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逢少年时 第53章 表意

“啪!啪!啪!”齐守希箭无虚发，策马驰过，伴随远方传来一声声葫芦裂开的脆响。

“不错！”常靖远站在旁边，激动得握紧了拳头。

秦昭皱紧了眉头,担心自己一会儿输得太难看。

而后是常靖远上阵，只失了两支箭，其余都中了，秦昭失的倒要多些。

常靖远和秦昭射完，轮到苏翡。

她脚点马蹬，轻而易举地上了马，马蹄声急促，咻咻咻地一连射出十支箭后，停马回身。

常靖远迎上去，牵过苏翡的马，问道：“感觉怎么样？”

苏翡跳下马，志得意满地道：“不知道，但是手感挺好的，应该中了不少。”

这个时候正好钦儿捡了箭从不远处跑来，秦昭问道：“快数数，她中了几个？”

钦儿答道：“姑娘好箭法，中了整整两个！”比秦昭中得还少。

“怎么可能！失了两个吧？”苏翡走上前，不肯信自己的箭术那么差。

钦儿数着箭，道：“没错没错，其他小厮也陪看着呢，有着数的,只中了两个，那失了的八支箭，我们跑了好远才捡回来的。”

苏翡听后，顿时丧了气：“怎么可能，我明明都看准了的…”

秦昭拍拍苏翡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射瓠无非就图个开心嘛。”接着就转头对钦儿说道：“把分记好，她输给我了，要帮我洗三天马鞍。”

常靖远推开秦昭的手，道：“你怎么能跟青玉比，你来寒州这么久，天天骑马射箭的，中得比她多不是很正常？而且，什么时候定的规矩输了要洗马鞍了？”

秦昭道：“我和她说笑呢，青玉别难过，回去我请你吃沙枣。”

苏翡不服道：“不行，我要多练练。”

常靖远道：“好了，射完就结束啦，别想那么多，赏花去，别待会儿天黑了看不着花了。”

苏翡和齐守希两人同乘一匹马，苏翡坐在前面，不发一言。

齐守希把马拐进更盛的一株花树下，道：“怎么还在不开心？”

苏翡垂着头：“没有不开心。”

齐守希一眼看透，扯谎。

他翻开她的手，把缰绳转交给她，道：“你只在学堂的时候学过六艺，离了学堂之后，多久没去射箭了？靖远和秦昭天天在军营里走动，射箭自然比你好些，只要练得够了，卖油翁也能百步穿杨，无他，惟手熟尔。你若和他们比绣花针线，他们必定比不过你。”

“射”艺讲究其争也君子，多注重表面功夫，苏翡的姿势还是很漂亮的，策马也不错，但比真正战场、狩猎里用的箭术，还欠点火候。

“可你不也和我一样吗？你怎么射得那么准，难道你瞒着我偷偷去练了？”

齐守希一时语滞：“你若真感兴趣，回了上京，我天天陪你练。”

苏翡摇摇头，转而叹了口气，道：“算了，练它做什么，练得百发百中又怎么样，下次再来寒州也不知什么时候了，秦昭和靖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本事了。”

齐守希听到这里算是明了了，原来她闷闷不乐的真正原因是这个。

落花纷飞，苏翡没有回头，继续道：“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了，想再聚在一块儿玩，比射中十个瓠还难。你不在府里的日子，我一个人总想去找你，但是又怕打扰你，从前几乎日日都能和你说上话，而今你忽然离了府，我真有些不习惯。”

苏翡伸手拨弄一旁低垂的花枝：“噢，你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离府的意思，你能找到自己的路，实现自己抱负，我觉得很好，也很替你高兴，你不必担心我夹在你和爹爹中间会为难，爹爹叮嘱过我，不能因着他疏远了你。”

苏篪和齐守希都不约而同地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些，要她为难，苏翡也默契地不曾问过齐守希和苏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自己千万个不希望齐守希离开苏府，不希望他和苏篪分道扬镳，但是苏篪说，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是很常见的事。

她渐渐地明白，人生在世，就是会有许许多多的分别，就算是她和齐守希，也不能例外。这世间天高海阔，谁也缠不住谁。苏翡若有所悟，把难过和不解憋住了囫囵吞回肚子里。

能做的，也只有在春将谢幕的时候，小声地把话说出来。

齐守希垂头，没能看见苏翡的脸，他问道：“你心里这么些想法，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见苏翡没有回话，齐守希又补了一句：“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我和你的关系永远不变。”

齐守希自认这话已经说过一次，苏翡怎么还像第一次听一样？无所谓，她不记得一次，他就再提一次，千千万万遍下来，磨到她耳朵出茧子，刻骨铭心才行。

苏翡回头，问道：“关系不变，是什么意思？”

