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赴花期 第11章 第十一章

直到听见舒子宸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里，孟玲才猛地抬起头，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卸下千斤重担。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她一转头，就对上了李诗嫣那双闪烁着八卦之光、写满了“我懂我都懂”的眼睛。

孟玲憋了一路的羞窘和“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

她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抓住李诗嫣的手腕，力道不小。

“哎哟！轻点轻点！”李诗嫣夸张地叫起来，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

“李、诗、嫣！”孟玲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拉着她就往乘车区快步走去，“你、给、我、过、来！我们得好好聊聊！”

“聊什么呀聊？我这不是为你好嘛！”李诗嫣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还在嘴硬，但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点心虚的笑意。

“为我好？为我好就是当着人家的面问那种问题？让我下不来台？”孟玲气得脸颊鼓鼓的，回头瞪她，“你等着，回家再跟你算账！”

两人拉拉扯扯地进了乘车区，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李诗嫣试图辩解的声音和孟玲不依不饶的“控诉”。

李诗嫣播通了司机的电话，报了位置。等车的时候，她几次想凑近孟玲说点什么，都被孟玲一个冷冰冰的侧身躲开了。

车很快来了，孟玲率先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紧挨着车窗，刻意拉开了最大的距离。

一路上，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孟玲全程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李诗嫣坐在旁边，如坐针毡，一会儿偷偷瞄瞄孟玲冷硬的侧脸，一会儿抠抠手指，几次张了张嘴，想缓和气氛，可看到孟玲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这次玩笑可能开得有点过火，触到了孟玲害羞的底线。平时怎么闹都行，但在舒子宸面前三番五次那样直白地“撮合”，确实让脸皮薄的孟玲难堪了。

车子终于驶入熟悉的小区。还没停稳，孟玲就一把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

“天师！你等等我嘛！”李诗嫣追上她，试图去拉她的胳膊。

孟玲猛地甩开，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她既不开门，也不进去，就那样背对着李诗嫣站着，像一尊冷硬的雕像。

“哎呀，我错了还不行吗？”李诗嫣绕到她面前，软下声音，真正开始认错，“我下次再也不那样了！我保证！你看我这真诚的小眼神！”她夸张地眨着眼睛。

孟玲依旧冷着脸，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突然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单元门的智能门禁，然后侧过头，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冰冷疏离的语气，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我能进去吗？”

“啊？”李诗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彻底懵了，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进……进去哪儿？这不有你指纹吗？你按一下就进去了啊。”

孟玲看着她那副完全没搞清状况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冷冰冰的，带着一种刻意的“礼貌”：

“我问你，我、能、不、能、进、去。”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目光锐利地盯住李诗嫣，“你不是想要管我吗？你不是喜欢替我作主吗？”

这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李诗嫣，她瞬间明白了！这是在讽刺她“管得太宽”。

“噗——” 明白过来的李诗嫣又是想笑又是想哭，她赶紧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姿势，“哎哟我的祖宗！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按指纹锁，把门打开，然后侧身让到一边，还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屋，换鞋，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明显的怒气。

李诗嫣跟在她身后，像只做错事的小狗，耷拉着脑袋。

孟玲把笔记本往沙发上一扔，终于转过身，双手抱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说吧。李诗嫣，你今天到底想干嘛？”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比大声斥责更让李诗嫣心慌。

"我就是...就是想帮你们捅破那层窗户纸嘛..."李诗嫣声音越来越小，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那是我的事！”孟玲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些，“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三番五次这样，你让我怎么下台？留我跟他两个人在那儿，考虑过我当时有多难堪吗？”

李诗嫣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头垂得更低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撮合”行为，确实忽略了孟玲的羞耻心和自主意愿。

就在气氛最僵持的时刻，一个略带睡意的、小心翼翼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姐?玲玲姐?你俩这是……吵架了?”

两人同时一愣，齐刷刷地转头望去。只见李诗嫣的妹妹李诗怡穿着居家服，正揉着眼睛出现在楼梯口，一脸懵懂地看着她们。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者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凝固，又迅速转化为一种微妙的尴尬。

孟玲迅速别过脸，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强压下情绪。

李诗嫣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调整表情，故作轻松地打哈哈：

“啊？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出了点小矛盾！你怎么回来了？你们明天不补课吗？”

“我们明天下午才开始补课。”

“初三就是辛苦。那你赶紧休息吧，我们只是小矛盾。”

李诗怡狐疑地看了看眼眶发红的孟玲，又看了看明显在强装镇定的姐姐，撇了撇嘴：“姐，你真的是……玲玲姐又被你气哭了，老是欺负玲玲姐……玲玲姐你别理她，她就这样……”

