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赴花期 第8章 第八章

夜幕悄悄降临，教室的日光灯亮起暖白的光，将桌面照得一清二楚。

铃声落定，程清浏抱着教案走进教室，脚步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他目光扫过满室端坐的学生，开门见山：“晚自习先以自己弱科为主，不过提醒大家一句，这周四周五会有一次开学考试，重点考察初中基础和高中衔接内容，考查科目包含初中九科。”

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一阵细碎的吸气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会根据这次的成绩重新调整一次座位，好好准备。”

孟玲闻言，指尖猛地攥紧了笔杆，心里咯噔一下——九科全考，还要按成绩调座位……

今天周二，满打满算也就只有明天一天时间复习，初中那些零散的知识点，考完试她好多都记不清了。

舒子宸坐在正前方，闻言也微微挑眉，眸底闪过一丝意外。他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一眼孟玲，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在紧张，可手刚撑到桌沿，又悄悄收了回来。

现在回头，会不会太明显了？

他只能维持着看向前方的姿势，用全部的注意力去倾听身后的动静。他似乎能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或许是错觉，但他仿佛能感受到来自后方那份骤然绷紧的焦虑。

时间在紧张的复习中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周四。

锦礼汇智中学那栋专门的考试楼早已敞开大门，灰色的墙体在清晨的阳光下透着肃穆，每层走廊里的信号屏蔽装置指示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孟玲攥着准考证，跟着人流走进考试楼，指尖微微发凉。有好多知识都是她昨晚临时抱佛脚背的，此刻在脑子里有些混乱。

入学考试考场顺序直升班向来是按直升考核成绩排序。一考场只容纳30人,孟玲跟着B班的同学在二考场，她是二考场第一个座位。

这次九科分两天考，时间排得格外紧凑，每场考试结束后几乎没什么喘息余地。等考到最后一科英语时，整个考场都透着股难掩的疲惫，连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慢了半拍。

开考前五分钟，孟玲还在背英语范文。

英语试卷到手的瞬间，她快速浏览一遍，心中稍定。大部分题型都在复习范围内，只是完形填空的语境有些晦涩，几个动词辨析让她一时拿不准主意。

考试开始，考场里只剩均匀的呼吸声和笔尖轻响，直到最后一声铃响，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结束，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孟玲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指尖麻利地将文具收进笔袋，转身走出二考场，在门口的廊柱旁等着李诗嫣。

没多久，就见李诗嫣快步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考完试的雀跃：“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完形填空第六道题，你选的是哪个？”

“我好像选的A，”李诗嫣跟在她身侧，眼底还带着考完试的轻松，“这次的作文咱们寝室也压对个**不离十。”

“别提了，就那篇范文模板我背得半生不熟。”

“没事没事，写满了就差不多！”李诗嫣拍了拍她的肩，正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舒子宸从后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刚收好的笔袋，笑着插话：“你们寝室还会压英语作文题啊？下次也给我说说呗。”

李诗嫣大大方方地摆手：“也不是压题，就点兵点将随便挑三个，专门记记而已，没想到真中了一个！”

舒子宸挑了挑眉，笑出声：“那运气也太好了，回头可得把你们的‘点兵点将秘籍’分享一下。对了，范文模板要是不熟，我这里有整理好的重点句型，回头发给你。”他说着，目光看向孟玲，眼底满是温和。

孟玲指尖下意识攥了攥笔袋带，脸颊悄悄升温，声音轻得像羽毛：“……好，那谢谢你。”

话刚说完，就被身旁的李诗嫣撞了下胳膊，她冲孟玲挤了挤眼，用下巴朝舒子宸那边轻轻点了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帮你两次就一句‘谢谢’怎么能行?你不得请人家喝杯奶茶，好好表示一下？”

其实李诗嫣刚才脑子里先冒出来的是“你不得以身相许”，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这个玩笑开得过火，惹孟玲生气，最后还是换成了稳妥的“请喝奶茶”。

