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有人在吗!”
楚国宁跑进甲斋大殿发现空无一人,又跑去崇文阁。
“平光!”
她放进了崇文阁便被人赶出来。
“吵什么?”
一个负责看守典籍的弟子施法将她堵在门口。
“求你了,求你告诉我,温平光在哪里!?”
“不知道!此地乃清净之所,禁止喧哗,滚出去!”
楚国宁被推得踉跄后退。
若是不在崇文阁,不在大殿,也不在演武场,那应该在……
听小鱼说乾元住处他们坤泽不敢靠近,坤泽住处严令乾元严令禁止靠近。
可她既不是乾元,也不是坤泽。
楚国宁万万没想到在这等级森严之地自己的身份有朝一日竟成了便利。
她毫不犹豫调转步伐去往乾元弟子住处。
暮色如血,楚国宁的喉咙里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
她知道她与谷雨素不相识,可现在她如此焦急地想要救人无非是因为她是一个有良知的现代人。就算是看见路边有人欺负一只流浪猫她也会想办法制止。
栖云谷附近的乾元住处无人看守,楚国宁想也没想直接闯了进去。
“楚师妹?”
楚国宁回头望去,是平日在甲斋的弟子,李旭。
李旭平日在甲斋中算个好好先生,为人和善,天资尚可,颇有些人脉和品德。也是桃花峰为数不多愿和楚国宁好好说话的人。
“你来这里是要寻谁?”
“李,李师兄,我遇到了急事,我要寻平光师姐!”
李旭不明所以挠挠头:“她吗?她今日被药灵殿的师兄们唤过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呢。”
“她有说过何时回来吗?”楚国宁满头大汗。
李旭摇摇头:“不曾。”
“何人擅闯乾元住处?”李旭身后来了另一名面相凶神恶煞的乾元。
楚国宁拽住李旭衣角:“师兄,求你了,我真的有急事。”
身后那乾元步步逼近,看清楚国宁后拧眉道:“怎么是你?我倒是听闻过你的‘威名’。怎么,勾引连大师兄还不够,还要来乾元住处惹事!?”
“师兄莫急,她是我甲斋弟子,听闻有要事有求于我,并非惹事。”李旭劝道。
那乾元“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连你也上这种当”,便抬脚走了。
“多谢张师兄!”
李旭连忙道谢,然后赶紧上前拉住楚国宁拽到乾元住处外栖云谷。
“楚师妹……你没事吧?”
楚国宁面色苍白,衣襟湿透了。
”谢谢师兄,你帮帮我好吗?我的同窗在被人欺凌。她只是个坤泽,欺负她的几人却是乾元,会出人命的。”
“怎么会这样?可,师妹你若管了此事,她们便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我,我不怕。”
“既如此,师妹你且带我去看看。”
楚国宁带着李旭绕了一大圈,从演武场到崇文阁,再到后山菜地,每一处都不见谷雨的身影。
楚国宁二人从傍晚找寻到夜里依旧不见踪影。
“兴许是他们觉得没意思便放那人回去了,师妹别担心。”李旭安慰道。
但愿如此。
“谢谢师兄,师兄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李旭打了个哈欠道:“那我便回去了,师妹也该早些回去歇息。”
楚国宁勉强一笑:“知道了师兄。”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山风凛冽。楚国宁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将她吞噬。
她没能救出谷雨。
她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片曾遇到谷雨的小菜园附近,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菜园里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吹过菜叶的沙沙声。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那堆废弃的柴垛后面传来。
“楚师妹,是你吗?”
楚国宁浑身一僵,猛地循声望去。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柴垛里。
是谷雨。
楚国宁悲喜交加,急忙冲过去蹲下身凑近查看谷雨的伤势。
谷雨的状况比之前更糟了。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破裂红肿,左眼似小山包似的肿着。
她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裸露的手臂上赫然添了几道新鲜的鞭痕,血迹尚未干涸。
“你!他们为何如此狠心!?”
