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不可雕也 第6章 台风

徐昭来到G岛的第四天，台风红色预警，各类新闻软件的推送难以忽视。

乌云压顶，偶尔几道刺眼的闪电。气压闷得人喘不上气。

路人急匆匆地奔走。徐昭站在商店门口，有些后悔没有线上电话购买。商店里当然早已被“清扫”干净。

心血来潮，想出门就出门了，还特意去了个人少的小型商店。

雨一下子大了，怕被人认出来，徐昭默默走到一个避雨的昏暗角落。刚站稳，就看见脚边一只半根食指大小的蟑螂仰着身体挣扎着翻不回来。

徐昭无声惊叫，被吓得快速跳开。脱离那快小小遮雨棚，预想中的雨水却并没有浇下来。

——她撞入一把结实的黑伞下，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距离很紧，雨声嘈杂。徐昭的心跳剧烈跳动，因为恐惧或是别的。

林砚没想到她会这么扑过来，没撑伞的另一只手托住她的手肘。两人对视着，徐昭浅茶色的瞳孔不安地晃动。

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徐昭鼻梁一侧的褐色小痣，露出的皮肤白得透亮。匀称的长眉蹙着，养护的很好的长发被风吹着，发尾磨着林砚的手背。

他们看着对方很久很久，每一秒钟都像是地老天荒。直到林砚前倾一点，礼貌绅士地抱了一下徐昭，手在她背后规矩地轻拍安抚。

在车上，雨渐渐小了。林砚转着方向盘，顺手调了调空调温度。

“什么都没买到吗？”

“商场被搬空了。”

说完，两人同时笑笑。倒没什么紧张的情绪。

林砚转了个弯，方向盘猫一样蹭过他手心，在安静的车内产生些干燥的声音。

“要不要去我家？”

“你怎么在G岛？”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结束，徐昭挑了挑眉，像是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林砚又像知道了徐昭的内心os，开口解释：“因为台风要来了，市内可能会停水停电。但我家是独立的发电、滤水系统，不会受影响。而且食物很充足，阿姨在一楼水培了十几种蔬菜，台风天也能吃上新鲜的。”

徐昭像是被说动了：“……那去呗。”

林砚分神看了她一眼：“地上三层，也不会经常碰见。”

徐昭没看他，点了点头。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林砚问徐昭：“你出门怎么没开车？”

“我把车停机场了。”

林砚走在徐昭身后笑：倒是挺会找地方。

两人的房子距离真的不远，步行大概也就5分钟。徐昭随便选了一间风景还不错的，看向林砚谨慎地问：“你原本住哪间？”

两栋房子细究起来其实很不一样，装修布局有房主本人的特色。

林砚靠着门框，食指上指，意思是就在楼上。

雨又下大了，噼里啪啦吹进阳台。徐昭关上阳台门，隔着玻璃看室外如烟的大雨，叫住要离开的林砚。

“为什么来G岛。”

声音不大，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砚回身走到徐昭身边，和她并肩一同看着窗外的大雨、飘摇的树枝、更远处波纹涌撞的水面。

“来找个人。”

“找到了吗？”

林砚侧头，看着身旁目不斜视的徐昭：“很巧啊，出门就碰到了。”

徐昭点点头，认同道：“很幸运。”

林砚笑了，看着远处的红色塔尖：“是很有缘分。”

电话铃声响起来，是经纪人何今越。林砚自觉离开，轻关上门。

“我到你新房子了，没看到你人，你现在在哪？”何今越语气很严肃，接通电话后直入主题。

徐昭惊讶道：“你怎么也来G岛了？我在朋友家。”

“哪个朋友？马上要来台风你出去干嘛？”何今越语速很快，怒意明显。

在何今越眼里自己似乎是个永远需要保护的孩子，没有生活常识，只单纯地一根筋拍戏。

徐昭无声叹了口气：“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你别担心，也别出门了。一楼二楼两个冰箱我都填满了，新买的冰柜也存了肉放在地下室，旁边是储电箱，要是停电够用两个月。实在不行零食柜里也屯了自热火锅，你不想做饭可以吃那个。厨房右边水龙头放的是直饮水，矿泉水在零食柜旁边的柜子里，你带的常温保存的食物也可以放里面。”

“……”

“不用担心我，今越姐。你在家我很安心。”

何今越有时是真搞不懂徐昭：长了一张脱俗又惊艳的脸，情绪总是淡淡的，看似神经大条不谙世事，总让人忍不住去想着她、担心她。

但事实上，不论是拍戏还是生活，她都很有自己的“劲”，有自己的要求和准备。某种程度来说，真的算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演员。

可又不完全是。

宁愿做这么多应灾准备也不买一张机票回首都。即使做了这么多准备也能一声不吭就去了所谓“朋友家”。

到底要干嘛？

何今越声音冷下来：“我说过很多次，谈恋爱了要告诉我。提前做好准备引导舆论才能最小化降低影响……”

“我知道，我会对自己负责的。谢谢你，今越姐。”

引导舆论这个词似乎戳中了徐昭，她内心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焦躁。几句挂了电话。