舒子宸本就站在旁边，将两人的互动听得一清二楚，闻言眼底的笑意瞬间漫开，他顺着李诗嫣的话看向孟玲，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温和：“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奶茶我不挑，最便宜的珍珠全糖就行。”

孟玲被两人一唱一和闹得有些无措，伸手轻轻掐了下李诗嫣的胳膊，而后垂着眼帘，声音软软的：“……好嘛，明天你有时间吗？请你喝奶茶。”

“有……有啊，肯定有啊。”舒子宸喉结轻轻滚了一下，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原本他以为孟玲顶多把奶茶送到他手上，没想到会专门约他出来喝。别说他明天本来就没安排，就算真有事，那也得把时间腾出来。

李诗嫣在旁边看得眉开眼笑，胳膊肘悄悄碰了碰孟玲，故意扬声打趣：“听见没舒同学？可得准时赴约啊，别让我们孟玲等久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同学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孟玲冷冷瞪了李诗嫣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随后皮笑肉不笑地补了句：“你也得去，少在这儿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诗嫣无所谓地耸耸肩，笑得更欢了：“去就去，正好沾沾舒同学的光，蹭杯奶茶喝。”

“你想的美。”孟玲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带着点娇嗔的嫌弃，“我请他，你请我，想蹭喝可没那么容易。”

李诗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索性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是吧天师！咱俩这关系，一杯奶茶都不肯请我喝?还要我请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孟玲看着她夸张的表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忍住，故意扭过头，甩给她一个后脑勺，语气里带着小得意：“不请，就不请。谁让你刚才乱说话的？”

舒子宸将两个女孩的互动尽收眼底，他看出来了，孟玲的“拒绝”看似坚决，但并非真正的不愿意，而李诗嫣的“控诉”也分明是乐在其中的配合。这更像是一种闺蜜间特有的、带着亲密感的“互相伤害”。

周六的午后，阳光正好。

三人如约来到商场那家颇受欢迎的奶茶店。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奶香和甜腻的糖分气息，店内坐满了同样出来放松的学生，人声嘈杂，却也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三个连着的座位。点单时，孟玲刚拿出手机，李诗嫣却抢先一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头也不抬地说：“哎都别动，今天我请！考试结束我心情好，谁也别跟我抢！”

她语气坚决，不容置疑，迅速在小程序里完成了三杯饮品的下单和支付，动作快得让舒子宸和孟玲都没反应过来。

“诗嫣，说好我……”孟玲还想说什么。

“下次你再请！”李诗嫣大手一挥，直接打断，然后笑嘻嘻地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看，点好了！天师我给你点的你最爱的芋圆**，去冰三分糖。舒子宸，我给你点了个招牌珍珠奶茶，多加份椰果，不介意吧？”

“当然不，谢谢。”舒子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呢，当然是香橙百香果，双倍快乐！”李诗嫣扬了扬手机，一脸得意，“等着吧，估计得等一会儿，周末人多。”

等待的间隙，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舒子宸和孟玲都看着窗外或手机，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李诗嫣看着这对闷葫芦，心里急得直跺脚，只好亲自出马，打破这僵局。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孟玲，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面的舒子宸也听清：“哎，玲玲，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你还记得不，明明公式好像都记得，就是不知道怎么套进去。”

孟玲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捧着温热的脸颊：“我也是，那道题陷阱太多了，受力分析总觉得哪里卡住了。”

“舒子宸，”李诗嫣立刻顺势把话头抛过去，脸上写满了“虚心求教”，“我记得直升考试你物理接近满分吧？快给我们讲讲，那道题到底怎么回事？我们都快纠结死了。”

突然被点名的舒子宸抬起头，看到李诗嫣虽然望着自己，却用眼神指了指孟玲，嘴角藏着笑。

舒子宸心领神会。

“那道题的关键在于分解步骤，”他身体微微前倾，顺手拿过桌上一张干净的餐巾纸，又从口袋里拿出笔，语气温和地分析，“它看起来复杂，但其实只要把那个斜面上的物体受到的力，一步步拆开看就行。”