一股寒意流向楚国宁的四肢百骸,她只觉得这方寸山会将人噬骨**。
即便是谷雨有错在先,他们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可现在看来,她与谷雨更像是被人无端欺凌的同类。
且在危险之时谷雨千方百计救了自己,她怎么都不像是该被惩治的恶人。
“对不起,我太胆小了,我丢下你就跑……我还……我还没搬来救兵……”
谷雨痛得不能说话,呼吸微弱,她只是笑了笑摸着楚国宁的头。
“我叫……谷雨。”
“我叫楚国宁,国宁寓意是家国安宁。”楚国宁反握住她的手指。
在寒冷的夜色中,在废弃的柴垛后面,两个少女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楚国宁咬咬牙将她背起:“走,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谷雨没有反对,将全身力量放在楚国宁瘦弱的肩背上,另一手提着楚国宁来时手里的蜡烛。楚国宁背着她避开大路,沿着记忆中最偏僻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芳园走回去。
“我记得芳园的隐蔽处有一个山洞,是破败的土地庙,已经很久无人进去了。”
这或许是目前所能寻到最好的容身之所。楚国宁伸出一只手拨开猫咪的藤蔓,钻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要深一些,也相对干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霉味。
月光从洞口藤蔓的间隙透进来,提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角落里堆着一些腐朽的干草。
“你等着,我去找些水和能止血的东西。”
楚国宁站起身,双腿还在发软她换了一阵,缓缓走出洞口。
她不敢走远,就在洞口附近寻找。前一阵子楚国宁在菜地悄悄种下可以止血的药草,所幸没被发现,现在采来用正合适。
楚国宁采了药,拿下平日自己腰间扣着的葫芦接了些山泉水回了洞内。
翠色的药草被她用石块研磨后敷在谷雨伤口上,接着她又撕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条包扎手臂。
“喝点水吧。”
楚国宁拿出水壶对着谷雨的嘴将泉水一点点倒进去。
做完这一切,楚国宁才感觉浑身散架了一样,靠坐在谷雨身旁的石壁上。
洞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和洞外微弱的呼声。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也不问我为何被他们打成这样。”
楚国宁想了一阵这个问题的答案。救人是她的本能,她也好奇谷雨与这些人之间又什么恩怨,可这毕竟是他人的**,她不好多过问。
楚国宁清楚,有些恶意是没有缘由的。何况从这次谷雨冒险救她后,她认定谷雨不是坏人。
楚国宁摇摇头:“谁人都会有难言之隐,有人选择说出来,有人不说,都是为了让自己少一些痛苦。”
“救你……”楚国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大抵是因为……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吧。”
她哽咽了一下,发丝挡住脸看不清神色,突然似打鸡血般怒吼出一句:“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们太欺负人了!我看不惯!”
谷雨闻言,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她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可我却听闻过你。”
楚国宁一愣。
“我相信你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
“你不问我为何笃定你不是?”
见楚国宁还愣着,谷雨继续自嘲笑笑,启唇说:“我有个早逝的姐姐,名叫惊蛰。”
“她是内门的天骄,是整个方寸山都瞩目的坤泽。”谷雨眼神虚无,“她很好……对我很好。像天上的太阳一般,那时与白檀师姐并称“内门双姝”。长老们说她天赋异禀,是奇才。”
“而我”,“谷雨哽咽一声,带着压抑的痛楚,“我只是角落里不起眼的影子。”
“资质平平,相貌平平,还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信香为丙等的坤泽。连爹娘的目光也更多停留在我阿姐身上。”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三年前,姐姐与江南剑修世家吕家的大公子吕方尘订下婚约。”
楚国宁有些困倦,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继续听着谷雨轻轻诉说。
“姐姐与那吕方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众人皆为她们祝福,那时的我真心为姐姐高兴。”
“可不巧的是,姐姐在一次除妖任务中……陨落了。”楚国宁隐约听见两声低低地啜泣,“再后来,吕家对于姐姐陨殁一事感到愧疚,想要助我修习供我吃穿来弥补过错。”
“吕方尘师兄对我很好,比姐姐在世时关照更甚。”谷雨的语气变得复杂而苦涩,“然后……他向我父母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