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雨碎石铜 > 第6章 番外:石榴落尽时[番外]

雨碎石铜 第6章 番外:石榴落尽时[番外]

作者:悲伤银莲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2 17:45:08 来源:文学城

番外:石榴落尽时

沈砚之七十岁这年,眼睛彻底看不见了。

不是骤然失明,是像老窗纸被雨水浸得发脆,日子久了,外面的光影便一点点淡下去,最后只剩一片模糊的白。

他倒也不恼,每日依旧坐在西跨院的竹椅上,指尖摩挲着那方兰草绢帕——帕子边角磨得发亮,针脚被岁月泡得发软,可他总能准确摸到那株褪色的兰草,摸到叶片边缘最细密的那几针。

“先生,今日风大,回屋吧。”

小张——如今已是老张了,鬓角也染了霜——捧着件厚氅过来,想替他披上。

沈砚之摇摇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再等等。”

等什么,他没说。老张也不问。这几十年来,他早习惯了先生的“等”。

等晨露沾湿石阶,等夕阳漫过墙头,等风吹动石榴树叶的声响——尽管那棵老石榴树在十年前就枯透了,枝丫被雷劈断半幅,剩下的半截像只枯瘦的手,在风里晃了这些年。

去年秋天,老张试着在老树根旁栽了棵新苗。沈砚之听见挖坑的动静,问是什么。

老张说:“石榴苗,先生不是总念叨着,当年那棵没结果么。”

沈砚之沉默了许久,指尖在绢帕上顿了顿:“不必了。”

可老张还是栽了。新苗细弱,栽下去时歪歪扭扭,如今倒也抽出了几片新叶。

此刻风过院角,新叶簌簌响,混着老树干的呜咽,倒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沈砚之忽然笑了,伸手往空中虚虚一探:“是你来了?”

老张知道,先生又在跟“她”说话了。那个叫苏婉的姑娘,先生记了一辈子,从青丝记到白发,从明眸记到盲眼。

“先生,”老张轻声道,“布庄的新掌柜差人送了些桂花糕来,说是他小女儿做的,仿着当年苏姑娘的方子。”

沈砚之的指尖颤了颤:“放下吧。”

桂花糕放在石桌上,甜香漫开来。沈砚之没动,只是侧着头,像是在听风里的声音。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那年她做的桂花糕,糖里掺了些蜜渍的梅子,不那么腻。”

老张应着“是”,心里却发酸。

先生记这些,记了快五十年了。

沈砚之偶尔会想起初见苏婉的模样。

其实记不清具体的眉眼了,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她站在石榴新苗旁,月白衫裙被风掀得轻轻晃,鬓边别着朵木槿花,颜色像极了他案头那方新研的胭脂。

“沈先生,小女子苏婉。”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檐角滴落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

那时他刚从一场风波里脱身,心里像压着块湿冷的石头,见了谁都淡淡的。

可那天看着她递过来的竹篮——里面的芙蓉糕码得整整齐齐,边缘还带着点烤焦的金边——他忽然觉得,那石头好像轻了些。

后来她常来。有时带布料,说“家父说先生眼光好”;有时带绣绷,坐在廊下绣帕子,阳光落在她发间,银针闪着细碎的光。

他看书时,总忍不住抬眼望她,看她蹙眉思索针法的模样,看她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的鼻尖。

有次她绣兰草,针脚歪了半分,自己懊恼地拍了下额头:“该死,又绣错了。”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绣绷。她的指尖刚巧擦过他的手背,像片羽毛落下来,痒得他心尖都颤了。

“这里,”他指着那处错针,声音竟有些发紧,“兰草的叶尖该往上挑,才像带着露水。”

她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子:“先生也懂绣活?”

“不懂,”他移开目光,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只是看画多了,知道些气韵。”

那天傍晚,她走时忘了带走绣绷,上面绷着半幅兰草。

他坐在灯下,看着那半幅绣品,忽然想起她鬓边的木槿,想起她笑时嘴角的梨涡,想起她递过来的栗子糕——温温的,甜里带着点果仁的香。

他竟对着那半幅绣品,坐了整整一夜。

苏婉被打入大牢的消息传来时,沈砚之正在誊抄周侍郎的旧文。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一滴墨晕开来,像朵骤然绽开的黑花。

他没回头,只听见老张在门外急得直搓手:“先生,怎么办?听说……听说苏姑娘是为了找证据救您,才被他们抓住的……”

“证据?”沈砚之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她哪里有什么证据。”

他比谁都清楚,苏婉说的“账本备份”,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谎话。

那个柔弱的姑娘,连杀鸡都不敢看,却敢对着官差喊“我能救他”,像只护崽的幼鸟,明明翅膀还没长硬,却要扑向猎枪。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她,她被两个官差架着,头发散乱,月白衫裙上沾了泥,却还在拼命回头,对着院门喊:“沈先生!等我!”

