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坐在床边的迟君莫,惊讶地张大嘴巴,他大概打算说点什么或是破口大骂,不过当他看到偷偷用被角抹眼泪的洛飞笑,只能默默地闭上嘴巴。
片刻后,值班医生来替洛飞笑打了保胎针并严肃地告诉她,要是再情绪激动,或者熬夜劳累就要考虑给她做宫颈环扎保胎,不过那样足月分娩的几率会大大的降低,环扎缝合处还有可能感染出血。
洛飞笑用手揉着鹅绒被蓬松的被脚,她睁大眼睛,像是在认真地听大夫讲话,可是听完后她竟然扬起嘴角,莫名其妙地笑了。
站在窗边的迟君莫,主动蹲下来帮手持簸箕的护士小姐打扫地上的花瓶碎片。
夕阳出乎预料得短,一眨眼,彻底消融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如丝的细雨中,翠绿的香樟树,纹丝不动地站在雨里,为了身上新长出的嫩叶子,能多喝几口甘甜的雨露。
天不亮,婉玉偷偷摸摸将车停在离迟家大宅半里远盘山公路上透过车窗,她恬静地望着远方的海面,看到太阳,一点一点地挣脱海水的束缚,奋力地爬到半空中,再将阳光渐渐地撒进海水里,终于迎来了金子般刺眼的晨曦……
忽然,迟君莫开门坐进车里,婉玉也在那个瞬间开始变得战战兢兢,她根本不是来做贼的,可为什么要心虚害怕?
迟君莫拎在手上的外卖袋子里装着两个热腾腾的巨无霸汉堡和两杯热牛奶,婉玉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汉堡来吃、
不小心从后视镜上看到坐在后排的迟君莫将身上笔挺的窄身西装的扣子逐个解开,一副疲惫而松弛的样子,她在下一个瞬间里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炸掉啦。
迟君莫从西装的内侧口袋拿出一只小小的日本进口芥末膏,他有些不耐烦地将整只芥末膏挤在了汉堡的夹层里。
彻夜呆在医院的他,双眼通红,很像刚刚哭过。他叮嘱婉玉一定要记得到公司之后立刻把他签好的那几份加急文件分发下去。
吃完汉堡,迟君莫又叫婉玉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把车停下。
应该是前不久才发生过车祸的缘故,公路的护栏和院中的铁栅栏在同一位置有一个很大的缺口,车子很顺利地开进空宅庭院茂盛的灌木丛中,嫩绿的枝叶间有些很小的花朵,是弱小无力的生命。
清晨温暖的风徐徐吹过,仿佛带着那些小花沁人心脾的清香,拂过了婉玉的心头。
她像士兵一样笔直地站在公路旁,守卫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迟君莫此刻正在她身后的院子里换衣服,虽然她觉得自己心里并没有丝毫肮脏的想法。
“婉玉,你把车停在公司地库就好,晚上我让周叔来接我!”
黑灰色的迷彩连帽防风衣,内搭纯棉白T恤,下身是咖啡色灯芯绒窄腿裤,和一双看起来很舒服的运动鞋,迟君莫站在婉玉面前,身上隐约多了一丝少年气,对婉玉说来眼前的迟君莫从头到脚都是崭新的,可一点也不像她幻想中迟君莫学生时代的模样。
太阳彻底升到了空中,晓得是春光大好的一天,海天一色的底色里,来来往往的船只终于显出本身的鲜艳色彩。
那些小船突然变得好看了,船上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们,都仿佛像是轻松愉快的样子。
“婉玉,先不要告诉洛总,我约了Alan。”
“迟总,您忘记了么?我现在根本见不到洛总。”
“ 哦。 ”
“你们要知道,公司这几年建的商圈都专注于高端化和品牌化,为的就是锁定高端消费群,目的是彻底切割开喜欢网购的中低端消费群!”