他说着，就在餐巾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斜面和小木块，开始清晰地讲解起来：“你看，首先是最重要的重力，把它分解成沿斜面和垂直斜面的两个分力……然后这里有个陷阱，很多人会忽略斜面对它的静摩擦力方向其实是向上的……”

孟玲原本只是被动地听着，但很快就被他清晰的讲解吸引了，不自觉地也凑近了些，专注地看着他在纸巾上写写画画，眼神跟着他的笔尖移动，偶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最后列等式的时候，只要把沿斜面向下的力和向上的力相等这个关系找准，代入数据就能解出来了。”

舒子宸讲完，放下笔，看向孟玲，“明白了吗？”

他很自然地将自己放在了“引导者”而非“炫耀者”的位置上。

孟玲看着那张被画满的餐巾纸，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下意识地喃喃：“原来卡在这一步了……”

李诗嫣看着两人一个认真讲一个专注听的样子，感觉时机成熟了。她突然捂住肚子，眉头紧紧皱起，发出痛苦的抽气声：“嘶……”

这声音成功打断了两人的思路。孟玲和舒子宸都疑惑地看向她。

“怎么了诗嫣？”孟玲关切地凑过去。

“不行了……突然肚子疼，”李诗嫣脸上挤出极其逼真的痛苦表情，声音虚弱，“可能……可能是午饭吃太急了……我得去趟洗手间……”她说着，艰难地站起身，抓起自己的包包，“你们……先聊着……”说完，还给舒子宸递去一个极其坚定、意味明确的“把握机会！”的眼神。

没等两人完全反应过来，李诗嫣就捂着肚子，脚步“虚浮”地、快速朝着洗手间的方向“逃离”了现场。

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

舒子宸看着李诗嫣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对面有些不知所措的孟玲，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

这演技，未免也太浮夸了。

孟玲看着舒子宸了然的表情，再回想李诗嫣那番做作的表演，脸颊瞬间爆红，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这个李诗嫣！居然又用这么烂的借口故意把自己抛下！

一股混合着羞恼和“被算计”的小脾气顿时涌了上来。

舒子宸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笑意，用尽量自然的语气打破尴尬：“那个……你还有哪些题卡壳了吗？比如化学那个离子共存，或者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

他刻意将话题重新引回学习上，这是最安全、也最能让她开口跟自己说话的领域。

然而，带着点小情绪的孟玲，此刻并不想顺着这个台阶下。她甚至有点迁怒于眼前这个“同谋”。于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声音硬邦邦地甩出三个字：

“没有了！”

语气干脆，甚至有点冲，像只被踩了尾巴后竖起绒毛的猫。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火。可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她只能梗着脖子，故意避开舒子宸的目光，掩饰自己的失态。

舒子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小刺猬般的反应弄得一怔。他看着女孩微微鼓起的脸颊和泛红的耳根，立刻明白了——她不是在生题目的气，而是在生李诗嫣把自己留在这种尴尬局面里的气。

或许，也悄悄气着他的“顺势而为”。

恰在这时，店员端着三杯奶茶走了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了然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但这次，那笑容里没有戏谑，只有更多的理解和耐心。

他没有因为被拒绝而退缩，也没有不识趣地追问“你怎么了”，而是非常自然地将面前那杯属于李诗嫣的、一口未动的“香橙百香果”轻轻推到孟玲面前，语气轻松地说：

“那正好，她这杯‘双倍快乐’看来是无福消受了。天气这么热，放久了味道该不好了，别浪费。” 他顿了顿，看着孟玲依旧低垂的脑袋，半开玩笑地补充道，“而且，一个人喝两杯奶茶的快乐，说不定真是双倍的？”

他没有试图去安抚她的脾气，而是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维系着两人之间微妙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