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文梅早上不抱目的地叫过一回,玉璞懒洋洋地翻过身不肯起,愣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下楼时,已是饭点,文梅正在灶前烧丝瓜蛋汤,加上桌上的饭菜香,玉璞被勾得边咽口水边下楼梯。
“蒋泠,你怎么在这?”
她蹲在转角的楼梯口打哈欠,看见蒋泠正规规矩矩地和玉丘一起坐在饭桌前。
“你怎么老问这句话,怪伤人的。”
就这么不想看见他吗?
当着文梅和玉丘的面,蒋泠竟开始卖惨,那神情叫一个委屈。
荒谬,委屈的是她好不好,昨晚咄咄逼人的是谁啊?
玉璞没想到一大早还能看见他演这一出,无语地抠了抠眼角的分泌物。
文梅端着丝瓜蛋汤上桌:“小葡萄,好意思说人家呢,睡到现在才起,你看看蒋泠,一大早就陪晓春阿婆去菜市场买菜了。赶紧的,快下来洗漱吃饭。”
桌上有炸鸡腿,玉璞从小到大的最爱,结果文梅第一个夹给了蒋泠。
她有点受伤,耷拉了脸:“奶奶——”
文梅又夹了个给她:“自己不会夹吗?还奶奶……”
玉璞一口把鸡腿塞进嘴里,囫囵道:“奶奶给我夹的比较好吃。”
文梅笑了笑,继而对蒋泠说:“你外婆的做饭水平一般,我们说好了你这几天就来阿婆这吃,不要跟阿婆客气。”
蒋泠噙着得体的笑点头:“好的阿婆。”
晓春阿婆烧的菜确实不怎么样,老伴嘴不挑这么多年也吃习惯了,但不能委屈大外孙,于是跟文梅商量了这件事,这几天买菜就让晓春负责。
吃完后,蒋泠想帮忙洗碗,被文梅坚决拒绝:“来阿婆家不用干活,你看小葡萄,好吃懒做的。你放着,跟她上楼玩去吧。小葡萄,带蒋泠上楼一起玩。”
听到文梅不断喊小葡萄的时候,玉璞心里就有点小别扭。长大后玉泽生都叫她葡萄,但文梅喊惯了,她也从没想过让老人家改。
但这会儿蒋泠在呢……
还上楼玩?
楼上有什么好玩的?
玉璞刚迈上两级台阶,回头不抱希望地随便一问:“你要上来吗?”
蒋泠轻点了一下头:“带路吧。”
玉璞意外:“倒是不客气。”
蒋泠有样学样:“跟你我就不客气了,好朋友。”
玉丘打呼噜很严重,所以几年前便已和文梅分房睡。楼上有好几个房间,老两口一人一间,一间玉璞的卧室,其他的要么闲置,要么被文梅当成了各种杂物储存地。
高中的时候为了女儿洗澡上厕所方便,玉泽生已将卫生间重新装修过,还换成了抽水马桶和浴霸。
蒋泠随意往里瞟了一眼:“不是有吹风机吗?”
玉璞顺着他的眼神:“哦,我习惯了。用吹风机很累的,你们男生不懂。”
我们男生?还有谁?
“去我房间?”
玉璞推了一扇门,语气却不像询问。
蒋泠站在过道呆了一秒:“啊?哦。”
有点太私密了吧。
玉璞的房间只是上学后为了单独的学习空间而存在,玉丘给她手工打造了一张大大的木质书桌和椅子,包括书柜沙发和小躺椅,都是爷爷亲手做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觉得孙女缺什么就做什么。上初中的时候考虑到作业会做得比较晚,文梅平日里又睡得比较早,这才添了一张床放进去,卧室的规格陈设因此逐渐齐全。
实际上玉璞不喜欢熬夜点灯地学习,到点了一定要休息,而且文梅无论多晚都会亮着灯等玉璞一起睡。
她总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无声地放着电视,昏昏沉沉地等孙女学好回来。
只有高三的下学期,为了全力冲刺,玉璞才在这个房间里过渡了那么几个月。
但她平时还是喜欢和奶奶睡,上大学后在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要珍惜每次和奶奶睡觉的机会。虽然卧室里的那张床奶奶也贴心地铺好了,但她很久没躺过了,对她来讲,也就只是张家具而已。
但对蒋泠来说就不一般了。
房间不大,家具基本上都是木头做的,温馨且有田园风味。
一个行李箱打开摊在那没收拾,所到之处能坐的地方都被临时放了杂物。玉璞手一伸,对着床:“随便坐。”
有客人就往床上带,这正常吗?