正在给项目部开会的迟君莫,不经意地将脸上的黑框眼镜摘下再戴上,他最近白天在医院照顾洛飞笑,晚上开夜车看文件,只好用眼镜来遮黑眼圈,反倒显得特别的深沉魅惑。
婚后的迟君莫,仍然有张线条分明的脸。
他疲惫地猛然转头,正好撞在专心做会议速记的小静视线里,刹那间小静不觉手抖得厉害,她一连按出好几个英文字符。
会议结束后,迟君莫疾步走出会议室,婉玉跟在身旁将刚刚泡好的菊花茶,捧给他。
“霍经理,从美国度假回来了,现在在您的办公室等您,说过几天还要陪家人去不丹,今天就是回来看看您。”
迟君莫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他故意开玩笑说:“婉玉,拜托你马上去公司茶水间煮两杯咖啡送到我办公室来!霍叔叔当初陪我在澳洲读中学时,就特别喜欢碎碎念,要是让他喝了小静煮的咖啡,那孩子怕是在公司待不了多久就得主动辞职!”
迟君莫看见霍煜正坐在自己办公室那个平时开小会用的圆桌前,认真翻着自己因为受洛飞笑感染,而偷偷买来看的几本占星书。
“迟总最近开始相信命运了?”
“我一直相信命运!不过这些书本来不是我买来自己看的,是我买给洛总的……”
霍煜目光自书上移开,他看着迟君莫,开口问道:“迟总您听说过Elena(埃琳娜)这个人吗?中文名林爱娜?”
“我知道!”
迟君莫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他的声音很低。
“当年我和Alan刚到堪培拉的时候,在当地的华人留学生联谊会上认识了你口中的林爱娜,当时学长跟我们介绍她是一位从美国旧金山来的华商千金,之后并无深交。”
迟君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他站在那里好像有一点困窘。
“直到第二年的假期里,我和Alan作伴去黄金海岸游玩。我们又碰见了她。Alan跟她发生了关系。我们住在那里很久,后来我和当地的一个女孩也在一起了。”
“少爷你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少奶奶。林爱娜的父亲林书达可不是个什么读书人,他一向最喜欢做些‘以逸待劳’的事情。仁达集团,本来就是个控股公司!”
霍煜年轻时跟人家做进出口生意,经常往返各国见的人多了,就喜欢打听别人的八卦。
后来跟了迟藤宣这种“知识分子”作为的老板,被骂得很惨,就再也不敢随意讲他人是非了。
“霍叔叔您直说就好,您不是外人。”
“差不多从两年前开始福泽集团旗下所有的地产、酒店和所有的商圈物业都是由一家名叫达昌实业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承建开发的。最有意思的是林爱娜新注册的通讯科技公司,竟然莫名其妙地参与到了福泽苦心研发多年的高科技通讯产业里!不仅如此,林书达最近还频繁接触福泽的一些外国的中小股东。我怀疑其中的始作俑者就是Alan少爷!”
“这些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在美国洛杉矶有……霍叔叔,请先不要告诉飞飞这些事……我一定要让他们母子平安!”
婉玉送咖啡的时候顺便端一盘已经切好的火龙果和一盘去了皮的毛丹红,虽然知道不管加班到多晚,迟君莫从不在办公室里吃任何东西,胃就是这样生生饿坏的。
婉玉自从进迟氏工作以来,就格外心痛这一点,整日总盼着有机会能抚慰迟君莫的胃,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地削个水果给他吃。
婉玉腹诽后把生津开胃益气补血的毛丹红放在了迟君莫办公桌上,至于润肠通便,排毒养颜的火龙果只好忍痛割爱便宜了霍煜那个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老家伙”了。
可是没人领受,她的好意。
迟君莫正好签了两份文件,让她交给项目部经理,脸上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霍煜正在跟电话里读中学的女儿,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他女儿一心想去哀悼差点在烈火中粉身碎骨的巴黎圣母。
公司门口,迟君莫老远就看见简洋神情异样的在那辆迈巴赫转来转去的,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惴惴不安的神情。
“简洋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让你急成这副样子?”
“迟总,医院那边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洛总她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一个人坐在窗边,一直对着手机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