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龙博物馆 第141章 生克

话音未落，几人目光已齐刷刷看向他，用热切求知的目光等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他死于百味荀草的毒素。”赵岑钦扫过在座几人，幽幽开口回答。

这番回答再次勾起了几人的好奇心，最终还是鱼漫舞按捺不住问了出来，“百味荀草和摩罗藤蔓已经被禁百十余年，怎么还会有人接触得到，并且来提取毒素呢？”

话一问出口，客厅内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这莫名的气氛转变，让鱼漫舞有些摸不清状况，便转头看向身旁的龙迦遇，而龙迦遇则是沉默着摇摇头，眨眨眼给予她安慰。

见龙迦遇摇头，鱼漫舞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看向对面的赵岑钦。

这两种禁物在东方被禁百余年，已经慢慢被人遗忘，也很少为人在明面上道起，而且还是在赵家人的面前。

如今是赵家在领导东方十二州，而被禁之物这次在青州重现踪迹，无异于是赵主君功绩上的黑点。

而赵岑钦则是东方秩序的守护者，也是最在意赵家名誉的人。

与其说他是守护东方秩序和名誉，不如说他在意的是自己的父亲——赵主君。

想到这里，陆勉立即将目光投向赵岑钦，以防他突然暴怒责难鱼漫舞，然而令陆勉感到意外的是赵岑钦并没有生气。

他盯着赵岑钦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而赵岑钦只是盯着鱼漫舞，偏过头潇洒一笑，随即讲述起了百味荀草被禁的开端。

“其实百味荀草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种毒性微弱的植物，是食草动物的口粮而已。”

“这种植物本身对人造不成威胁，只不过……”

赵岑钦忽然一顿，“只不过这种草经由食草动物咀嚼消化后，毒素与体内的一种消化酶发生反应后，反而更加纯粹和烈性，不用一滴就能将人毒死。”

“雍州有一种粉面绵羊，羊皮柔嫩脸上无毛，长相酷似幼童，而且这种羊肉肉质肥美鲜嫩。粉面绵羊最喜欢吃百味荀草，据说是因为百味荀草与羊奶的气味相似。这种羊有一种特性，在受到惊吓后会全身僵硬，所以极易捕捉，十分受西方人欢迎。”

“当时很多吃过这种羊肉的人都出现了中毒情况，轻则性情大变、精神失常，重则暴毙身亡。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排查才查出这种草，但是也因此死了很多人。”

鱼漫舞不免疑惑，皱起眉问：“为什么那些羊吃了草没事？而人吃了羊肉却不行？”

赵岑钦嗤笑道：“因为那些羊可以自行吸收毒素，并不会对自身造成影响，毒素转而渗透进血肉里，所以食用的人才会出现中毒。”

“换句话说，这些吃过百味荀草的绵羊就是活着的毒源母体，只要绵羊活得越久，毒素就越纯粹。”

鱼漫舞听完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半垂着眼睛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她抬眼看向赵岑钦，“那这些羊后来怎么处理的呢？”

她讲话时赵岑钦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说完他才移开视线回答：“人道销毁了。”

不知为何鱼漫舞听后感觉有些难过，却说不清是为那些绵羊的死难过，还是难过于动物生死无常的命运。

羊吃草是天性，即便吃的是毒草，体内布满毒素，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人与毒草原本相安无事，各自安好，却因人的口腹之欲，反而牵扯到人的身上，同时罪名也牵扯到了羊的身上。

人类不会向动物低头，更不会为自己的**道歉，而羊只能被拉去替罪。

百味荀草的事件陆勉早在医学课上烂熟于心，但第一次听还是在小时候，当时是龙迦遇当成故事讲给他听的。

当他第一次听说家里有一位几百岁也不会老的人时，便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不仅好奇长生不老的原因，更好奇那人几百年来的经历，所以他总是让龙迦遇把自己经历的往事讲给自己听。

人在小时候总喜欢离奇故事，陆勉小时候亦是如此。

他徜徉在龙迦遇的讲述中，仿佛也能依稀看到那些奇幻的往事，同时又充满向往。

其中就有百味荀草被禁的故事。

当时的东方世界正在遭受战争侵蚀，西方各公国联合军妄图碾碎东方世界的文明，并借机捕捉东方真龙，好以此通过信仰控制东方。

虽然西方公国没能如愿，却在战争中夺走了最能凝聚东方信仰的生肖铜像首。

龙首！

十二生肖铜像本属于帝王，龙迦遇为能通过龙首雕像引渡动物亡灵进入龙域，不得不时常出现在帝王面前。

好在身为豢龙氏的陆家一直常伴权柄左右，得益于陆家的手段计谋，龙迦遇摇身一变成了得道的世外高人，博古通今且长生不老。

而这正是历代帝王梦寐以求的能力。

正因如此，龙迦遇被奉为座上宾，准许秘密居于王宫，同时赐予在帝王面前自由行走的权利，而他也一次次目睹了权力更迭的残酷，亲自送走了数位帝王。

后来龙首丢失，龙迦遇奉帝王之命秘密追踪一支西方联合军队来到雍州，军队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雍州土地多是荒野戈壁，人们以放牧为生。

