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前还有一件事儿出乎余生意料,快递到了,是演唱会的票。
他拿到票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票早到了......只是收货地址是程盼家,留的是程盼号码,而快递员说,这个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看着上面的日期愣了愣,签完快递单,打车去了目的地。
真巧,去学校之前还能听一听伦哥的演唱会。
到达体育馆的时候,余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下车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也不知道程盼记不记得今天,应该不记得了,因为......他也忘记了。
过了俩小时,检票员一直催着还有没有人,没人他下班了......估计也是想站门口听一下演唱会。
余生起身朝检票口走,旁边有一对儿小情侣,看样子没买到票,男的一直在哄女生,说了一句:“不是抢到一张吗,你先进去,以后我们再一起看。”
“你懂什么,”那女生哭着说,“周杰伦的演唱会是要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听的,我一个人!我不去!”
那女生差点儿号啕大哭起来,余生笑了笑,是啊,网络盛传,周杰伦的演唱会,是要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听的。
他走到他们面前,扬起了票:“你好,我这儿有两张票,位置也不算特别特别好,但挨在一块儿的,如果需要,拿去吧。”
那男生简直懵了:“你......”
那女生首先反应过来,先是摇头,又实在舍不得,拿出手机:“多少钱我们转你。”
“不用,”余生说,“好好替我听他的演唱会。”
他转头朝场外走,那检票员又在催,还一个劲儿的问他们原本那张票还要吗,他女儿在里面伴舞,他想去看看。
多好啊,余生这样想。
大学报道的那天,刚好军训庆功宴结束,学校急电催他。
老姐也还是来送了他,还给他买了一堆有得没得,行李箱都俩,余生实在用不了,还了一个给达哥,抱了抱泪目的老姐上了飞机。
老姐当然想继续送他,但真不用,单枪匹马跪过天路的人,没在怕。
余生一觉睡到下机,实在腿还是有些不便,打车去了学校,他拖着箱子慢慢边问边走在宿舍道上......于是看着周遭跟他一般黑的货,心里还是有些平衡,他走到楼门口,找阿姨拿了钥匙,费劲儿把箱子挪到电梯门口。
504。
还好有电梯,不然104差不多。
宿舍门开着的,里面秃噜皮的传出几句东北话,余生把箱子推进宿舍,看着因他到来而停止交谈的室友。
很亮堂的四人间,他走到唯一空着的里面靠窗那张床铺放下自己的箱子,转过头看着这三个黢黑的室友:“你们好,我叫余生。”
宿舍总共有三个南方,一个北方的,一人一个外号,天南海北,左西右东。
他巨中......要了天南。
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们仨看着他盘里的菜有些愣,心疼的把自己盘里的肉夹给他,大可不必,余生摇头,他是大户人家。
吃着饭,余生才知道自己分居然是四人里面最高的,但他们这个专业女生少,三人都痛心疾首。
于是他愣了愣:“我还好,我有对象了。”
“对象!哪旮沓的!”海北瞪着他。
左西跟右东也表示很有兴趣,纷纷问他对象在哪个学校,是不是一个专业,按他们刚刚吃饭的话来说:“第一眼看你,除了有疤,脸有点儿糙,晒得比我们还黑以外,好像还挺帅的。”
“还行吧......”余生接受了这奇怪的夸奖,继续说,“他跟我一个地儿的,高考没考好,在复读。”
“复读?”左西愣了愣,“行吧,刚好,晚上去蹦迪,不用跟她报备了,女人就是麻烦......”
“他是个男孩子,”余生又说,“我是弯的。”
这下海北的下颌线都扭曲了,三人沉默了一下,右东又说:“没事儿,都什么年代了,那......蹦迪又不分弯不弯是吧......”
“谢谢,”余生很感激他们的理解,他低头看了看时间,“但我不能跟你们去蹦迪。”
三人愣了:“为什么?”
余生拿好吃完的碟,慢慢起身:“我要回去背书。”
一个人的宿舍非常爽,适合背书,余生背完今天这自然段,打开了Q|Q,程盼头像依旧是灰色的,他鼓起勇气发了一条。
——大学第一天,好累哦,感觉大家都很傻逼的样子。
自然,肯定没回复,所以自己刚做半天心里建设干嘛,程盼Q|Q只有他一个人,所以程盼自然不会再登录。
余生点进他的空间......反正不会再登,留个言吧。
程盼的空间倒是,从来只有他能进。
today,I still love you。
他写下。
大学生活比想象中还要好混,除了学习余生什么都在干,他还报了个驾校,飞游世界的梦。
报完驾校就没什么钱了,他在海北的介绍下,找了几份兼职,又找到一家画画的工作室,他想多挣点儿钱,什么活基本都接,慢慢也在学校里画出名堂,艺术系的也来找他,自己物理学了个寂寞。
自然还有一些麻烦,随着时间推移,财富累积,他还变白了,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他,甚至妄图染指他......
余生叹口气,看着桌上他打印出和程盼的合照:“小盼,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哦。”
小盼没回答,余生轻轻摸了摸他脸,又笑了笑:“放心,我是你一个人的。”
“要点儿脸。”左西传来一句。
余生笑了笑没说话,住了一段日子,他们三个知道了程盼早跟他分了,只他一人单相思。
他赶完手上这张稿上了床,打开手机留言板,继续骚扰程盼。
——程盼,今天介绍一下,厉害的我!我科二过了哦,下次见面,坐我开的车吧,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牵着二狗好不好?
——程盼,你会不会想念我。
——小盼,晚安!
