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逢少年时 第54章 多嘴

“苏姑娘不知道吗？按照寒州的规矩，如果在赏樱桃花时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就用箭为她射下最高处的樱桃花，如果她收了，就说明她也属意这位男子，那么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就可以去这位女子家里提亲了！”

苏翡叹道：“好有诗情画意呀，不过可惜了，这不是寒州的男子送我的，是守希射下来的。”

勒其在一边道：“阿欢，守希公子不知道寒州这边的规矩，我们不要多嘴了。”

阿欢无奈道：“唉，好吧，如果苏姑娘愿意嫁到寒州来，那我想南山的樱桃花会被射秃的。”

说罢，就把苏翡拉到一边，说道：“肯定是今天守希公子一直在你旁边，满山来赏花的男子都以为他是你定了亲的郎君，不敢赠你花了。”

声音不大不小，齐守希听得一清二楚。

“是吗？没关系。”苏翡依旧笑容满面，对于这些误解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一行人在城郊用了晚膳才回太守府，苏翡从早上出门后就没歇过，下午还在南山策马奔闹，身子已经累得不行了，勉强靠方才晚膳喝的几杯茶吊着精神，走起路来摇摇欲坠，齐守希不得不扶着她。

把苏翡送回房间后，齐守希便下了楼，二楼的窗户没有关，可以看见苏翡把一支光秃秃的樱桃花插进花瓶里。

“青玉！”齐守希在楼下喊了一声。

苏翡走到窗边，笑意盈盈地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早些回去。

“再见了。”齐守希仰着头，说了句话。

苏翡本就因为困顿眼神不好，齐守希声音也不大，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了，但也没有追问，猜测大概是晚安好梦之类的，便点点头，回道：“好。”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带她来寒州，走一遍自己小时候曾去的地方，送她合欢链，赠她樱桃花，不过是私心地想要了了自己的执念，幸好，她都很喜欢。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必定连兄妹都做不成了。数年来见不得光的喜欢齐守希自己做主决定结束。至少，可以当她一辈子的好哥哥。

退一万步，就算苏翡糊涂了喜欢自己，难道就能忍心缠着她，逼得她在他和苏篪之间做选择吗？

齐守希设想的千千万万个情景里，没有一个能让他和苏翡顺利地在一起。

***

寒州城楼。

登临城墙，可以俯瞰整个寒州城。城内街巷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宫殿塔庙、民居宅院星罗棋布，治、工、商、住、区域分明，丝毫不显杂乱。寒州作为连接中原和西域的唯一通道，胡客商队往来人员络绎不绝，贸易频繁，热闹繁盛丝毫不输上京城。

寒字，其实配不上眼前这个地方的。

就是撇开数万戍卒不计，这里还有四万余户人家，是数十几人口的大镇。当年寒州失守，朝廷吸取了教训，在寒州大兴前朝留下的屯垦戍边制度，短短几年间，人口膨胀，新迁来的移民亦兵亦农，亦耕亦战，闲时耕种，储蓄军粮，要是开战也能随时出征，因而外敌轻易不敢来犯。

常靖远、秦昭、齐守希还有常安，从护栏处往回走，走到墙上悬挂的巨幅地图旁。

寒州的北边是罕有人至的一片沙漠，南边则是绵延百里的巍峨山脉，山脉和沙漠的中间有自西向东而流的白河，成为这段狭小通道中唯一的水源，因此人们在此聚集劳动，久而久之变成了一座城市。

从中原出来，经过寒州，再往西走，便是西域。

齐守希走近，细看地图上寒州的位置。寒州自古以来就是边关要镇，是捍卫中原、屏挡外敌入侵的重要据点，寒州所在的这一狭小通道无异于暨朝的咽喉，一旦被攻破，便可一路南下，直取中原。因此，在寒州和上京中间，又设立了匣关、金池、乌滩三处关城军镇，派重兵驻扎，对内可以缓冲入侵、守卫中原，对外可以供给援助寒州。

秦昭用手指在地图上寒州北部轻轻点了几下，道：“巴丹沙漠往北，就是图勒，因为隔着天然的沙漠屏障，这么多年来，和我们倒也没有什么冲突。只是寒州城外归属图勒阿茨、放鸢人、什提还有苦支四个部族，一直很不安分。去年以来，明显更加猖狂了，甚至明目张胆夺抢牧民的牛羊，还掠夺了我们许多商队的物资，如果从寒州出去的商队得不到安全的保障，行商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常靖远道：“不错，连着一些不起眼的小帐部，本来不敢作乱的，依仗着四部带头，也蠢蠢欲动，频频南下。”

这不是个好兆头。

“唯有东南一隅的叶州还算安分，他们是最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根基不稳，所以中原、四部两头讨好，不敢闹事。”

