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绪言望着眼前旁若无人的两人,只觉得眼睛快要被那股甜意灼得生疼。
霍染正用叉子细细切下一角红丝绒蛋糕,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轻轻递到宋嘉鱼唇边。宋嘉鱼顺势就着她的手含下,眼尾眉梢都浸着软乎乎的甜,还故意拖长了语调撒娇:“姐姐喂的,就是比自己吃甜十倍。”
这话落音,霍染竟真的低头咬了口自己盘中的蛋糕,而后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语气里藏着掩不住的纵容:“嗯,确实甜。”
祝绪言:“……”
她终是忍无可忍,屈指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成功拽回两人黏在一起的注意力。
“咳咳!我说二位!”她故意板起脸,指了指自己鼻尖,“考虑过电灯泡的感受吗?还是一万瓦高亮款的!”
说着还做了个夸张的“推远”手势:“麻烦收敛点,保持安全距离,给单身人士留条活路行不行?这光天化日的,别太过分啊……”
宋嘉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举动有多“刺眼”,脸颊“唰”地红透,下意识就想往旁边挪开些。可霍染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轻轻一按,稳稳按住了她的动作。
霍染抬眸看向祝绪言,脸上依旧是淡然模样,眼底却浮起一丝狡黠的戏谑:“绪言,我没记错的话,这家店的招牌叫‘情侣特调’。”
她顿了顿,慢悠悠补了句,语气清淡却精准扎心:“你要不要也点一杯?就是可惜……没人跟你分着喝。”
“霍染!”祝绪言被这话噎得够呛,又气又笑地拍了下桌子,“你这就不地道了啊!专挑单身人士往心口扎是吧?”
宋嘉鱼看着两人“斗嘴”,终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刚才的羞怯也散了大半。她轻轻拉了拉霍染的衣袖,小声劝道:“姐姐,别逗绪言姐了,她都快炸毛了。”
霍染顺着她的意点头,转手却拿起纸巾,极其自然地替宋嘉鱼擦了擦嘴角——那儿分明连一点蛋糕屑都没有。
祝绪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作势就要起身:“得得得,我走还不行吗?这地方没法待了,狗粮都快把我撑饱了!”
“别别别!”宋嘉鱼赶紧伸手拽住她,忍着笑讨饶,“绪言姐我错了,我们真的注意!”
霍染也勾了勾唇角,难得配合地松了口:“好,收敛些。”
话是这么说,她搭在宋嘉鱼椅背上的手却没挪开,指尖还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宋嘉鱼的肩线,那股子无形的亲昵与占有欲,几乎要凝成实质飘在空气里。
祝绪言看着这俩人,无奈地摇头坐下,叹气道:“算了算了,看在蛋糕还挺好吃的份上……不过说真的,”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调侃,“你们俩这黏糊劲儿,热恋期到底有完没完啊?”
霍染与宋嘉鱼对视一眼,宋嘉鱼甜甜地笑开,顺势往霍染肩上靠了靠;霍染则淡定地抿了口咖啡,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恐怕……遥遥无期。”
祝绪言彻底败下阵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你们赢了。这狗粮……我吃还不行吗!”
霍染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指尖还沾着杯沿的余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转向一脸“生无可恋”埋首吃蛋糕的祝绪言,语气平淡地抛出一句:
“绪言,上次你提过,伯母给你介绍了位青年才俊?进展怎么样了?”
正埋头猛挖蛋糕、试图用奶油压下“悲愤”的祝绪言动作猛地一僵,差点被蛋糕屑呛到。她抬起头,眼底还蒙着层奶油的雾气,哀怨地瞪着霍染:
“喂!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啊霍染!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猝不及防了吧?”
宋嘉鱼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追问:“真的吗绪言姐?阿姨给你介绍男朋友啦?是什么样的人呀?”
祝绪言扶着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别提了……我妈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神仙’。”她掰着手指细数,语气里满是无奈,“一个开口闭口宏观经济,把约会当财经讲座开的投行男;一个坚持素食还得拉着我‘感悟生命真谛’的环保主义者……”
说到这儿,她自己都气笑了:“最离谱的是上周那个,见面不到十分钟,就开始规划生几个孩子、孩子将来去哪留学……我都怀疑他不是来相亲的,是来给他们家找继承人的!”
她顿了顿,忍不住补了句:“我堂堂祝氏总裁,用得着他们来挑三拣四?”
宋嘉鱼听得目瞪口呆,小声嘀咕:“这……也太夸张了吧?”
霍染倒是依旧淡定,指尖轻轻搅动着咖啡,泛起一圈圈浅褐色的涟漪:“伯母也是关心你。”
“关心过头了好吗!”祝绪言哀嚎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我现在听见‘相亲’两个字就头皮发麻。早知道当年大学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像被掐住了嗓子,眼神飘忽了一瞬,飞快地转开话题:“咳咳,总之我现在单身挺好的,单身万岁!”
