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难过,夏清雨故意逗她:“这么难看吗,都把你吓哭了。”
符妙声反驳:“才没有,那是我头发尖滴下去的。”
夏清雨没有继续纠缠着不放,承认自己想多了。然后就是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符妙声问:“会很疼吗?”
夏清雨道:“不疼,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而且适应得很快,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不见你们长什么样子。”
符妙声给她形容自己,她有一双杏眼,还有两颗虎牙,脸蛋属于鹅蛋脸,发量马马虎虎,她一直在找生发的药剂,听到这里夏清雨噗嗤一声笑了,符妙声也笑了起来,但她却道:“不准笑,你以为谁都有你这么多的头发呀,可惜这是天生的,我的妈妈没有给我,求不得。”
夏清雨安慰她:“没关系的,多了很难干。”
真是富裕的烦恼啊……
符妙声问她:“清雨,你还记得些什么呢?记得你的妈妈吗?不对,你有妈妈吗?”
夏清雨:“……”好强的攻击性。
符妙声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对,立刻解释道:“因为你活了几百年,我觉得你可能是天生地养的,说不定和我们不是同类,因为我们普通人都会变老然后死掉。”
夏清雨也陷入了沉思,既然符妙声这么说,说明世人是不知道她的家人的,而且最亲近的时润也没有提到过,难道她真的和大家不一样?
“可是我觉得,我应该是有家人的,就算没有血亲,也一定有人将我抚养长大,而且她肯定是很好的人,她会教我如何生存,我知道什么是可口的食物,她会教我如何做人,我知道如何同别人共情,她可能很宽容,因为我是一个蛮心大的人,也会说一些很过分的话。
“她一定很爱我,所以我才会爱别人。如果有人喜欢我,那他也喜欢着那个人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迹和心血。
“因为,人是不能仅靠自己就从婴孩长大的呀。”
符妙声心里暖烘烘的,只是这么几句话,就让她想到了一个很温柔的母亲形象,她是如何带着清雨长大,让她也成为了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以前总觉得神女就是神女,是最特殊的那个存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威严又仁慈,她像母亲守护着泽国人,只可远观,如今她却觉得,没什么特殊的,她和寻常人一样。
短短的一天不到,她却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了解这个人。
“清雨,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你一定会想起来的,我给你讲讲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吧,说不定能帮你想起什么。”
她从她们第一天认识开始讲起,那天的神像落成,突然有人的疫病发作了,偌大的地方最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们一起去了落霞山,在那里又是怎样找到了仙鹤。
就这么一直讲到最后一次分别,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她顾不得太多,抛下了友人前去支援,最后事件解决了,再去找她时,已经找不到了。
她说,“幸好你还活着,幸好师羽兄还活着,不对,应该叫五皇子殿下了,不然我难过很久很久很久的。”
夏清雨牵起她的手,温柔且坚定地道:“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后来她们一起用过晚饭,夏清雨留她在留仙苑一起休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距离的拉进也会让心拉近。
符妙声把头靠在夏清雨肩侧,手也挽着她的,她能感觉到夏清雨的身体和寻常人的不一样,有活人的体征,但是靠近她直觉就会告诉你这不是活人,而且她的身上还散发着草药香,明明才泡了澡,也没有用过药,但这味道仿佛从骨头里透出来。
和曾经做梦也想见一面的神女在一起,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产生困意,甚至可以就这么躺一晚上,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她觉得好安心,安心起来就很想要睡觉。
压抑住困意,她问:“清雨,你是怎么看我的?会不会觉得我很烦,我总是说个不停,你一直在听我讲,而且你和时琅讲话感觉更自然,你会同他玩笑,但是和我却特别谨慎似的。”
看来这姑娘是深夜情绪低沉了,夏清雨轻轻笑了,翻过身把她抱在怀里,感觉哄她开心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和我一样,不过世界上的缘分就是这样,不是说两个很特殊很优秀的人才能谈论友情,是我们的相遇和我们的经历让我们拥有感情,所以我很珍惜和你的一切,也很珍惜你。至于我们的相处方式,更不用在意,因为我们每个人面对不同性格的人都会表现出不同的样子呀。”
她举例道:“比如小润,我也不会一直呛他,时琅他就是那个性子,和他待一块我就忍不住和他拌嘴,我和你不是这样的,这很正常,还有就是,我在了解你,我在慢慢和你建立独属于我们的相处方式,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是这不是因为我烦你,而是因为我珍惜你,像捧着珍宝那样谨慎。”
符妙声眼睛湿润起来,她埋在夏清雨怀里,“清雨,我喜欢你,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吗?”