那支联合军到达雍州时已经缺水断粮，因此大肆掠夺牧民养的牲畜，其中粉面绵羊因为肉质鲜嫩被抢的最多。

牲畜被开膛扒皮后，就架在火上烤，也不等熟透就被军队分割，大快朵颐起来。

军队中的人饥饿难耐，进食的模样近乎于茹毛饮血。

龙迦遇本想等入夜后悄悄潜入找到龙首，然而当夜军队中就陆续有人发起了狂，同时还接二连三出现了暴毙。

这支部队死的死疯的疯，在发狂中自相残杀。

后来，这一晚被西方称为“魔鬼的晚宴”。

军队在雍州只停留了一周的时间，每一晚发狂和死去的人都在不断增加，离开时兵力已所剩无几。

在此期间，龙迦遇没能在这支队伍中发现龙首雕像的踪迹。自此龙首雕像音讯全无，而东方世界的帝王时代随之落下了帷幕。

而龙迦遇为了守护龙域不被西方发现，也同陆家开始了隐居生活。

后来西方为了调查造成魔鬼晚宴的原因，对发狂的死者进行了解剖分析，才发现了这种毒素。

在经过数年的实验下，才一点点确定了这种百味荀草与粉面绵羊之间产生的天然毒素。

为了避免再有人因此丧命，东西两方共同禁掉了这种植物。

回忆至此，陆勉看了一眼龙迦遇，接过赵岑钦的话继续道：“其实雍州当地的牧民也吃这种羊肉。”

鱼漫舞转而问陆勉：“那些牧民也会发狂吗？”

不知何时陆勉已经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他嗤笑道：“当然不会！”

“因为当地牧民会用牛粪烧火做饭，而那里的牛不喜欢吃百味荀草，却喜欢吃另一种草，牛粪加热燃烧后释放出的物质刚好可以中和掉毒性。”

“可那支西方联合军嫌弃牛粪，改用随行携带的木炭烹制羊肉，所以才会中毒。”

“这在东方医学中被定义为水土不服。”

鱼漫舞听完不由得感叹雍州牧民的生存智慧，早早掌握了食物之间的相生相克。这是一代又一代人探索出的经验，早已融在日常饮食习惯里，甚至是身体机能的记忆里。

外来者无法融入这里的微妙的平衡，自然会遭到这里的环境反噬。

如今这种消失百十余年的禁物重现东方，死者还是前不久刚被媒体报道过的新秀商人，一旦其真实死因被披露，必定会在东方十二州内引起恐慌。

“所以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获得百味荀草这种禁物的种子并加以培植呢？”

鱼漫舞说着皱起了眉，“又是谁给朗明辰下的毒呢？”

话音落下，博物馆四人除了龙迦遇外，都同时看向了赵岑钦，等待他给出解答。

赵岑钦见几人看着自己，微微垂下眼睫，思忖片刻后仍旧不慌不忙地开口：“尸体已经送去解剖化验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他从沙发上起身，视线扫过在座几人说：“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龙迦遇随之也站了起来，转身面向赵岑钦问：“苏小姐他们也可以离开吗？”

赵岑钦垂下眼，默了一瞬才回答：“可以。”

“龙先生，我还有事要去办，这次就不送你们了。”说着又望向了陆勉。

龙迦遇微微点头，回应道：“好！”

陆勉同样站了起来，“客气什么！你先去忙。”

赵岑钦朝着两人微微颔首，转身之际余光却瞥向了对面的鱼漫舞，而后离开了几人所在的房间。

待赵岑钦带人离开，龙迦遇才再次开口：“各自检查一下物品，和苏小姐打声招呼就走。”

“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三人齐声回答。

此次青州之行，四人所带的东西都不多，发现重要物品没有缺失后，就动身前去须弥山等人所在的房间。

此刻须弥山等人的房间在前往大厅的方向，在几人前往途中，恰巧遇到赵岑钦从回廊尽头的客房推门而出，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健硕高大的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身着棕色西装，戴着一定黑色礼帽，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眼睛目光炯炯，打扮的派头十足。

他跟在赵岑钦身后半步，两人在交谈着什么。

起初，赵岑钦与这个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博物馆几人，依旧继续着谈话，经由身旁银章队员提醒才注意到几人在场。

他皱着眉看了几人一眼，压低声音和身旁的中年男人交代了几句，同时还抬起手遮住了口型。

话毕，中年男人从另一个方向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