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窥春 第27章 血骷髅笑皮风筝哭 2

所有血色骷髅被灵力消灭化成齑粉，夏清雨也幽幽转醒，她睁开眼，是一张青黑鬼面，就算看不到表情，那焦灼的担忧都传给了她，遂笑了笑，“我醒得是不是很快？”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看见小满还在昏迷中，许弥已经被师羽从铁栅栏里面带出来了，师羽重新将锁锁上了，血色骷髅们还在哭与笑。

她问道：“这个骷髅要等受其影响的人都醒了才能处理吗？”

师羽回道：“对，强行摧毁陷入幻境的人也醒不来了。”

夏清雨好奇问：“你见到了什么？我见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幽魂飘荡。”

师羽没有立即回答，仿佛是思考了一会才道：“见到一个重要的人离去。”

夏清雨在有几分确定师羽就是时润后，就想过一个问题，他当初说的复仇是为谁复仇，在瑶台的十年，她见到的时润总是抓紧一切时间修炼，若是说和谁关系好，那自然是给他传道授业的师尊了，可是她为什么不觉得这个人是她呢？因为她是心甘情愿死的，也不是被别人所杀，活到她这个境界，谁也杀不了她了。

所以她认为，应该是为了其他人吧，要么是她死之前，要么是她死之后，他认识的重要的人。而且可能是他的心上人，原谅她之前有点自恋了，师羽把时润殉情和前面她死说得这么近，让她最开始还以为，他说的是时润为她殉情了！

怎么想都不可能嘛，之前她问妙声，妙声只说时润也飞升了，现在她有了一个合理的推测！

也就是那段时间，时润的心上人去世了，他想要为其报仇，所以那天他格外沉重，来找她试炼，只是他发现连她的一箭都接不了，于是自杀殉情去修炼鬼道，如今功成走出冥河，开始探查真相，意外遇见她，但是因为修鬼道他变丑了……所以不愿意让她失望，不敢相认，只是默默帮助她。

完美！

此时她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惜，不禁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师尊会帮你的，别难过了。”

感受着这个熟悉的身高，她情绪都低沉几分，当时她还打趣说，再过一段时间她都摸不到要让小润低下头来，她的神仙一般的弟子，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唉，天公不作美！

她心情不好，也听不得骷髅笑了，警告道：“不准笑！再笑就把你们挫骨扬灰了！”

骷髅的笑声停了一下，不过接着笑得更大声了，而且原本在哭的骷髅都笑了起来……

夏清雨扶额，算了，好人不跟鬼斗。

又等了有一会，小满终于醒了，他缓了一下就立刻去看许弥，师羽对他道：“背着他离开。”

夏清雨问道：“不用等许弥醒吗？”

师羽道：“不用，他现在只是寻常昏迷。”

等小满背着许弥和夏清雨都离开这里，无数根带血的红线在牢狱中凌迟，笑声哭声都变成惨叫声，所有的骷髅都化作红白的粉末飘扬，像下一场混杂着梅花的雪。

夏清雨问道：“师羽，我们下来后过了多久了？”

师羽道：“至少两个时辰。”

那差不多已经快天亮了，那些人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异常，能少点冲突还是少点好，她提议：“要不我们继续往前走，根据壁画所示，从这里出去就是往生山。”

那自然是通过了，她是这里面说话最管用的，小满只管听从，而师羽一向听她的。

继续往前又是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道意外的声音响起：“咳咳，是小满吗？”

小满简直要泪如雨下，但是他不能哭，眼睛花了就不好赶路了，所以他拼命忍着，“公子，你可算醒了！”

许弥现在头昏脑胀，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但不用想都知道单凭小满救不了他，他感激道：“小生，多谢夏姑娘，鬼面大侠。”

夏清雨道：“收到了收到了，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恢复体力和精神。”

许弥弱弱道：“嗯。”

小满还是挺机灵的，他不仅带了灯还揣了一把蜡烛，自下来后一路上换了很多根蜡烛，最后一根也燃尽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尽头。

虽然看起来无路可走，师羽道：“注意光线。”夏清雨已经闭上了眼睛，却感到有一根绸带绑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双眼，接着师羽直接用灵力一震，前面的石土块都碎开，光也透了进来，真的是天亮了。