这可能就是世界上最单纯最简单的问题吧,仿佛两个小孩子做约定,夏清雨郑重地回答她:“好。”
这是一个很恬静的晚上,当然,除了符妙声有点抢被子。
第二天一早,夏清雨醒来就关注起时润的情况,昨天直到她睡前他都没有回来,她总是担心他,不过好消息是,今早时润已经回来了,还守在门外不远处的走廊下。
符妙声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夏清雨和她分开后,来到时润身边,他坐着很乖,夏清雨在他起身前把他按住了,“你回来后一直坐在这里?”
时润回答是。
夏清雨表示批评:“以前你担心有危险就算了,现在不必要了吧?而且……”
她想说而且我比你厉害,也用不着你守着我,但是幸好她反应快,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不然她怎么抽自己嘴巴也来不及了。
她话锋一转,“而且你昨天才去看了伤,怎么说?”
时润在想该不该实话实说,就这犹豫的当口,夏清雨已经体察到了不好的意味,她有点着急,一时间说话又独断起来:“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时润语气很轻松:“没什么,就是现在我的身体已经长不出血肉,他们也没有办法,我早就知道的,这没什么大事,只要还有个躯壳能容纳魂魄,这就足够了。”
夏清雨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面对他了,她做不到时润这样风轻云淡。
她没有坐下,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仿佛这样高大的身躯可以为他抵挡风霜,可以解决一切困难,但说到底,就算是神女也只是更厉害点的人罢了,根本没有扭转一切的神力。
“仙君,你在为我难过吗?”
夏清雨道:“是啊,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时润无声地笑了,“别难过,已经是偷来的时光了,就算多活一天都是值的,但是你为我难过我会很开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能比你能想象到的最多的喜欢还要多,可是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通了,只要你在意我就好。这个时候我多么理解许弥,仙君,你未来的漫长的生命,可以分一点用来记住我吗?”
听了这番话,夏清雨心里更难受了,就像在说什么遗言一样,明明昨天他们才共患难,携手打败了那么强大的敌人,怎么今天就聊起这么悲伤的话题。
她很狠心地拒绝了:“不行,我不会记住一个弃我而去的人,如果你想要得到我的喜欢,你就自己争取,我就站在这里,我也从来没有阻止过你,我更没有对别人有过心动,你自己决定,是死了被我忘记,还是活着追求我。”
他的师尊真的是霸道又残忍啊,这么小小的心愿都不被满足,但是又给他更大的鱼饵,她就是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他就用了一生的时光去追寻她,他想到师尊教给他的一句诗,“人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时润苦笑一声,“仙君,你好难追。”
他的命都可以轻易给她,她如果想要,拿刀剜他的心来玩都可以,但是她不会要他的性命,更不会喜欢他。
夏清雨认真道:“可能是你追求的方法不太对?”
她想了想自己印象中的追求方式,“比如送我花?或者在氛围不错的时候真诚表白?”
夏清雨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教别人怎么追求自己,她更不会想到她说过的这些都是被时润做过的。
时润听了之后更加难过了,也许,命中没有的缘分,还是不要强求吧。
关于追求的话题就在这里模模糊糊地结束了,夏清雨被请去议事堂商量如何应对涂南,而且游川也被洛云请来了,时琅看见夏清雨来了便同她打招呼,现在他可是仗着师尊能够横着走了,自然得好好维系着她。
夏清雨在两位宗主面前顾着时琅的面子,和他俨然一副师慈徒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