雨还下着，没开灯，像是世界末日。

但也不会有什么真的被毁掉了。

她推开房门，眯了眯眼睛，在一楼厨房看见了林砚。

“晚上煮火锅吗？”

林砚没想到她这么快结束通话，放下手里的菌菇拼盘，多看了徐昭几秒。

“心情不好？”

徐昭没说话，走过去帮忙。

半晌，她抬头，看见林砚还在等她的答案，无奈笑着说：“没事儿，就是不工作好焦虑。”

林砚不以为然，边清洗手上的新鲜蔬菜边说：“你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和你妈妈冷战，视频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

“不想和我说没关系。但心情不好可能会影响食欲。”

他推徐昭去洗手：“别忙了，我来，你去冰箱拿酸梅汤喝。”

徐昭安静地抱着玻璃杯在桌边等候。

屋外狂风暴雨，屋内灯光明亮，香味弥漫。

火锅汤底浓郁鲜香，菜品种类丰富，肉质很好。徐昭难得食指大动，两人隔着氤氲的热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剧组的见闻，剧本的进度，自己身边的奇闻异事通通挤在喉咙里。不知道从哪一件开始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

不过很快气氛就活跃起来，从最近聊到几年前，说不完也笑不完。

徐昭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眼睛里还有刚才笑出的泪花，她隔着这层水雾看向林砚。

“我和我经纪人最近有些分歧……”

林砚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徐昭半真半假选了能说的讲给他，看着他专注的眼睛。

林砚这张脸绝对称得上优越，对称周正的“硬帅”，专注地看着你时显露出难得的“好学生”气质，极大程度降低了五官的攻击性。

徐昭抿抿唇，表示说完了。林砚倒了温水给她，认真地予以回复。

“我大概懂你的纠结。你信任她感谢她，但又不完全认同她。这很正常，你们有认真沟通过吗？”

“没有双方都很冷静地聊过。”徐昭长长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林砚刚开口，徐昭就后悔和他说这些事了。现在的身份似乎不适合聊这些，虽然倾诉确实有让情绪变好一点。

要爆炸的气球放出一点气，徐昭身体微微发麻。交心似乎是太暧昧的事，她安静低下头。

林砚太了解徐昭了，察觉到她不想再聊，按下脑子里分析安慰提供参考的话，起身收拾餐具。

徐昭松了口气，跟在他后面帮着收拾。

“没事儿，有洗碗机。”台风天给阿姨放了假，林砚顺手收拾了。

徐昭便点点头，去另一边洗了点水果，有点愧疚地喂了林砚一块。

狂风呼啸，台风真的来了。

两人靠坐在宽敞的像床一样的沙发上看投影电影，距离大概30厘米。

灯光昏暗，面前摆着徐昭切好的水果，酸梅汤和薯片。

由于台风，沙发有轻微但明显的摇晃，徐昭惊讶地想和身边人分享，却看到林砚眼睛乖顺地闭着，已经睡着了。

徐昭看了一会儿，小心地起身，拿了个毯子轻轻围上林砚，随后在周围摸索投影仪的遥控器。

忽然，手被抓住，徐昭看向林砚眯缝着的眼睛。

林砚一个用力，徐昭被拽得扑在他身上，两手撑着他结实的肩膀。

他手覆在徐昭膝窝上方，声音有**的哑：“怎么这么凉。”

说完，猛地抱起徐昭，将她平放在沙发上。

电影响起不那么有氛围感的激昂配乐，徐昭自然地环住林砚的脖颈。

以至于林砚在起身时感受到阻力后盯着身下人的眼睛数秒，直到徐昭后知后觉松开了手。

林砚笑得很坏，后退着坐在徐昭腿下面，盖上了毯子。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隔着柔软的毯子覆上徐昭膝盖，后又下滑一点，完整出现在徐昭视野——停在大腿一个不算冒犯的位置。

徐昭没有歪头继续看那部电影，她盯着天花板调整呼吸，极力忽视自己自然弯曲的腿下面的热源，以及腿上面的力度。

但也没老实两分钟，想起林砚刚刚一闪而过的坏笑，她邪恶地慢慢抬起一条小腿，柔软的脚掌踩上林砚的大腿内侧。

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一僵，肌肉紧蹦起来，她等了两秒，打算再做些小动作的时候，那只没有作乱的脚被抓住了。

“脚比腿还凉。”

林砚抬起被踩的那条腿，把徐昭两只脚都压盖住。徐昭瞬间感觉到温暖和控制。

两人都没再说话，表面波澜不惊地继续看电影。

家具由于极端天气产生的摇晃变得暧昧难言。徐昭很快暖和起来，甚至有些汗意。她被夹在林砚两腿中间，感受到他肌肉时而紧绷时而放松，始终滚烫。

想接吻。

她撑起身想坐起来，看见林砚通红的耳朵，鬼使神差地凑过去，不动声色地闻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林砚很不舒服的样子，他大力抓住徐昭的脚踝，站起身后轻轻放在沙发上：“困了，你也早点睡。”

随后姿势僵硬地离开。

徐昭放任自己躺回到沙发上，解开上衣两颗扣子散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