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君晖 第4章 梦途

高二的那个夏天，蝉鸣格外聒噪，在操场无人问津的角落，她在静静思考着昨晚老师留下的选科问题。

如笙是个内心细腻且热爱文字的女孩，那些优美的诗词歌赋、扣人心弦的文学作品，就像一道道光，拯救她荒芜的心田。在她看来，文科不仅仅是一门学科，更是她与世界深度对话的桥梁。她常常在午后的孔子像旁，沉浸在泛黄书页的油墨香中，与古今中外的文人墨客进行着跨越时空的交流。然而，如笙的父母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他们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务农家庭，一辈子辛苦劳作，深知生活的不易。在他(她)们的认知里，理科意味着更广阔的就业前景，意味着未来能有一份稳定且收入可观的工作。

“理科选择面更广，以后找工作容易，文科能做什么，不切实际！”

“你选文科干嘛，你看看你姐，读文科读成啥样了，手都出问题了，大学也没考上，现在东奔西走，选理科，不会有错的！”父母的话语，像一把重锤，敲碎了如笙对文科的憧憬。

如笙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父母。以往，她都是那个乖乖听话的女儿，在父母设定的轨道上小心翼翼地前行。但这一次，关乎梦想，她不想妥协。“我喜欢文科，我想选文科！”如笙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是对父母不理解的委屈。

母亲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焦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现在不考虑以后，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我们深入社会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有前途吗，你就是要踏你姐的足迹是吧，我不管你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在家中爆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火药味。

最终，如笙还是选择了理科。当她在选科表格上写下“理科”两个字时，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折翅鸟儿，被迫朝着不喜欢的方向飞行。进入理科班后，如笙仿佛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人还是那些人，但是那些复杂的物理公式、抽象的数学模型，像一道道难以翻越的大山，横亘在她面前。她努力地攀爬，却总是在半山腰滑落。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时，如笙的名字在榜单的末尾，那么刺眼，那么沉重。她每次都会安慰自己:已经有进步了，在努力就好！

高三的学习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摆，紧张而又机械地运转着。教育改革的春风吹进了校园，学校推行小组讨论讲课的新模式，要求学生配备手机或电脑，方便查阅资料、交流学习。如笙踌躇再三还是内心忐忑地向父母提出这个需求，她以为父母会理解这是学习所需。然而，父亲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这些东西，你确定你会用来学习的？别到时候拿着玩游戏、看小说！”母亲也在一旁附和：“现在的学生，就会找各种理由要东西。”如笙急得眼眶泛红：“真的是学习要用，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老师！”尽管最后父母还是允许如笙带手机，但是他(她)们却在租的房子里安装了监控随时监视着她，还有那明里暗里的讽刺说教，像一根根刺，扎在如笙的心里。

如笙有胃病，长期的学习压力又让她经常失眠，母亲心疼女儿，想在这关键的半年里好好调理她的饮食起居，便来到了出租屋照顾她。如笙看着忙前忙后收拾行李的母亲，心里有一丝感动，她想：这一次，妈妈应该是真的为我好，没有掺杂其他目的。

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出来后，如笙的分数依旧不理想。父亲看着成绩，脸色愈发难看：“我们为你付出这么多，钱这么难挣你妈宁愿关门都去照顾你，你就考这点分，你到底有没有努力！”

如笙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倔强：“我明明已经倾尽全力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那一刻，如笙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从选理科那一刻起，路就错了，我要让你们看看，你们的决定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此后，如笙不再理会那些伤害她的话语，一头扎进学习资料里。她开始认真规划自己的报考志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这个家远点，越远越好。她在志愿书上慎重地填上了滨城师范大学的新闻专业。对于这个专业，如笙了解并不多，但当她看到“新闻”二字时，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用文字记录世间百态的画面，那与她热爱的文字有所交织，让她心中重新燃起了热爱的火焰。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如笙过得又苦又累，苦的是田间无尽的劳作，可累却在心里，一方面是等待成绩的忐忑和对未来大学生活的期待与不安，另一方面是父母这个假期不让她出去走走，就在家里充当劳动力，而她只能看着同学朋友圈的旅游打卡，羡慕，发呆。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也悄然发生着变化。他(她)们开始留意如笙的情绪，尝试着与她心平气和地交流。母亲会在如笙郁闷烦躁时，默默递上一杯热水；父亲也不再总是板着脸指责，极有耐心的普及一些小知识，偶尔还会说几句鼓励的话。

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中的那一刻，如笙看着那红色的信封，泪水夺眶而出。父母围在她身边，脸上既有喜悦，又有一丝愧疚。父亲轻轻拍了拍如笙的肩膀：“以前是我们不对，没尊重你的想法。”母亲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到了大学照顾好自己，有啥事儿跟家里说。”如笙看着父母略显沧桑的面容，那些曾经的矛盾与委屈，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许多。

开学那天，如笙拖着承重行李箱，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望着远方。她知道，这是一段新旅程的开始。过去与父母的那些摩擦，就像成长路上的岔路，虽然走得曲折，但这并不妨碍她开启人生的新篇章。她将带着这份成长的感悟，在未来的道路上，永远只追随自己的内心。

四千里算什么，独自出行算什么！

滨师大，我来了！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穿过隧洞，越暗寻光。如笙在这摇晃的节奏中，已经度过了两天两夜。这漫长的第一次“个人”旅途，对她而言，是煎熬，也是考验，毕竟，这路她还要走四年，这路意义非凡！

如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如笙仿佛踏入了滨城师范大学的校园。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落在那古朴的教学楼外墙上。她漫步在校园小径，身旁的柳树随风摇曳。走进宿舍，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舍友们笑容灿烂，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大家各自整理着床铺，有人分享着家乡的特产，有人和父母依依不舍，那融洽的氛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课堂上，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如炬，知识从他(她)们口中娓娓道来，如同一股清泉，滋润着如笙的心田。课后，她与好友结伴走在校园里，讨论着新闻专业的前沿话题，憧憬着未来成为一名优秀编辑的模样。而当她走出校园，滨城的繁华尽收眼底。高楼大厦古典装修，自成风景；街道上车水马龙，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街头巷尾弥漫着诱人的美食香气。

突然，火车的提示铃声骤然响起，“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即将到达滨城站……”如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车窗外，滨城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梦中的繁华景象似乎即将在现实中上演。随着火车缓缓停靠，车厢里的人们纷纷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如笙深吸一口气，提着自己的行囊，随着人流慢慢走向车门。当她双脚稳稳踏在滨城的土地上时，微风徐徐拂过，清爽沁心，而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感也渐渐涌上心头。

也是，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