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端王府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声音。言舒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那半块螭龙玉玦。
玉是上好的和田玉,触手温润。可不知怎的,摸着摸着,一股寒意就从指尖窜了上来。
宫宴上的画面又在眼前浮现—一个倒地,另一个人站着……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却像冰锥扎进心里。
"这玉玦……"她喃喃自语,指尖停在螭龙的眼睛上。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
不是头上的痛,是胸口。仿佛有利箭穿透,疼得她喘不过气。
视线又开始模糊,她又看见了那个身影,这次更清楚一些了,好像是因为什么击中才倒地的,而站着的人……那身型好像很熟悉……
"啊!"她低呼一声,玉玦差点脱手。
紧接着,更多画面涌来——
现代实验室里,她戴着无菌手套,翻阅《端王元澈墓考古发掘报告》。附录上清清楚楚写着:【龙纹玉玦(残),出土于棺内,断裂,仅存一半……】
另一份《大雍宫廷医案辑佚》的模糊影印件闪过,红笔圈出的字迹刺眼:【端王妃因小产后体弱,再加心疾难医,病亡……】这是她在现代看过的资料啊,怎么会又想起?
小产?他们有个未能出世的孩子……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紧紧握着玉玦。
可这玉玦像个钥匙,一次次打开记忆的闸门。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崔言舒慌忙擦掉冷汗,把玉玦塞进袖中。转身时,已是一副平静模样。
"王爷。"
泠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烛光昏暗,但他还是看见了她苍白的脸色。
"不舒服?"他问得简短。
"只是有些乏了。"她低下头。
他没再追问,走到窗边望着夜色。背影挺拔,却透着疏离。
言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既是她的夫君,也是那段扑朔迷离的历史中人。她知晓他的结局,却看不清通往结局的路。
"宫宴上你所献之策,陛下很满意。"他突然开口。
"臣妾只是多读了几本杂书。"
"嗯。"他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这种沉默最是磨人。明明同处一室,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她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一个相府千金,为何对军政之事如此了解?一个深闺女子,为何在触碰玉玦时那般失态?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说她是千年后来的人?说她知道他母族会被满门抄斩?说他们最后都会死?
他只会当她疯了。
"时辰不早,安置吧。"他终于转身,语气依旧平淡。
言舒默默吹熄烛火。
黑暗中,玉玦在袖中散发着微凉的温度。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块玉,更是揭开真相的钥匙。
而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些似是而非的画面,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历史记载掩盖了太多东西。她的"病亡",泠渊的"郁郁而终",恐怕都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午后,春桃送来茶点时,见她还在对着玉玦出神。
"王妃,这玉玦您都看了一上午了。"
言舒回过神,看着玉玦上的纹路:"春桃,你说一块玉,能记住多少事?"
春桃眨眨眼:"玉就是玉,能记住什么事呀?"
她笑了笑,没说话。
玉当然记不住事。但佩戴它的人会。
为什么她触碰到它时,会看见那些画面?那个倒下的人,还有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总觉得莫名熟悉。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次不只是痛,还有种说不清的悲伤,从心底漫上来,堵得她难受。
"王妃?您脸色不好。"
"没事。"她摆摆手,"就是有点累。"
春桃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她立即拒绝,"我歇会儿就好。"
有些秘密,只能自己守着。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她将玉玦贴身收好,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几分。
前路艰难,但她必须走下去。为了弄清楚真相,也为了……那个让她开始在意的人。
窗外,天色渐暗。又一天过去了。
在这深宅大院里,每一天都像是在薄冰上行走。而她手中的玉玦,既是护身符,也可能是催命符。
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条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