齐守希表情一顿，别过头去，不自然地咳了几声，良久，才回道：“就是…有什么想法，不许瞒我，不许故避我躲我，也不能不给解释的机会就不理我。”

真小气，还在翻旧账。

苏翡不应人，齐守希便继续追着她问：“好不好？”

女孩垂着眼睛偷笑，终于肯开金口回道：“好吧。”

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身后的齐守希握住了她的手，手背的温热叫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的力度不松不紧，刚好足够让少女的心在一瞬间塌陷。

这是在做什么？

苏翡浑身僵硬，只有眼神飘忽，一会儿朝下，确认齐守希真的在握自己的手，一会儿又急忙撇开，轻轻呼气调解慌乱的心。

不多时，她下定决心似的，也把手伸出来，反握住齐守希的手，但马上又后悔了，因为她也想不清为什么要做出这个举动。

“你做什么？”齐守希的声音极近。

“你…做什么？”苏翡反问道。明明是他先动手的，怎么还敢责难自己？苏翡的语气恭敬又嚣张，绷直了身子没敢回头。

齐守希另一只手举了一把弓到苏翡面前晃了晃，回道：“教你射箭，你方才不是因为输了射瓠闷闷不乐？你抓着我的手，我怎么教你？”

苏翡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脸色瞬间有些窘迫，急忙道歉道：“啊…不、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还不把手松开？”苏翡的手和嘴巴好像吵架了，嘴里道歉，手却还不认错地握着他。

“噢、噢，好。”女孩点点头，急忙松开了手。

齐守希带着苏翡的双手，朝上引弓，女孩的薄袖下滑，露出新买的合欢链，水灵清透。

“射箭时，一定要紧紧盯着目标。”少年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弦上箭镞对准不远处一支细幼的樱桃花。

“目标动的时候，可以等一会儿，费点心思判断出它接下来行动的方向。”簇拥的花在风中懒洋洋地拂摆，丝毫没有注意到底下盯着自己的箭。

齐守希压低声音：“看准方位，就这样…,出箭要快。”

话音刚落，苏翡顿感指尖一振，手中的箭便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预设的轨道窜了出去。

齐守希出箭，从来都果断迅速。只听见“啪！”的一声清脆，两人头顶的树枝便剧烈地摇摆起来，一瞬间散下片片落花如雨。

铺天盖地的花瓣遮掩了视线，苏翡感到面前撞来一团风，像是谁接住了什么。落花散尽，苏翡睁眼一看，只见眼前指节分明的手中握了一支樱桃花，花枝细长纤弱，末端缀满粉色，摇摇欲坠。

他发出的箭不偏不倚地射下一支樱桃花。

齐守希把花递到苏翡跟前：“送给你。”

“哇~谢谢啦。”苏翡丝毫没有客气，接过花抱在怀里，笑颜灿烂。

“驾！”齐守希轻轻一笑，扬鞭策起马来。苏翡来不及反应，轻呼一声后身子向后倾倒，结结实实地跌在他怀里。

快马穿林，擦身而过爽利的风，苏翡觉得无比有趣，在马背上笑出声音：“哈哈，好玩，真好玩！”

齐守希问怀里笑得爽朗的少女：“喜欢寒州吗？”

“喜欢！”苏翡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犹豫。

齐守希也和苏翡一样笑起来，继续问：“合欢手串，烤羊羔,还有奶条，也喜欢吗？”

苏翡不怕风把嘴巴吹歪，也要回答：“喜欢，寒州的一切我都喜欢！”

齐守希带着苏翡策马绕着整片桃林跑了个遍，苏翡也不嫌马颠得屁股疼，跑了一路，笑了一路，手里还紧紧攥着齐守希射下来送她的那枝樱桃花。

两人重新回到刚才射瓠的地方时，大家都已经回来了。

常靖远从马上下来：“方才见你策马奔过，想叫住你的，不过一溜烟的功夫，你就过去了，我们都没来得及开口，策马这种事，本该大家一起才痛快。”

秦昭牵过齐守希的马，道：“快来，跑了这么久，饿了吧？去吃点东西。”

齐守希摇摇头，道：“没事，我们不饿。”

秦昭道：“谁跟你说话了，我和马儿说话呢，来，乖乖，往这儿走。”说罢，便把马递给钦儿去喂。

阿欢注意到苏翡手上多了株花瓣散得差不多的樱桃花,她惊喜走近道：“苏姑娘这株樱桃花真漂亮！是哪位公子射下来赠与你的？快嫁到我们寒州来！”

这话说得苏翡一脸不解：“嫁到寒州来？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