霍染敏锐地捕捉到她那瞬间的不自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却没追问,只是淡淡开口:“缘分这东西,急不来。”
“就是!”祝绪言立刻附和,随即又警惕地盯着霍染,“不过你突然关心我的感情生活,该不会是想转移话题,继续光明正大地撒狗粮吧?”
霍染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倒是宋嘉鱼贴心地把自己的蛋糕往祝绪言那边推了推,软声道:“绪言姐,别气啦,吃块蛋糕甜一甜就好啦。”
祝绪言看着眼前这对“罪魁祸首”——一个淡定从容、一个天真软萌,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叉子:“算了算了,我还是专心吃我的蛋糕吧。至少蛋糕不会撒狗粮……”
说着,她恶狠狠地切下一大块蛋糕,叉子戳下去的力道,仿佛在“教训”某个不存在的奇葩相亲对象。
霍染与宋嘉鱼相视一笑,空气里再次漫开甜甜的气息——这次,可不单单是蛋糕的甜了。
就在祝绪言化悲愤为食量,正跟盘中蛋糕“死磕”时,一个温柔清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几分不确定,轻轻唤道:
“绪言?”
这声音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祝绪言心里。她切蛋糕的动作猛地顿住,叉子“叮”的一声磕在瓷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回响。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挺直的脊背都透出几分僵硬。
霍染与宋嘉鱼也循着声音望过去。
咖啡馆门口站着位女子,穿一件简约的浅杏色连衣裙,长发松松挽成低髻,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她气质温婉干净,像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人,手里还抱着几本厚厚的艺术类书籍。此刻,她正望着祝绪言的背影,眼神里藏着几分意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的微光。
祝绪言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蜷起,才缓缓转过身。看清来人时,她脸上惯有的洒脱笑容有些挂不住,眼神闪烁了一下,才扯出一个略显生硬的弧度:
“林医生?这么巧。”
被称作“林医生”的女子浅浅一笑,目光在祝绪言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礼貌地转向霍染与宋嘉鱼,微微颔首示意。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桌上三人,尤其在霍染搭在宋嘉鱼椅背上的手顿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是啊,刚在附近书店找资料,顺路过来买杯咖啡。”林清墨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落落大方,“没打扰你们聚会吧?”
“没有没有!”宋嘉鱼连忙摆手,眼睛里满是对这位气质出众的女士的好奇。
霍染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在祝绪言与林清墨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祝绪言攥着叉子的手微微用力,指节都泛了白;而林清墨看似平静的眼底,藏着一丝极淡的波澜。她心中了然:这位,恐怕不是“巧遇”那么简单。
“这位是林清墨医生,”祝绪言像是终于回过神,干巴巴地介绍道,“我……我朋友。” 她又转向林清墨,语速快了些,“这是霍染,还有她女朋友宋嘉鱼。”
“你们好。”林清墨微笑着打招呼,目光重新落回祝绪言身上,语气温和得像在安抚,“看你刚才的样子,是在为什么事烦恼?”
祝绪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否认,声音都拔高了些:“没有!我能有什么烦恼!” 说着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大口,试图掩饰翻涌的情绪。
林清墨也不追问,只是了然地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就好。”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我的咖啡好了,不打扰你们了。绪言,回头……有空再聊。”
“再聊”两个字说得轻缓,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只有祝绪言能读懂的深意。
祝绪言含糊地“嗯”了一声,视线飘向窗外的梧桐树,没敢与她对视。
林清墨也不在意,又对霍染与宋嘉鱼笑了笑,转身走向柜台取咖啡。她的步履从容,浅杏色的裙摆轻轻晃动,背影清瘦却挺拔,像一幅安静的水墨画。
直到那抹杏色身影走出咖啡馆,祝绪言才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肩膀微微垮下来,盯着面前的蛋糕,刚才的好胃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嘉鱼凑到霍染身边,用气声小声说:“姐姐,这位林医生好有气质啊……而且她看绪言姐的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
霍染看着明显心神不宁的祝绪言,又想起刚才她提到“大学时期”时突兀的停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轻轻拍了拍宋嘉鱼的手,示意她先别追问。
“看来,”霍染端起咖啡,指尖摩挲着杯壁,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某些人的缘分,不是没来,只是……绕了点远路。”
祝绪言闻言,猛地抬起头,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把脸埋进了手掌心。
“唉……别提了……”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浅杏色裙摆的温柔气息,以及某种未尽的、藏了多年的余韵。看来,祝大小姐那句“单身万岁”的宣言,怕是要迎来一场不小的考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