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你有染 第33章 老地方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宋嘉鱼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不敢回头，拼命向着记忆中来时停车的位置狂奔，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身后那栋白色别墅的警报声依旧刺耳，隐约还能听到混乱的人声和……似乎有车辆引擎的咆哮声？是霍明远的人追出来了吗？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却也让她的速度提到了极限。

终于看到了那辆隐藏在树林阴影里的黑色轿车！她几乎是扑过去的，颤抖着手用钥匙解锁，拉开车门，将自己和那个沉重的帆布包一起摔进驾驶座。

发动！挂挡！油门踩到底！

车子发出一声低吼，猛地窜了出去，轮胎碾过枯枝败叶，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漆黑曲折的山路，后视镜里，那栋亮起混乱灯光的白色别墅越来越远，并没有车辆立刻追上来。

霍染……霍染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霍明远那么愤怒，他会对霍染做什么？那些保安会不会伤到她？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她狠狠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车。霍染用自己为她争取了逃出来的机会，她绝不能浪费！她必须安全地把东西带回去！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疯狂疾驰，每一次转弯都几乎要失控滑出路面。宋嘉鱼的心跳始终没有慢下来过，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刺激和巨大的担忧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

不知开了多久，直到彻底远离了那片区域，驶入相对安全的市区边缘，她才敢稍微放缓车速，将车停在一个僻静无人的路边。

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后背，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想起那个帆布包。

她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拉链被她颤抖的手指拉开，里面是那几个厚厚的文件袋、老旧的硬盘，以及那个……精致的女士首饰盒。

她的目光首先被首饰盒吸引。鬼使神差地，她将它拿了出来。

盒子是那种老式的丝绒材质，边缘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她轻轻打开盒盖。

里面并没有什么昂贵的珠宝，只安静地躺着一枚褪色的银质鸢尾花胸针，花瓣有些许划痕，却擦拭得很干净。胸针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已经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并肩站在一棵大树下，笑得灿烂而无忧无虑。一个是少女时期的霍染，眉眼间的清冷尚未完全成型。另一个……宋嘉鱼的呼吸屏住了——是那个长发女孩，顾晞。她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照片背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给染染。愿如鸢尾，信念永存。 ——晞】

宋嘉鱼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无比。

所以……这个首饰盒，是顾晞送给霍染的？霍染将它如此珍重地、和她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锁在一起？

那她们之间……

宋嘉鱼不敢深想下去。她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和胸针放回盒子，收好。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拿起那些文件袋，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快速翻看。

大部分是些复杂的财务文件、股权转让协议、海外账户信息……她看不太懂，但能感觉到其中涉及的金额巨大，流向可疑。

直到她翻开最后一个、标记着“旧案-宋”的牛皮纸文件袋。

抽出里面的文件，第一页就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的母亲！照片下的姓名栏，清晰地写着：宋婉清。

宋嘉鱼的手指瞬间冰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颤抖着翻看下去。

里面竟然是她母亲当年在霍氏工作时的详细人事档案、一些项目计划书的复印件、甚至还有几份她从未见过的、母亲与霍明远就某个核心技术产权归属问题的激烈争论的会议纪要复印件！

文件的最后，是几份医疗报告的复印件和一份……警方出具的意外死亡调查结论报告的复印件！结论依旧是意外落水，但复印件边缘，有人用红色的笔，写满了细密的、触目惊心的疑问和批注！

【目击证词前后矛盾！】

【湖边护栏断裂处痕迹存疑！】

【项目资料丢失？】

【受益人：霍明远！】

那字迹，锋利而熟悉，是霍染的笔迹！

宋嘉鱼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泛黄的纸页上。

霍染……她真的早就开始查了！她甚至怀疑到了警方结论！她把这些她冒着巨大风险收集到的、可能永远无法见光的碎片，和她母亲最后的遗物（那枚胸针和照片）一起，锁在了那个最隐秘的保险柜里！

她不是不在乎！

她不是只想利用她！

巨大的愧疚和难以言喻的心疼如同潮水般将宋嘉鱼淹没。她想起自己对霍染的怀疑、指责、甚至那晚的逃离……想起霍染刚才毫不犹豫将她推入门内、自己转身迎向危险的决绝背影……

“呜……”压抑的、痛苦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宋嘉鱼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重新坐直身体，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冰冷。

她将所有的文件、硬盘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拿出手机——一部霍染给她准备的、无法被追踪的加密手机。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唯一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宋嘉鱼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时，终于被接起了。

对面没有声音，只有压抑的、轻微的呼吸声。

“姐姐……”宋嘉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又异常坚定，“我出来了。东西……拿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霍染极其沙哑、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好。你没事就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极度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你怎么样？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宋嘉鱼急切地问，心又揪了起来。

“……没事。”霍染的声音顿了顿，似乎隐瞒了什么，“一点小冲突，已经解决了。老地方，等我。”

电话被挂断了。

宋嘉鱼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霍染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更加不安。

但她知道，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和守护好怀里这些用巨大代价换来的、沉甸甸的希望与罪证。

她发动车子，再次汇入车流，向着那所安全的公寓驶去。

黑夜依旧漫长。

但黎明来临前的至暗时刻，似乎已经过去。

而她们手中的利刃，终于淬上了最致命的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