蒋泠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后,还是坐了上去。
玉璞大剌剌地躺了下来,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靠在床头。天气热,她在家穿得很是舒适清凉,粉色背心和绿色短裤,如此水蜜桃般的配色应该是随意套的,上下一点都不搭。她一条腿曲着,一条在外头白花花地晃啊晃,就跟成熟的桃子想要落地似的。
蒋泠扫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玉璞见他好像没事做,问道:“你要连WIFI吗?”
“密码多少?”
玉璞流畅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记不住,发给我。”
“咱俩又没微信。”
蒋泠掏出手机:“那我扫……”
“你拿来,我帮你输入。”
蒋泠只好递过手机。
玉璞在输密码的时候,蒋泠看见一旁的柜子上放了很多书:“你很喜欢看书?”
玉璞跟着瞄了一眼:“还行,消遣罢了。”
墙上是玉丘帮她贴的幼儿园奖状,贴了半面墙后,文梅说这样糟蹋奖状,后来的就都收在柜子的一个专门的格里,还被贴心地包上了布防止落灰发霉。
蒋泠一一读了出来:“跳绳第一名,画画第一名……你还蛮厉害的嘛。”
玉璞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奶奶说我开蒙比较早,所以读幼儿园的时候在同龄人中显得很天才,不过现在嘛,现在早已泯然众人矣。”
她说完后心里嘀咕:蒋泠听得懂泯然众人吗?
蒋泠接过连上网络的手机:“我倒是没发觉你小时候有这么聪明。”
怎么又阴阳怪气。
玉璞忍了,反问道:“你生日什么时候?”
哦?问生日了。
蒋泠划着手机,若无其事地回道:“11月1日。”
玉璞心想:果然。
“你呢?”
“3月12日。”她又补充了句,“植树节。”
这么具体?
是想让他记住?
蒋泠点开浏览器搜了搜植树节:“还挺好记的。”
玉璞扬起了眉梢:“是吗?”而后又说了句,“我弟元旦生的,更好记吧?”
蒋泠没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想到小时候玉璞说自己没有妈妈,可是昨晚他在院子里瞧见来接玉泽生的分明是他老婆,想来弟弟也应该是同父异母的。
蒋泠静静看了眼玉璞,她依然在认真看书。
二人没再交流,他收起手机,也随手拿了本书,可是翻了几页就看不进去。午后宁静温和,阳光透过贴了玻璃纸的窗户和青绿色棉麻的窗帘朦胧地照着房间,空气似乎变得松软,蒋泠不由打了个冗长惬意的哈欠。
哈欠会传染,玉璞也跟着打了一个,好心道:“要是困的话,要不要睡一会儿?”
蒋泠立马收回飙了半路的哈欠,扩张的鼻孔都带着震惊:“在这?”
不太合适吧……
玉璞皱眉:“嫌弃?”
这被子可是奶奶刚晒过的,我都还没睡过呢。
蒋泠合上书,盘上腿,转向她一脸正色,语重心长:“玉璞,你是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
“我这就不懂了。”玉璞也合上书坐起身,学他盘起腿,“谁说女孩子就得矜持,你这国外回来的,思想怎么还跟我爸似的封建。”
好熟悉的既视感。
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她也是这样,据理力争着“谁说女孩子就得优雅”。
蒋泠忽而笑了:“你说得对,是我局限了。但你这邀请别的男人睡自己床的行为,不太好吧?男朋友不介意?”
又来了。
玉璞索性站起身:“你要是在这睡觉,我当然是去别的房间待着了。”
哪敢打扰您大少爷的清梦。
蒋泠伸手拦她:“别,我不困,你坐着吧。”
玉璞没坐,走到他跟前,环起手臂俯视他:“你认识我男朋友?”
虽然他俩也算认识多年,但毕竟才见过几面,怎么这么关心她男朋友,莫非是为沈帆打抱不平来的?虽然说他和沈帆看上去八杆子打不着,但他俩十几年没见的人都能在一个大学碰着,也不是没有这么可能性。
纤细的身躯挡住了亮堂的窗,背着光感觉她的表情都变得深沉,像在拷问犯人。
蒋泠心气不顺,眯起眼睛:“哪个?”
玉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我没问。”然后抱着书重新躺下。
继续无话。
蒋泠确实有些困了,总不能真的在这睡,于是随意划了划手机后起身:“我回去了,你继续看吧。”
玉璞眼皮也不抬一下:“慢走不送。”
蒋泠轻轻带上了门:“不敢劳烦。”
听到他下了楼梯和文梅打招呼的声音后,玉璞合上书,回到文梅房间的床上,倒下一抱着被子就迅速睡着了。
中午吃了不少,她晕得很,早就困飞了,只是碍于主人翁精神一直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