齐守希凝着眉，问道：“议和的事情，京城有消息了吗？”

常靖远递来几封书信，道：“昨日已有书报来了，虽然费了些功夫，但总归劝服了昱王，满朝文武便也没有过多异议。估摸着日子，京城派出和谈的人最快一个月就能到。”

齐守希听后，点了点头，转身对常安道：“有劳常将军，联系四部的人，妥善准备和谈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按之前商议的办。”

常安回道：“你们行事，要多谨慎小心，不要逞勇，需要什么援助，及时和我说。”

商议完后，几人便下了城楼，各自办事。

***

金勺里位于寒州城西边，西市的南侧，是城里最热闹繁华的片区，因为布局西窄东阔、状似勺子而得名。

金勺里不大，总长只不到十里，寒州历来是缺水的地方，却硬生生地在这里凿开了一条人工长河，河的两岸挤满装修豪华的酒肆歌楼、琴坊赌场等消遣娱乐场所。到了晚上，笙歌箫管，玉漏无催。

现在还是白日，穿着华贵的公子一跃下马，环佩相鸣，手上的折扇也不打开，只在掌中摆玩。挺拔过人的身姿往上，是更为出挑的相貌，引得琴楼上的歌女停下来笑闹，斜倚阑干与他相望。

他没有过多停留，下马后径直走入琴楼对面，寒州城内最大的赌坊落金窟，跟侍的随从殷勤地快步在前，为他拨开门帘。

赌坊内的嘈杂与门外的安静形成强烈对比，金勺里的其他地方，例如酒楼琴坊，都是到了日落之后才会渐渐有生意，唯独赌坊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热闹。

“呦，公子里边儿请，发财就得来我们落金窟。”守门的小二热情地招呼着，把齐守希引向门内。

落金窟赌坊装修华美，陈设名贵，还免费提供餐食，为的就是要赌徒们在这赌得舒舒服服，有进不出，输得精光了才收手。整个赌场分两层，一楼是不限赌筹大小的赌摊，二楼是雅间，专门伺候赌资大的赌局。整个赌坊闹哄哄，吆喝声此起彼伏，赌局的种类更是繁多，骰子、字花、牌九、叶子戏，应有尽有，只要进了门，不愁不知道玩什么，不愁没办法把钱输光。

一楼中最热闹的当属赌大小的赌摊，按骰子点数定大小，买定离手，简单易学好上手，最重要的是快，骰盅一甩就是一局，一开便知道输赢。此时一堆赌徒正围着正中央最大的摊子赌得兴起。

齐守希脚步轻盈，直接往最热闹的摊位走，勒其给了摊位边输得脸色不妙的一个人一小颗银子，轻松买下最中央的闲位。

骰子手问道：“公子好面生，第一次来？”不是第一次来，也不会毫不忌讳地直接接下输得灰头土脸的人的位置。

“是啊，家里行商经过这里，来玩玩。”齐守希眼睛扫过桌面，似乎想要看懂赌局的规则。

“怎么玩儿的？”眼前的小公子没从赌桌上看懂玩法。

赌场里的白面纨绔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人物，但眼前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坐下赌桌的，还是第一次见。围在一边的赌徒看了不免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输得最多的不会是自己，于是乎小声地议论嘲笑起来。

本来赌局是没有专门停下来给客人解释规则的规矩的，但看眼前这个人的打扮和态度，应该会给赌坊带来笔不小的进帐，于是一边的小二也识趣，凑上前给想要这位公子专门解释解释。

只是凑近时，这小公子身后胡人侍从甩来不友善的眼神，小二知道了，眼前的小公子不喜欢别人近身。

二世祖典型的脾性就是眼高于顶，谁都瞧不起，小二在赌坊里干了几年，还算习惯，依旧陪着笑道：“这个摊位是赌大小，是咱们这儿最简单的赌法…”

这个小公子不等小二讲完，就没了耐心：“罢了罢了，且玩着吧，多玩几局就知道规矩了。”这帮二世祖的死人脾气好像都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

“好嘞，公子看好下注。”骰子手重新摇骰盅，是啊，多输几局就知道规矩了，人要凑上来输钱，赌坊没有拦着的道理。

勒其站在齐守希身后，从小钱袋里给齐守希递钱。齐守希瞧着摊位上花了颜色的下注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三个骰子一样的？”说罢，就往那块图样上扔了块银子，算是下注。

“四五六十五点大。”骰子手摇骰开了最新的一局，赌局上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后才有空回答齐守希，道：“三个骰子摇出一样的点数，我们称作围骰。” 接着，一把抹过齐守希的下注银子，道：“小公子，你这局输了，咱们开大。”

齐守希输了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再来。”又伸手接过勒其递来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