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窥春 第68章 欲壑难填金阙难守 2

传送阵成功将他们送到了天籁境外，夏清雨没有感知到周围有人影，前方倒是有无数长条的植物，是竹林，“这就是万音阁？”

时琅道：“这算是天籁境，穿过竹林就是万音阁了。”

由魇带路，他们一行人畅通无阻，夏清雨起初没有什么想法，然而走在竹林里，在这灵气充裕的地方，她澄心静气，反而隐隐有几分哀伤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说不清道不明，这下她更加确认自己来过这里了，她回想起来，时润好像讲过，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然后她离开了，她这才注意到，他说的是她而不是他们，看来曾经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想到这里，夏清雨往时润身边挪了挪，然后把手同他相挽。

她道：“你怎么不主动点挽我，人生地不熟，万一我磕到碰到了怎么办。”

众人：“……”

怎么感觉她在无理取闹，她是天下第一的神女，又不是刚刚学步的小孩。

时润愣了下乖乖认错：“好，我记住了。”

时琅和魇：“……”

好吧，人家无理取闹也是有底气的。

还没有出竹林，就听到清透的钟声，就像有人一直在注意这里的动静，然后报给宗门的人，这钟声并不令人警惕，反而挺悦耳的。

夏清雨道：“好听，不过时琅，你怎么选在万音阁而不是无极剑派的？”

毕竟万事都有运行的道理，虽然夏清雨只是随口一问，但是时琅稍微红了脸没有立刻回答，这反而让夏清雨在意起来了。

时琅终于想好了理由：“万音阁精通千里传音，消息传递最为快捷。”

夏清雨：“哦。”

听起来不太信的样子，时琅有点汗颜，不过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他的视线捕捉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人中的某一位。

“参见仙君、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符妙声跟着师尊和长老们向几位尊贵之人行礼，她一直把视线放在了神女身上，她这几天知道了很多消息，早就过了刚知道时那辗转反侧的劲儿，可是现在一见面，还是心跳不止，脑袋也似乎空了。

真的，一模一样，但是她的眼睛怎么了？师尊和时琅怎么都没有提到？

夏清雨记得其中一些人的光芒，一想到之前自己差点杀了他们，现在又接受人家的拜见，真是觉得尴尬不已。

除了熟悉的几位，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洛云斜后侧的身影，她一直在打量自己，应该就是她的友人符妙声吧！

夏清雨是这里最尊贵的人，她没有发话，时琅悄悄提醒道：“咳咳，师尊。”

还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面，夏清雨有点招架不住，主要是她太尴尬了，她尽量不卑不亢道：“不用这么客气，如今是我们来叨扰你们，之前斩龙台的事，希望诸位不要介意，也要多谢你们愿意为时琅出力，如今我们同心同德，以友人身份相处便是。”

众人应是，但是没有半分轻慢，如果说同太子交涉是利益维系，那么面对神女的出现，能做的唯有臣服。

洛云道：“仙君前来，我们蓬荜生辉，接下来请到我们阁中休息，我们好为您接风洗尘。”

说起这个夏清雨就不困了，她道：“今天我们才杀了鬼道魔主，时润负伤严重，请为他准备最好的药剂，多谢。”

洛云早就听说了这件事，她一面应下一面表示赞叹感谢，带着众人往天籁境深处去。

路上洛云询问起和鬼道魔主交战的细节，夏清雨详细回答了，她还一直感到背后有双眼睛在打量她，沉默的时候她嘴角微扬。

不同于第一次的监视性质，这次洛云为夏清雨准备了最好的住处，连名字都叫留仙苑，可谓是敬意满满，各位长老都告辞离去了，时润顺着夏清雨的意愿被带去看诊，洛云亲自送她去留仙苑，时琅也跟随着。

当然洛云身后还有一个小尾巴，符妙声只是想多看仙君几眼，没想到夏清雨开口留住了她：“后面就不劳烦洛阁主了，让妙声送我们就好。”

符妙声咬住双唇才没有欢呼出来，洛云没有意见，临走前还叮嘱了符妙声：“注意言行，不要冲撞了仙君。”

符妙声一个劲地点头。

等洛云走远了，时琅第一个出声：“师尊，你这待遇也太好了，我都没有这么好的住所。”

夏清雨略微无语：“你现在什么身份，人家肯收留你都算好的了，你们的军队呢，你朝中的臣子呢，总还有人支持你吧，你去那里保证有人对你顶礼相待。”