那声音像把钝刀,在他心上割了几十年,到如今还在隐隐作痛。

禁足的日子,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书架上的书翻得卷了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的石榴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像极了她被拖走时挣扎的模样。他忽然抓起笔,想写点什么,可笔在纸上划了半天,只写下“婉娘”两个字,墨迹浓得化不开,像两行没掉下来的泪。

后来他才知道,苏婉在牢里,每天都在绣东西。狱卒说,她用烧焦的木炭当针,用自己的头发当线,在破布上绣着什么,绣完就藏在怀里,谁也不给看。

直到她病逝,牢卒在她怀里摸到那片破布,上面绣着棵歪歪扭扭的石榴树,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像她,一个像他。

那破布后来被老张偷偷收了,想给先生看,却终究没敢。他怕先生看了,那点撑着活下去的念想,就彻底断了。

沈砚之失明后,反倒比从前更“清醒”了。

他能听出老张的脚步声里藏着的疲惫,能闻出桂花糕里掺了多少糖,能摸到新栽的石榴苗又抽出了一片新叶。

有次小张——老张的儿子,如今也成了半大的小伙子——在院里劈柴,他听见斧头落下的声音,忽然道:“轻点,别惊着院角的花。”

小张愣了愣:“先生,院角没花啊。”

“有的,”沈砚之的指尖在绢帕上轻轻点着,“月白的,带点茉莉香。”

小张没再问。他听爷爷说过,很多年前,有个穿月白衫裙的姑娘,总来给先生送点心,鬓边总别着朵茉莉。

入秋时,布庄的新掌柜带着小女儿来拜访。小姑娘刚及笄,梳着双丫髻,穿件浅碧色的半臂,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老照片里的谁。

“沈爷爷,我给您带了石榴糕。”小姑娘把食盒放在石桌上,声音脆生生的。

沈砚之侧过头,对着声音来处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念。”小姑娘说,“我爹说,是思念的念。”

沈砚之的指尖猛地攥紧了绢帕,指节泛白。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念……是个好名字。”

苏念不知他为何沉默,只当他没听清,又道:“沈爷爷,我爹说,我奶奶的布庄,当年多亏了您才保住的。我奶奶说,她年轻时总来这院里,看您写字,看您种石榴树。”

沈砚之的喉结动了动:“你奶奶……还好吗?”

“好着呢,”苏念笑着说,“就是总念叨,说当年没来得及给您做真正的石榴糕。她说那年的石榴刚结果,就被一场大雨打落了……”

后面的话,沈砚之没听清。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天,石榴新苗被狂风压弯了腰,他站在廊下,看着苏婉冒雨跑来,裙角沾了泥,手里却紧紧护着个食盒,里面是刚做好的石榴糕,还带着余温。

“先生,你尝尝,”她笑着说,眼睛亮得像落了雨的星子,“这是今年的新石榴做的,甜着呢。”

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那竟是她最后一次给他送点心。

冬至那天,下了场大雪。

沈砚之坐在竹椅上,听着雪落的声音。老张在廊下生了炭火,暖融融的气裹着松木的香,漫过青砖地。

“先生,吃点饺子吧,萝卜馅的,您从前爱吃的。”老张端来一碗饺子,热气腾腾的。

沈砚之摇摇头:“不饿。”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老张,你说……她会不会怪我?”

老张知道“她”是谁。这些年,先生总在问这句话,在梦里问,在醒时问,像个解不开的结。

“不会的,”老张低声道,“苏姑娘那么好,定是盼着先生好好活着。”

沈砚之笑了,笑声里带着点释然,又有点说不清的怅然:“是啊,她总说,人这一辈子,得为值得的人或事,拼一次。”

“她拼了,我……也得替她看看这人间。”

他替她看了。看布庄重新开张,看周侍郎冤案昭雪,看那棵枯过的石榴树又发了新芽。

他看了五十年,看得青丝成雪,看得双目失明,终于可以说一句:婉娘,我没辜负你。

雪下得更大了,院角的新石榴苗被雪压得弯弯的,却透着股韧劲。

沈砚之忽然觉得累了,靠在竹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又听见了风声,听见了石榴叶的簌簌声,听见了有人轻轻唤他:“先生。”

他循着声音望去,晨光里站着个姑娘,月白衫裙,鬓边别着茉莉,手里提着个食盒,正含笑看他。

“婉娘。”他伸出手,像很多年前那样。

姑娘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暖,像带着晨露的温度。

“先生,”她说,“今年的石榴熟了,我做了石榴糕,你尝尝。”

他笑了,眼角有泪滑下来,落在那方兰草绢帕上,晕开一小片浅痕。

这年冬天,沈砚之走了。走时怀里揣着那半枚锈透的铜钉,手里攥着那方磨得发亮的兰草绢帕,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

老张按照先生的遗愿,将他葬在了城外那片乱葬岗附近,紧挨着苏婉的坟。没有立碑,只在两座坟前各栽了棵石榴苗。

第二年春天,两棵石榴苗都发了芽。

秋天来时,枝头挂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子。风吹过,果子簌簌落,砸在新土上,发出闷闷的响,像有人在说:

“你看,今年的石榴,真甜啊。”

“是啊,就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给我做石榴糕了你。”

---[番外完]---

[星星眼]番外我觉得还行耶

把我写的有点难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番外:石榴落尽时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