孟玲这时也补充道：“是啊怡仔，你们初三很累的，赶紧去休息吧。我跟诗嫣没什么大事。”

“那好吧，晚安，姐姐们。”

“晚安。”

“晚安。”

晚安完，她“贴心”地关上了房门，把空间重新留给了两人。

经过这么一打岔，刚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孟玲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但那股激烈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李诗嫣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酸酸涩涩的。她慢慢蹭过去，轻轻拉了拉孟玲的衣袖，声音低低的，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玲玲……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光顾着自己瞎起哄，没站在你的角度想。我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孟玲没有立刻甩开她，也没有说话。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她终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肩膀松懈下来，语气也软了下来：“下不为例。”

"保证没有下次！"李诗嫣立刻举手发誓，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夜色渐深，一场闺蜜风波在道歉与原谅中平息。而城市的另一端，舒子宸看着手机屏幕上已发送的消息【我到了。你到家了没有?】，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许久，最终只是轻轻锁屏，将未尽的期待藏进了夜色里。

气氛终于彻底缓和下来，李诗嫣蹭到孟玲身边坐下，小声说：“那个……舒子宸后来发消息了吗？”

孟玲瞥了她一眼，李诗嫣立刻举手：“我就问问！纯关心！绝不乱来！”

孟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屏幕转向她。锁屏界面上，舒子宸的消息简洁明了：

【我到了。你到家了没有？】

李诗嫣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压低声音撺掇：“快回快回！就说‘到了，有事吗？’”

孟玲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手指解锁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删删减减半天，最终只回了一句：【到了，刚进门。你有事吗？】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舒子宸的回复就跳了出来：【没有，就问问。你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早点休息】

“哇塞，早点休息~赶紧回他。”李诗嫣在旁边看得真切。

孟玲没理她，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再回复，只是把手机揣回口袋。

洗漱完回到各自的卧室，房门轻轻合上，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孟玲背靠着门板，没有开灯，任由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清冷的光带。她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再次映亮她的脸，指尖却越过了那个还停留着【早点休息】的对话框，向下滑动，精准地点开了另一个聊天界面。

置顶的联系人备注，不是名字，而是简单的三个字母“A”。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她问他可不可以出来见一面。而此刻，孟玲的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指尖微微发凉。她抿了抿唇，似乎在积攒勇气，最终飞快地敲下了一行字，又迅速删掉，反复几次后，终于发送了出去：

玲了个嫣窝：【在吗？可以跟我聊一会儿吗？】

消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立刻得到回复。她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李诗嫣不合时宜的撮合、舒子宸温和又带着试探的关心、自己那些无法控制的羞窘和慌乱，都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

而这种心乱，并不仅仅是因为舒子宸。

她点开π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是一张深夜酒店的角落照片，构图考究，暖黄的灯光下，两只红酒杯靠得很近，其中一只杯沿上落着半个模糊的唇印。配文只有一句英文：

"He said yes"

He！said yes……

照片角落里，沙发扶手上随意搭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外套，袖口露出一截精致的、明显属于男性的腕表。

孟玲的指尖悬在屏幕上，轻轻拂过两只红酒杯和那句简短的配文，眼神复杂地暗了下去。一种熟悉的、细密的酸楚感悄然攥住了心脏。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一个类似的派对上，他作为派对的礼官出现，温和有礼，却在婉拒一个女孩的示好后，不经意间望向某个方向时，眼里流露出与此刻朋友圈如出一辙的、柔软而专注的光彩。

那个瞬间的眼神，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无声无息地埋藏了太久。

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让她心头猛地一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清醒的绝望攫住了她。她迅速关掉了朋友圈，像是被那抹模糊的唇印烫伤了指尖。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他永远停留在那个她无法触及的世界？为什么他看向别人的目光，永远比看向她时多一份她无法理解的深情？

这些问题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她需要一点慰藉，哪怕只是隔着屏幕感受一下那个人的存在。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AAA：【你不是刚上高一?不用学习的吗？】

看着这简短、直接、不带任何多余情绪……甚至可能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的问句，孟玲的鼻子忽然有点发酸。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指尖颤抖着开始打字回复。

玲了个嫣窝：【我想跟你聊几分钟】

消息发出去后，对话框顶部立刻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后，回复跳了出来：

AAA：【我现在有点事。你好好学习，别想些有的没的】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了孟玲的心尖上。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解释吗？怎么解释？说自己因为另一个男生的好感而心乱，却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他？这只会显得更可笑，更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在胡闹。

最终，她只是慢慢删掉了输入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的那些话，回了一个：【打扰了】

然后，她迅速退出了对话框，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那份难堪和委屈决堤。

这个夜晚，她的心事，注定要比窗外的月色更加深沉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