时琅不说话了，他来万音阁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符妙声小心翼翼地加入话题：“仙君，是我邀请太子殿下到万音阁的，希望您不要责怪他。”

时琅道：“说好叫我名字就是的，我也算修行之人，不用这么客气，师尊虽然嘴毒了点，目前落魄了点，记忆差了点，但是她人很好。”

时琅本来想逗符妙声笑，但是没想到第一个反驳的就是她，“你怎么能这么说仙君呢，仙君为了我们牺牲了这么多，不准你这么说她。”

本来还想自己怼他，没想到有人代劳了，某些人拿她当箭靶逗心上人欢心，没想到吧，人家是自己的坚定拥趸，夏清雨笑着道：“妙声，我喜欢你的名字，你叫我夏清雨就好，以前的事我都忘记了，说起来，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神女。”

符妙声惊讶道：“第一次见到清雨，她也说自己是一介普通人呢。”

这话说出来感觉又不太对，仿佛以前认识的夏清雨就不是神女似的，她又补充道：“不好意思，是我没习惯过来，总觉得清雨不像我以前想象的神女。”

夏清雨好奇问：“你想象的她是什么样子？”

这又难到符妙声了，硬要形容她也形容不出来，毕竟她没见过，也许只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好朋友一夜之间变成自己崇拜了多年的对象罢了。

时琅又出现了：“师尊可能看起来不像神女，不像世人以为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也不高高在上，但也正因为她如普通人一样爱憎分明，有血有肉，才会帮助大家，成为世人爱戴的仙君吧。”

夏清雨有点不好意思，她轻咳了一声道：“你有时候还蛮会说话的。”

符妙声感到顿悟，一下子就把这两个形象等同在了一起，的确毫无违和感，她夸赞道：“不愧是仙君的弟子，殿下对仙君的了解真是深入。”

他们终于到了留仙苑，这里早就被洒扫洁净恭候人来，侍候的人也在门前迎接。

符妙声带两人进入，穿过月洞门，留仙苑的全貌在夏清雨独有的感知中铺陈开来，这里灵气流转，泛起温润的光晕，远比外界更为浓郁。哪处是厅堂，哪处是寝房，符妙声同他们一一介绍，她的声音悦耳，与回廊下风铃的脆响交织。

行至后院，一片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其中蕴藏的灵气辉光几乎触手可及。符妙声介绍道，“这里的温泉由灵气滋养，于伤势恢复大有裨益。”

夏清雨立刻就想到了时润，对他的身体能否起作用呢？不过都是修行者，灵气充足的地方肯定都是不错的，起码没有害处。

她对符妙声表示感谢，称赞他们有心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常住，“时琅呢，你会搬过来同我们一起吗？”

时琅嘿嘿一笑，“魇就是收拾东西去了，他对这里的灵气很喜欢，想要趁机多修炼。”

夏清雨道：“那你呢，你不想吗？刚才还说自己是修行之人。”

时琅立刻收回了笑意，最后被夏清雨赶去修炼了，赶他走是有预谋的，因为夏清雨好不容易有了同为女子的伙伴，想单独说说话，她提议道：“我们可以现在就泡这温泉吗？”

符妙声啊了一声，指着自己道：“我，我们吗？”

夏清雨点头，“我们一起。”

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符妙声怎么会拒绝，取来了衣衫，两个女孩子就这么下了水，温度也是这么适宜，这会已经是黄昏了，夏清雨今天战斗和与人交涉的疲惫终于渐渐散去。

她背靠着石壁，匀称而有力地呼吸着。

符妙声手搭在石壁，侧着身子观察夏清雨，她没有说话，但给她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因为失去记忆导致气质发生了变化，曾经的她就算失去了力量，但总让人觉得她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如今明明找回了力量，但仿佛疲于应对。

她问：“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

夏清雨道：“恐怕会吓到你。”

符妙声道：“不会，你放心。”

夏清雨轻轻一扯，覆着眼睛的素纱松开掉落，露出的是两块凹陷，这违背了人对于正常人体的想象，就像一个人长了两只鼻子，大脑会告诉你，这是反常，这是怪的，这是丑陋的。

除了本能告诉你这些，你的理智也会告诉你，这是苦难的，这是可悲的，这是令人心疼的。

符妙声捂住嘴，泪水掉到了温泉中。

“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