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见 第8章 第七章：先知的囚笼

遵化城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尘土混合的气息，刺得人喉咙发痒。

我，阿时，将自己裹在宽大的男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多铎给我的“护身符”，也是我这具身体的新身份。但我的灵魂，却来自三百年后。

我知道，这座城，马上就要陷落了。

昨日，我利用现代医学知识，用盐水为伤兵清洗伤口，又用捣碎的蒲公英敷在溃烂处。当那个化脓的伤口奇迹般地消肿时，士兵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轻蔑变成了敬畏。我甚至听到了他们在背后悄悄议论：“阿时兄弟”懂仙法。

这让我感到一丝荒谬的悲哀。我救的人，可能在几天后，就会成为屠杀这座城池的刽子手。

“阿时！贝勒爷找你！”

图尔堪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像一块石头砸进我混乱的思绪。

我跟着他穿过军营。每一步，都像踩在历史的脉搏上。我知道，此刻皇太极的主力正在向遵化集结，而多尔衮、阿济格他们，已经在周边扫荡明军，为最后的攻城做准备。

多铎的营帐里，他正与几个亲信将领围在沙盘前，指着上面的城池模型低声商议。见我进来，他挥了挥手，那几人便退了出去。

“坐。”他指了指案几旁的蒲团。

我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我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我知道，历史上的遵化之战，明将赵率教战死，后金军靠诈城得手。而多铎，这个15岁的少年，在这场战役中，只是一个配角。

“李老栓的事，解决了。”他开门见山。

我点点头，没说话。

“你在这里……还习惯吗？”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习惯。”我轻声答。

“那就好。”他看着我，目光锐利而直接，“阿时，从今天起，你不仅要管伤兵营的药，还要帮我管粮草和器械。”

我心头一震。

“我们的主力马上要攻打遵化城。”他指着沙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部的任务是扫清城西的明军据点，切断他们的援兵。粮草和器械的调度，是取胜的关键。”

我看着他年轻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我知道，他的任务只是侧翼扫荡，是这场大戏的配角。而他，却如此兴奋，如此渴望证明自己。

“我……怕做不好。”我犹豫道。

“你能做好。”他语气坚定，“你懂算术，心思缜密，比那些只懂冲锋陷阵的家伙强多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骄傲：“四贝勒说了，拿下遵化，首功是我们的！”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告诉他真相。

我想说：“多铎，你不会死在这里。你会活下来，成为大清的豫亲王，成为开国的功臣。但你也会在几年后，死于天花，英年早逝。”

但我说不出口。

我只是一个穿越者，一个历史的旁观者。我不能改变历史，也不敢改变历史。

“贝勒爷，”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您一定要小心。”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少年的得意：“放心吧，我多铎可不是好惹的！”

他翻身上马，回头望了望我的药帐。

“等我回来。”他丢下一句话，便带着亲兵消失在夜色中。

我握紧手中的玉佩，玉佩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和士兵的呼喝声，城西的方向，火光隐隐。

我知道，这场战争，早已将我和这个少年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

而我，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却只能像一个囚徒，眼睁睁地看着历史的车轮，按照它既定的轨迹，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