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地下库房冷得像个冰窖。
苏念隔着恒温玻璃棺,看着里面躺了上千年的端王泠渊。
这人死了这么久,样子居然还这么……好看。剑眉鼻梁,跟画出来似的。
她目光黏在了他腰间那枚龙纹玉玦上。史料说这叫“螭龙玦”,是他的心头好,到死都戴着。
鬼使神差地,她凑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
刚碰到玻璃面——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从玉玦里头传出来。
苏念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指尖猛地一热,像被火烧!她“嘶”地缩回手,低头一看,手套却好好的。
更吓人的事发生了。
棺里那只原本交叠放着、属于古尸的手,正飞快地褪去死人的青白色,变得……像活人一样!
然后,那只手,快得只剩一道影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苏念痛呼出声,骨头像要被捏碎。
她惊恐抬头,直直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
那眼睛深得像古井,里头没有半点刚醒的迷糊,只有被吵醒的震怒,和看蝼蚁一样的冰冷。
“放肆!”他嗓音低沉,带着古老的调子,“安敢刺王杀驾?!”
苏念脑子嗡的一声,全空了。科学?唯物主义?二十多年的认知碎得拼不起来。
“妖……妖怪?!”她抖的牙齿直打架。
可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睛,在看清楚她脸的瞬间,猛的定住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巨大情绪,在他眼底炸开。
“言舒……?”他声音抖得厉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小心。
苏念完全懵了:“什……什么书?”
下一秒,他猛地用力,几乎是用拽的,把她狠狠拉进怀里!撞上他冰冷坚硬的蟒袍,她骨头都在疼。
“言舒!真的是你!”他胳膊紧紧的勒住她,身体抖得不像话,声音也哑得破了音,“你没有死……你还是来寻孤了……”
浓烈的古木和龙涎香的味道把她包裹住。苏念被他勒得喘不上气,拼命推他:“放开!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她的挣扎和否认,像没听见一样。他把脸埋在她颈窝,一遍遍喃喃,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是孤不好……这次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库房外传来保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手电光。
苏念一下觉得心脏骤停!完了!这要是被人看见……
泠渊一把捂住她的嘴,带着她迅捷的滚进旁边金属储物架的狭窄阴影里!
“唔!”苏念整个人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不了。他身上的气息,古老又陌生。还有心跳声,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咚咚咚地砸在耳膜上。
保安的手电光照了进来,嘀咕了句“没人啊”,脚步声便渐渐远了。
库房里重新死寂,只剩下两人交错、灼热的呼吸。
泠渊稍稍松手,但依旧把她困在阴影与他身体之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烙铁一样盯着她。
“现在,”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孤,这是何处。然后,带孤离开。”
深更半夜,苏念带着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千年王爷,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这经历说出去谁信?
泠渊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怀疑骨头是不是已经裂了。他背脊挺得笔直,走在现代化的街道上,那身蟒袍和长发引来偶尔路过车辆的侧目,他却浑不在意,仿佛脚下仍是他的王土。
一辆汽车开着远光灯呼啸而过,刺耳的引擎声让泠渊身体瞬间绷紧。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迅捷地将苏念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目光追踪着那个咆哮的“铁盒子”直到它消失在街角。
“此乃何物?”他眉头拧成了结,声音里带着全然的警惕。
“汽车,代步工具,跟你那时代的马车差不多。”苏念试着抽了抽手,纹丝不动,只能无奈解释。她感觉自己像个精神病院的护士,在安抚一个认知错乱的病人。
好不容易连拖带拽,把他弄回自己租住的公寓。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苏念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一点点。
泠渊站在客厅中央,扫视着这个不足六十平米的小空间。沙发、电视、冰箱……每一样东西都让他眼神里的陌生感加深一分。
“此即汝之居所?”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以及一丝……难以理解的怜惜?“如此方寸之地,尚不及孤王府中浴池宽敞。”
他看向她,眸中竟带着沉痛的自责:“言舒,是孤亏待你了,让你流落在此,受苦了。”
苏念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积压了一晚的恐惧、委屈和荒谬感瞬间冲垮了理智:“够了!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言舒!这里也不是你的王府!我叫苏念!苏、念!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你认错人了!”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
泠渊静静地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眼眶,脸上没有一丝怀疑,只有一种“我懂你在闹脾气但孤不跟你计较”的、令人抓狂的纵容。
他走上前,伸手去抚她颊边因为激动而散落的碎发,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命令,却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笨拙安抚:“莫要闹了。孤渴了,奉茶。”
苏念狠狠翻了个白眼,气得肝疼,但看着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还是认命的去厨房给他倒了杯自来水。
“此为何物?”他盯着玻璃杯。
“水!能喝的水!”苏念没好气。
他这才接过,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没再说什么。
冲突、磨合、鸡同鸭讲的无奈,在这小小的公寓里弥漫开来。苏念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用事实说话。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历史年表和关于端王陵墓的考古报道,指着屏幕给他看:“你看清楚,你的王朝,早就亡了!一千多年了!你现在是个……是个古董!懂吗?”
她以为会看到他崩溃或者难以置信。
泠渊沉默地看了片刻,屏幕上冰冷的光映在他的眼底。随即,他抬起眼,目光坚定而执拗的看向她,仿佛那些文字和图片都不存在:“孤不管此地是何年代,既你在此,孤也在此。王朝兴替乃天命,孤如今只要你。”
苏念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为什么,听着他这句蛮不讲理的话,心口会莫名地、不争气地悸动了一下?
她的目光,再次被泠渊腰间那枚龙纹玉佩吸引。回忆起在库房触碰它时的灼热和异变,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那个……玉玦,能再给我看看吗?”她提议道,带着一丝试探。
泠渊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玉玦,没有拒绝。
当两人的指尖,共同接触到那温润的玉身时——
异变再生!
客厅的顶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剧烈闪烁起来!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瞬间亮起又熄灭!一股比上次更清晰、更强烈的灼热感从玉佩传导至彼此指尖,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两人同时迅速分开手。
所有异象瞬间停止。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只有顶灯恢复正常后发出的轻微嗡鸣。
“它……它真的有反应。”苏念的声音带着惊讶。
泠渊的眼神却变得愈发清晰,他紧紧握着玉佩,仿佛抓住了某种通往真相的关键:“此玉确有灵性。或许……它便是连接你我的桥梁。”
苏念看着那枚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龙纹玉玦,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她唤醒的,不仅仅是一个千年王爷,更是一个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摆脱的……巨大谜团。“泠渊,我们要来好好的研究下这个玉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