟是何渊源，但观你言行，确是真心为他筹谋。至于大人待我如何，我心中自有衡量。他温柔诚恳，实与寻常男子不同。这份心意我既已接下，便不会再轻易放手。

你的好意我领受了。随信附上唐土团茶一饼，汤色清亮，可解甜腻。点心佐茶，想必相宜。

城中事务繁杂，笔墨至此。

十六夜

……

“殿下若没有别的吩咐，我便退下了。”

新上任的侍女小梢捧着用毕的食盘，低眉顺眼地退出十六夜的房间。她快步穿过回廊，确认四周无人后，便迅速闪入一处堆放杂物的储存室。

“如何？”一名杂役正在其间整理着物件，边工作边将声音压得极低。

小梢脸上已无半分恭顺，只余下紧张与兴奋：“确定了。公主她近来食欲不振，尤其不喜腥膻，方才送上的蒸鲇鱼，她只闻到气味便干呕不止。这几日我偷偷查看了她的换洗衣物……痕迹虽浅，但迹象已显。”

杂役手上动作一顿：“还有呢？”

“还有这个。”小梢从袖中小心取出一方折叠的薄绢恭敬地递上，“公主近来频繁写信，我趁她沐浴时，用炭笔将她藏在妆奁底层的信文悉数摹了下来。”

杂役接过薄绢收好，脸上掠过一丝冷酷的笑意：“做得很好。刹那猛丸大人会记住你的功劳。”

小梢咽了口唾沫，“不敢求功劳……只求大人能照拂我兄长在军中的前程。”

杂役点点头不再多言。待小梢离去许久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储存室，神色如常地交班离去。他并未直接复命，而是在城中用过简单的餐食，直到夜色深沉，才如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刹那猛丸的武备库。

摇曳的烛火映照着一室冰冷的铠甲和刀锋。主座上的刹那猛丸听着下首亲卫的汇报，面容从铁青逐渐扭曲。

“……不喜腥膻，闻鱼干呕……近日尤嗜酸物……”亲卫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喜腥膻……呕吐嗜酸……”刹那猛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好……好得很。”

他脑海中浮现出十六夜在面对他时那张疏离淡漠却偶尔会莫名泛起红晕的娇美脸庞。一直以来的怀疑于今晚被这卑贱侍女带来的证据彻底坐实：那根本不是什么病容，而是少女怀春，乃至……身怀有孕的迹象。

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守护的明月，早已被那不知来历的妖异武士彻底玷污。

耻辱、背叛、狂怒、憎恶……种种情绪如毒火般窜起，焚尽了他最后的理智。刹那猛丸猛地一拳砸向身旁的盔甲。一声沉闷的巨响后，满室亲卫随侍尽数匍匐，不敢抬头。

“斗、牙、王！”

他于齿间的摩擦声中缓缓挤出这个名字，将手中的薄绢狠狠撕碎。心中对十六夜那最后一丝残存的爱意与怜惜也彻底湮灭，只剩下滔天的恨意与毁灭一切的杀意。

“不洁的女人……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

“斗牙王大人……今晚不能留下吗？”十六夜牵着袖角仰脸看向化为人类武士模样的大妖，眼中是毫无保留地期盼与依恋。

斗牙王心头一软，几乎就要应下。他温柔地拂过十六夜满是爱意的面颊，几乎想将西国边境的烽火与属于王者的责任都尽数忘却——

“……龙骨精已在北境苏醒，三日内连毁七村，妖众死伤殆尽。斗牙王，西国的王可以战死，但绝不能玩忽职守。臣民在等待他们的王，而非一个沉溺于人类温存的痴情种。”

凌月紧急传讯的用词永远是那么地直白刻薄，但已足够将他拉回现实。斗牙王凝视着十六夜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映出的，却只是一个温柔的人类武士。

万千思绪，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边境有战事突起，军情紧急。”他避开她探询的目光，仿佛只是一个身不由己需要出阵的寻常武士，“我必须亲自前往。”

斗牙王俯身，将一个吻轻轻印在十六夜的额头，犹如一个郑重的告别。

“等我回来。”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十六夜下意识抬手按在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上。话已涌至唇边，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而就在离开她视野的刹那，那凡人武士的身影便已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银色妖光，携着恐怖的杀气与焦灼直扑西国北境。

……

冲天的妖气与刀光缓缓平息，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与死寂。龙骨精的精魄已被重新封印，巨大的尸骸如山般横亘于战场之中，而胜利的一方付出的代价同样惨烈。

斗牙王以铁碎牙勉强支撑着身体，散落的银白色长发间满是鲜血与尘土。他华丽的铠甲破碎不堪，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汨汨流血，那双曾经锐利的金眸中已掩不住极度地疲惫与虚弱。

“老爷、老爷！”冥加哭喊着在他肩头跳跃，“您千万撑住啊！”

“齐天……呢？”斗牙王的声音沙哑。

冥加的声音瞬间低落下去，哽咽道：“齐天他为了掩护……被龙骨精临死反扑……尸骨无存……”

斗牙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着伤口的牵动，引发了一阵剧烈地咳嗽。有力臂膀的战死、自身的重伤……都令这位西国霸主的气息前所未有地萎靡。

“我们……回……梅姬处。”

“是……”

黯淡的流光坠向森林深处的御所，扫过庭院的妖气惊动了值守的小妖，当看到昔日威风凛凛的男主人如此狼狈地出现时，整个御所瞬间乱作一团。

“大人！”

“快！快去禀告梅姬夫人！”

正在寝室翻阅书卷的梅姬听到了外面的骚动声。她刚拉开房门，便看到了被红邪鬼搀扶着勉强走来的斗牙王。此刻的他浑身血污、面白如纸，胸前的伤口狰狞可怖。

梅姬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脸上的惊愕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恰到好处地混合着震惊、心痛与担忧的神情所取代。人类女子快步上前牵住斗牙王的手，抖着声音道：“大人！您……您怎么会伤成这样？！”

她指挥着慌乱的侍从：“红邪鬼，轻轻扶大人去寝室！小婵，取我备下的所有伤药！准备热水与剪刀！快！”几道指令清晰而迅速，瞬间稳住了场面。

斗牙王被扶着缓缓瘫软于被褥之中，他艰难地抬起眼皮，待看到梅姬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泪水时心中不由得一松，放任自己沉入了彻底的昏迷：

……他终究，还有一处可以安心休憩的港湾。

寝室内，梅姬亲自为斗牙王清理着伤口。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染血的布条堆积如山。她看着那道几乎贯穿了他胸膛的伤口，缓缓垂下了眼睛：

这样严重的伤势……即便对大妖怪而言，也绝不是轻易能够恢复的。

“冥加，”她小心翼翼地在伤处敷上捣好的草药，低声询问跳蚤妖：“仙姬殿下……可知大人伤情？”

冥加趴在斗牙王肩头哭丧着脸，“还、还没来得及禀报仙姬殿下……老爷一脱战就吩咐来您这里了……”

梅姬仔细为斗牙王包扎好伤口，随后沉默地跪坐在榻边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污。昏迷中的大妖怪似是感受到这份细致的照料，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陷入了更深地沉睡。凝视着那英挺却难掩憔悴的容颜，人类女子的眼神无比复杂。

“……唉……”

伴着一道无声地叹息，梅姬抿唇收回了手。她拉起锦被为斗牙王盖好，随即站起身，对守在一旁的冥加和小婵低声道：

“……看好大人，我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