“我爱你,”他放下手机,拿起那本书,“再等等我。”
等我回来,娶你,嫁你,守护你。
日子一恍到了冬天,老姐快和达哥结婚了,今年年底回去就能看到他们的婚礼。
而陈默,中间联系过两次,余生给他发了自己新家的地址和学校的地址,陈默给他寄过几次明信片,是他到处去旅游的照片。
一点儿特产都没,小气鬼,要你多钱啊!
至于他,除了每晚依然不要脸以外,他还找过李为国一次,他......让李为国帮帮他,因为程盼真的......不会理他。
结果自然遭到李为国一顿痛骂,把他祖坟三代骂了个遍,李为国才撂了电话。
看来还是不能投机取巧啊......还是得老实背书,可他真的......好想念程盼,每个字,每分钟,每一个呼吸。
“算了......”余生低下头继续背书。
“神经病,”这边儿左西刚藏好袜子,看着他无语的皱眉,“一个理科生天天跟这儿背红楼梦。”
“管好你自己吧,”余生斜眼,“藏海北下面去,别臭到我。”
“啥啥啥!”海北问。
“没啥......”余生简直都要无语了,再来两次,他都要成东北那旮沓的了。
“周扒皮啊!”左西皱着眉,突然又说了一句。
“怎么了?”宿舍人问。
“我正在追艺术院考研一姑娘,”左西说,“那姑娘学院导师让他们去画展兼职,就给顿饭钱!”
“那趁早撂挑子不干!”海北也附和。
“谁让这老师名望大呢,画展办的好,跟上就有路,”左西摇头,“我的姑娘啊~”
“还招兼职吗?”余生抬起眼,“我去。”
“你......”左西愣了愣,“不至于吧,一顿饭钱你都不放过。”
“不放过,”余生说,“我去。”
右东也探出脑袋:“去什么画展,你去诗歌评比吧,不天天晚上搁台灯底下写诗,那晚我还抽了草稿看......还一什么,我脚下路成伤,什么双眼什么的,我觉得整挺好,拿来给我参加青少年文学比赛,就是题目有点儿奇怪,题目叫什么来着?”
“叫你大爷。”余生回答。
右东笑了笑:“哎!大爷们!今晚宵夜吃什么,烤串腰子给余生闻闻味,哎!你真不馋啊!”
“有这闲功夫,”余生说,“把上个月我给你带饭的钱转我。”
“得嘞!”右东拿起手机,“哥们不坑你,你是中国好室友,早睡早起按点吃饭,每天坚持照顾寝室孤寡老人,500够了吧?”
“多了,”余生回答,领了钱,又退了右东一部分,“走了,走廊背书,我回来之前吃掉你们的夜宵。”
左西很快帮他问好了这事儿,外院的去帮忙,一顿饭钱都没有,余生现在更抽不出时间背书,他把以前兼职全辞了,专心致志干白工,教画画的老教授是个狠角色,跟当年达芬奇老师一样,尽让他们累死累活......也不知道能不能积累经验。
兴许是他们这批人的确肯干,那老教授举办了个画展,给他们挪了一片地儿,让他们自己挂画,虽然位置很偏,虽然排面不大。
余生熬了几个通宵画了一幅画,画上是程盼,事实上他画的每一幅,都是程盼。
这张的程盼,睡在黑暗里,睡在他眼里,程盼在他眼里。
他和程盼画里在一起。
他还矫情的取了一个名字,《刻骨的思念》。
画交上去那刻,大家都愣了愣,老教授也愣住了,只说了句:“天然之作。”
是啊,毕竟没学过专业画画。
托天然二字福,他的画被挂在了更好的位置,自然遭到其余人的妒忌,都嚷着让他请客,想想吧,一人一碗泡面。
展览的那天,人山人海,余生举着红酒杯的手有些酸,于是他的画被人问来问去,老教授遥遥看着他,笑道:“我新收的学生。”
老头挺不要脸嘿,明明前两天还只是个打工仔。
老头朝他招招手,余生放下装逼的红酒杯走过去,开始人为装逼。
被人认可挺开心的,只是今天太累了,他和老头也奇奇怪怪的成为了师徒?虽说这本来也是他目的。
等展览快散,余生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最后一批人,这么晚还不肯走,多爱艺术。
其中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小女孩儿,跑到了他画前,小女孩儿直言看不懂看不懂,其实余生也好想说他也看不懂。
他起身走过去,看着自己的画,那小女孩儿指着下面的字儿:“妈妈,这字是不是念思念!”
她妈妈点了点头,小女孩儿又问:“思念是什么?”
“思念是爱的近义词。”她妈妈回答一句,但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具体表达。
此时此刻,那当然问原作者,余生笑了笑:“思念是程盼。”
“那爱呢?”小女孩儿继续问。
“爱......”余生愣了愣,脑子里忽然什么都没过,下意识回答,“爱是......余生。”
“爱是余生。”小女孩儿跟着念了一遍。
爱是余生。
原来......是这样的,我爱你。
画展圆满结束,他和老教授正式认了师徒,也被一起兼职的师哥师姐宰了一顿好的,好在入了门,再打工老头得给他钱了。
他预约了明天的科三考试,不能喝酒,大家酒足饭饱约着去ktv,这时余生电话响了。
多熟悉的号码,多陌生的号码,多......不敢面对的号码。
余生走到饭店隔间,接起那通电话,宋阿姨的声音老了许多,他有些心酸,电话里说了一会儿,余生点点头,用力捏着手机:“谢谢......谢谢阿姨,谢谢,谢谢。”
他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慢慢蹲下来,嘴里连声说着谢谢。
他泪如泉涌,又战战兢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