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夏清雨和小满也从这里出去，放眼一望，正如壁画所示，山上全是坟墓，青草已经长了出来，死气上面覆盖着生机，一如枯木逢春。

远处有人在放风筝，有人的风筝线断了，风筝随着风飞到他们这边的山上，红色的，是一个赤发鬼吗？夏清雨笑着抬头仰望，青草的气息，生的气息，春天的气息呵，环绕着她。

但渐渐地，她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直到风筝掉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墓碑上，她才看清——那哪里是九鬼风筝，分明是血淋淋的人皮风筝！

小满却毫无所觉，他笑着道：“谁的九鬼风筝断了线，我们帮他捡上，等会焚烧了才算得了好兆头。”

许弥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闻言他也睁开眼睛去看，这一看又给他吓昏死过去，处理并不细致的人皮就这么被固定在竹骨架上，一块厚一块薄，厚的像红牡丹，薄的像蝉翼，脉络都能见到，而那张脸皮，空洞洞的眼睛和嘴，无声呐喊着。

夏清雨心里太过沉重复杂，她上前去要把这张皮收殓了，师羽快步拦在她身前，替她做了这件事。

小满还是笑着：“我们快走吧，还有时间我也想放风筝，小时候公子经常带着我和知蕊小姐一起放，虽说如今知蕊小姐这样做，但公子肯定不会生她的气。”

夏清雨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沉默了，只是走得快些。

路上许弥又醒了，他当自己刚才看到的还是幻觉，只是一味地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总觉得说出来会好受些。

他道：“太可怖了，太可怖了，昨天我被押到了那禁闭室里，那些人先给骷髅浇了黑狗血，他们说，这些都是罪人的骸骨，里面有许家的，正是他们败坏了许家的百年清誉，所以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要受尽一切苦，然后有人塞给我一根鞭子，要我抽够一万鞭，彻底明白自己的罪孽，洗心革面，才能出去。”

“我想着我哪里有什么罪孽，就做做样子，然后一味认错好了，结果他们硬是盯着我看，数我抽了多少鞭，大约晚上他们才出去。而这最可怕的才在后面，他们一走，所有骷髅竟然又哭又笑，我只觉得这些声音吵得我脑子心脏疼，最后实在忍不住就昏死过去，若是小满不请来两位大侠相救，我怕是真的要死在里面了。”

小满心疼，“公子，下次就不要再任性了嘛，只要别在全武德人面前给许家丢脸，你就一直是老太爷最疼爱的曾孙！”

“……”还不如不说，更难受了！

夏清雨注意到许弥少经历了一个环节，就是将所有人都强行拉入的幻境，但还是善意提醒道：“许公子，等会可能会见到更可怖的事，你提前做好准备。”

许弥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道：“是那个……特殊的风筝吗？”

夏清雨道：“是的，也许还有其他的。”

她靠近师羽，看了看他，小声道：“没道理啊，昨天已经把共鸣破坏了，难道说还有别的诱因吗？”她心里一顿，灵光乍现，“萤火！”这两个仪式都是四年前新加的，既然「风铃求神」有问题，那么「萤火引路」大概率也有问题！

师羽道：“应该是的，要是昨晚一并拆了，兴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夏清雨察觉到他的自责，安慰道：“那我责任更大，这么多年不是白活了？生命无常，尽人事就好，做好事的人最不需要埋怨自己。”

许弥和小满都听见了夏清雨这番话，但是皆两眼茫然，不知所云。

夏清雨又对师羽道：“你先飞回城中，把萤火网毁了，再看看有没有举止异常的人，尽力控制一下，我护送他俩回去。”

师羽没说话也没动作，明显是不乐意，夏清雨伸出戴着红线的手，道：“你给我的红线还在，没事的，而且我这里有各种武器，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师羽又沉默了片刻，什么都没说自己飞走了。夏清雨在心里感叹，徒弟长大了就不好哄了。

剩下两人纷纷对夏清雨道谢，不过一个想的是从许家赶来的追兵，一个想的是杀人剥皮的怪人。

夏清雨问许弥：“你打算去哪里呢？现在这样，你被许家人看到估计下一刻就会被活活打死。”

许弥没做思考，便道：“我想去红坊见知蕊，和她道歉，之前都是我连累她被捉到许府，昨天我回去的那刻，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她肯定是生气了，对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