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簪花执剑 第3章 第 3 章

正午时分，酷热难耐，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青水城。

街道上，寥寥几个行人匆匆而过，平日热闹的摊贩也没了踪影，唯有一两个挑着水篓的人，艰难地走着，想着在炎热的天气里多赚些水钱。

偶尔风吹过，给予行人几息清凉，翻动街道旁各处店家的幌子。

而其中最华丽的幌子，也是此时整座城最好的去处，当属最热闹青水城最大且最富庶的酒楼——万福楼了。

朱红大门、精美雕花，走进楼内大厅，喧嚣声扑面而来，小二们手托托盘，身姿敏捷地在桌椅间穿梭，嘴里还不停吆喝着，堆笑应和讨赏。

最妙的是，在大厅的正上方，吊着一个华丽至极的圆盘。圆盘边缘，圆润的珍珠紧密排列，颗颗饱满，散发着柔和光晕，圆盘表面，繁复精美的花纹错落有致，奇花异草绽放其上，细腻的纹理仿若能闻到芬芳。

据闻，这圆盘是个实打实的灵物，夏日能引海风入楼，带来丝丝凉意，冬日则阻挡寒气，让厅内温暖如春，是万福楼的镇楼之宝，引得无数人惊叹。

万福楼，天字房。

一位少年悠然端坐，斜靠椅背，剑眉星目，眼眸深邃明亮，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与不羁。

高挺鼻梁下薄唇轻抿，一头乌发束起，用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发冠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棱角分明的脸颊边，又为少年添了几分随性。

他身旁桌上，一柄长刀静静搁置，刀柄由黑玉为主，却隐隐泛着瑰丽的红，宛如被鲜血浸染，神秘而妖冶。

少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随意搭在刀柄上，那双手修长且骨节分明，在黑红刀柄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白皙。

他抬眸，看向站在窗边的青年人。

“林叔，我姐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城了吧。”

窗边的青年一身紫衣，怀里还抱着一只打着盹的黑猫儿。

明明是盛夏却身带凉意，满身矜贵，慢慢摸着猫儿，青年回头，看向开口的少年，一身的蜀锦华服，腰间还束着一条嵌满宝石的紫金腰带，正中一块鸽血红宝石，艳光夺目。

还真是个富贵少爷，青年暗叹。

他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回道，“应该已经到城主府了。”

张轩，也就是一身华丽的少年，看着面前正倒着茶的林风渡，百无聊赖的问道：“林叔，我们要等李言的赴任宴结束后再离开对吧。”

林风渡看了眼张轩没理会他，黑猫安静的窝在他的腿上，青年目光专注在杯盏之上，神色平静而从容，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

“嗯，赴任宴一结束就走。”

张轩“哦”了声，在心里撇撇嘴，暗戳戳的想，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从头到尾看着他。

张轩起身，也站在窗前望着远方，万福楼天字房的视野极好，一眼望先是层层叠叠的房屋，远处就是汹涌的大海，有时海风吹过，更显清新。

林风渡喝了口茶，指尖摩挲着茶杯，看向张轩又开口道，

“我知你不愿回去，但张相所托，我不得不做，这几天我有事，李言的赴任宴我就不去了，宴会结束我们就离开。”

张轩应了声，知道准备宴会的这些天自己是见不到林风渡了，也是，一个城主的赴任宴林风渡也没必要去。

少年抱着手臂，斜靠在窗沿，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桌边的血月刀好像隐隐颤动，转瞬间又归于平静。

……

酉时，万福楼大厅。

青渔挎着新买的布包，手还晃着包上的流苏，跨进了万福楼的大门。

她扫视一圈，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小哥，来份鱼汤面。”

“好嘞！”小二抬头，心下暗叹，好漂亮的姑娘。

少女一身淡橙色的襦裙，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丝带，秀发如瀑，却只用简单的一个花簪修饰，姣好的面容浅笑着，清丽又带着明媚。

小二应了声转去厨房，心里还在想城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青渔倒是没管那么多，她在青水城虽说已有一年，除了养伤就是修炼，所谓旧道悟新意，自然要多费些心力修炼，这也使得这一年她基本都在沿海活动。

她安静坐着等着她的面，指尖轻点着她新买的布包，一瞬间她又觉得有些心烦。

青水临海，她日日观海，看云起云落，听潮生潮息，但她有仇怨藏心，需以血平，青水宁静，难见生杀。

青渔看着万福楼的大厅，中央圆盘华丽夺目，她笑了笑，回过神来，她知道，她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姑娘，您的面。”

小二端着面上来，正是饭点的时候，他暗暗惊叹青渔漂亮的同时又不得不转身忙去了。

青渔看向碗里的鱼汤面，奶白色的汤汁浓稠醇厚，舀起一勺，细碎的鱼肉若隐若现，散发浓郁的鲜香，面条根根分明，其上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葱花，更添食欲。

青渔看的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卷起几缕面条送入口中，她满足的品味着——怎么感觉和温川平常做的那么像。

青渔皱眉，眨眨眼又尝了几口，没错，很好吃，但就是那个味道，和温川做的一模一样。

青渔舀着汤喝了几口，突然意识到温川还做酒楼的帮工来着，他现在不会就在后厨吧，青渔心里惊了一瞬，又觉得好笑，她今天可以说正儿八经的头次进城玩，打的还是进城找菜菜的名头。

她顺手买了个漂亮的布包，到点饿了，正好瞧见这个酒楼又大又华丽，才进来吃碗面，不会这么巧吧。

她这样想着，往周围看着，大多的食客都在吃着饭，正是饭点，厅内有些喧闹，也不乏偷看青渔的人，不过到底没那么大胆上前搭话。

青渔听了听，有很多都在说着新城主到来的事情，还有什么赴任宴之类的，她也不太懂，似乎是周人的习俗，她望着后厨方向，总觉得温川就在那里。

冷白的手指掀起帘子，少年拎着份汤面，正想着青渔说她今晚去捉菜菜不回来，他一人正好白日在酒楼帮工，晚上打包份面不用开火解决晚饭。

他从后厨出，穿过大厅，途径某处时停了一瞬，望向角落。

少女笑颜如花。

“好巧啊，温川。”

温川停住，他望着青渔的笑容，少女眉眼弯弯，单手撑着下巴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拎着面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下，抬步，少年在少女面前坐下。

喧闹的大厅没有因为这个插曲安静几分，人来人往依然热闹无比，食物的鲜香飘散着，屋外橙红色夕阳陷落于天空，亮的惊人。

他轻轻的笑。

“怎么，不找菜菜，找我？”

青渔放下筷子，被逗得声音很小的哼笑了下，她看向对面的温川：“找不到，谁知道那鸡跑哪去了，我东西南北逛了个遍，一点影子也没见着。”

“找不到便不找了，总归它想菜吃了会回来。”

“是这个理儿。”

青渔回道，又兴致勃勃拿起她今天新买的挎包，粉白相间，还带着渐变色的流苏，她一眼就瞧中了，“怎么样，好看吗？”

温川正打开食盒拿出汤面，总归是在这坐着了，干脆在这里吃了。

“挺好看的。”

青渔也没管他是否敷衍，总归她喜欢就够了，笑着收了包，一边吃着面，一边说道：“你今天下午一直在这里吗？”

温川摆好自己的碗筷，回道：“嗯，今天在后厨里帮工，还以为你明天再回来。”

青渔听这话也觉得今日很巧合，如果不是遇见温川，她可能吃完再逛一逛就去海边修炼了。

她吃的快差不多了，她停下筷子，等着温川吃完，又问“我在这和你吃饭，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虽然大周民风开放，但是男女单独同桌吃饭还是会让人联想，当然对她一个妖肯定没什么影响，左右她过些日子也是要离开的，

不过温川在青水城里长大，又在这酒楼里做帮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他认识的人遇见，产生误会。

温川：“没事。”

青渔点点头，他说没事就没事喽。

温川吃得快，没一会子的功夫二人便准备离开。

“勾勾哒勾勾哒！”

“勾勾——哒！！！”

青渔和温川对视一眼，是菜菜。

他们望向声响处。

大厅楼梯拐角，一身打扮华丽还带着把长刀的少年拎着鸡脖子，和一只土黄土黄的鸡怒目相对。

张轩火冒三丈，仔细看身上有些羽毛，手上还有几处伤口。

这只鸡，居然敢踩他的头！弄他一手毛！还敢啄他！

菜菜扑棱着翅膀，“勾勾哒勾勾哒”的嘎嘎叫唤。

这个坏人，居然敢抢它的菜！拔它的羽毛！拎它的脖子！

一人一鸡气氛紧张，相持不下，两相对抗，电光火石间……

“菜菜！”

张轩与鸡转头，齐齐向温川和青渔看过来。

温川：“……”

青渔：“……”

小城内的一处酒楼楼梯拐角，富贵的少爷背着大刀，手拎着土黄小鸡的脖子，鸡停止了扑腾，翅膀要收不收的样子，两双黑黝黝的眼睛齐齐向对面的少年们看去。

明媚的少女一身橙色襦裙，与天空同色，歪头不解，身后的少年神色平静，双眸清浅中带着温和，简单的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了他的气质。

夕阳是最后的太阳，融光透过窗户照到他们身上，奇异的融合。

……

天辰十六年，盛夏。

鸡要热蔫了。

再也不离家出走了，想吃菜。

谁知道那是翡翠，我以为是菜叶子。

可我还没啄，就被轩轩抓住了。

敢欺负菜菜，菜鸡啄你。

互啄。

哦吼。

啄不了了。

遇见主人们了。

哭，我要吃菜。

——菜菜日记，和轩轩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