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却也不亮,想必这太阳今日只肯躲在如山的云朵后,主宰着这三界的热气。蓁蓁这日起来后,便暗自筹谋着,要如何成功实现杀恶人给卫恩恢复九尾的计划。既然他不愿意,就由她来筹谋这一切。
他自是了解她的性子,早从她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尽可能和她打情骂俏,教她不得专心筹谋。但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他知道,他必须要对不住她一回,做一回不称职的丈夫,动用所有力量,逼她放弃。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自我了断,才能从根上断了她给自己恢复九尾的念头。
早膳时,蓁蓁又提起这计划,不料卫霜一口否了。蓁蓁只得另寻他法。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于是拉卫恩的手撺掇道:“二郎,咱们去一趟崔家好不好?”
卫恩一听,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问道:“去崔家做什么?”蓁蓁以甜美的嗓音嫣然笑道:“你不知道,你那阵子重伤不醒,崔家人可是来探望了的,如今我们去他家,乃是礼节应当,你说是不是?”卫恩闻言,只道有理,可又有些不解,她一直筹谋着给自己恢复九尾,为何突然要想起去崔家了?
他想起崔家历史,陡然悟了,她这是要借崔家之手杀人给自己恢复法力,顺便借此栽赃给崔家,好灭了卫家的一个潜在威胁,真乃一石二鸟之计,换作是别人耍这种阴谋诡计,他真是唾骂得不要不要的,可如今是自己心爱的樱奴要耍这招,不禁邪魅一笑,爱起她的阴险聪慧来,却又有些担心,他能猜出她的心思,阿大的智谋在他之上,更能猜出来。那好歹是阿大的家人,有血缘之亲和亲密往来的家人,此招一成,阿大会如何对待樱奴?
他迁怒于自己还不打紧,自己替樱奴扛了,可阿大若真因此与樱奴反目成仇,伤不了阿姊——说不定连阿姊都讨厌她——更伤不了卫家,无须多虑,那对樱奴可就大为不利了。
阿大与樱奴智谋几乎不相上下,明争不行,暗斗起来多半两败俱伤,甚至伤得最重的是樱奴。樱奴真是为了自己什么都豁出去了,连阿大的喜怒哀乐和自己的安危也不管了。
他绝不能容许他在乎的人如此自相残杀,更不能容许樱奴被她自己的这一计反噬。
他将计就计,回她道:“好,你既要去,我随你去便是。”
蓁蓁说干就干,没有片刻犹豫,便开始盛装打扮,准备去崔家。卫恩趁机找借口出了室门,前往练功场,唤了卫灵和明方。
他想,此时能阻止崔家中计的,只有阿姊和阿大了。
崔家老顽固势力不小,很可能被樱奴怂恿成功。如果他亲自向崔家人解释,崔家人与自己和樱奴都不亲密,定会记恨卫家,引发两家大战。
若由阿姊和阿大出面,一来,提前让阿大知晓,计谋未成,阿大最多生气几日,也就理解樱奴了,总好过崔家被灭后阿大记恨樱奴;二来,阿大正直负责,又是崔家人疼爱的家中长子,阻止崔家人多半能成功,还能安抚好崔家人的情绪,由阿姊一起出面,主动揭穿樱奴计谋,多少展现了卫家诚意,可缓和崔家对卫家的态度。
卫灵和明方听卫恩如此这般一说,大感意外。他们想不到,与自己亲近的家人为自己心爱之人,竟已魔怔到这等地步,又气又怜,却也很快平静下来,决定叫上意绵,以崔家有事派人要求他们回家为由,瞒过了卫霜,又与卫恩分开,争取赶在卫恩和蓁蓁之前到达崔家,讲明一切,让崔家人务必当场拒绝蓁蓁,断了她的念头。
卫恩回了寝室,自是要按约定想办法拖延时间,与蓁蓁又打情骂俏起来,蓁蓁只顾自己筹谋,并未留心卫恩所思,自是未曾起过半点疑心。她心满意足地打扮好,便与卫恩一同出发。
好在卫灵与明方携爱女先行抵达崔家,向家人讲明了一切。柳琴闻得,百感交集,又怜蓁蓁这般爱夫,又惊她这般阴狠善谋,又怜又惊而后怕,若不是她那夫婿告知自家儿子,提前提醒他们,他们说不定就有族人,中了蓁蓁之计,就此拖崔家于水深火热之中。
崔明震哪里受得了有人算计自家,闻言登时暴跳如雷,一脚便踹翻了跟前的案,出剑大喊道:“早想灭了这妇人,看样子是老天开眼,要我提前如愿以偿了!”
好在柳琴呵斥了几句,又骂他毫无教养,再加上明方劝了几句,才渐平息了怒气,答应不生事。柳琴想到蓁蓁若在崔家受阻,必会寻崔家亲戚,遂派人请了崔家族人一起过来,集体当场拒绝蓁蓁,好彻底断了她的念头,同时也能借机给族中的老顽固施压,免得又给别人算计崔家的机会。
蓁蓁与卫恩来到了崔家,卫灵和明方因担心崔家一些族人尤其是明震会难以自制,当场与卫恩夫妇起冲突,便决定与意绵一起留在崔家,先躲在崔家正堂屏风后,静观其变,随时准备调和卫崔两家。
蓁蓁与卫恩进了崔家正堂,依了崔家的习惯,随意选了位置坐下。只听蓁蓁笑容满面开口道:“前阵子娘子带了家人来探望,那时我神志不清,有失远迎,大为失礼,还请诸位莫怪!”
柳琴回笑道:“蓁蓁爱夫甚深,我们见了都大为感动,焉会怪你?”
蓁蓁笑道:“诸位不怪便好,今日我和二郎特意来贵府,答谢贵府当日探望之情。本想带了礼来,思来想去,什么礼都是俗气的,只想一样,只这份礼若无贵府之力,断送不出去的。”
柳琴何等冰雪聪明,已料到蓁蓁此话何意,却故作不知,笑问道:“敢问是什么样的礼,竟这样特别?”
蓁蓁顺阶而下,开口道:“贵府金盆洗手多年,想来手已痒了吧?”
此话一出,满堂无声。
蓁蓁见无人回应,又道:“我近来听说凡间一些恶人始终为非作歹,无人敢管,无人敢告,想来也跟那些恶妖没什么两样。我虽已告别故土,却仍颇为不平,既是降妖除魔,不如把恶人也一块儿除了,好还三界清明。诸位说是不是?”
柳琴笑道:“蓁蓁说得极是。”
蓁蓁又面作悲色道:“可惜妾一妇人,势单力薄,又已永别凡间宫中,无能惩恶扬善,只得请妖界出手。可卫家上下皆不肯破例开杀戒,想来也只有贵府,能独当一面,不畏人言,仗义相助。若能除掉这些恶人,那真是造福三界,给贵府积福。这些恶人十恶不赦,也不能叫他们白白死了,若能剜其心,取其精气,既替那些受害者解恨,又能为贵府上下增强法力,真乃一举两得。不过,卫崔两家乃姻亲,理应有福同享,有难自是卫家担了,若是贵府能剜了那些恶人的心,取了他们的精气来,可别忘了分给我们卫家,才不枉阿大与阿灵彼此一片痴心。”
蓁蓁话音一落,柳琴颇有一种棋逢对手之感,想她此言滴水不漏,诱惑力极强,叫人简直难以拒绝,若非自家人提前提醒,也许此时就已答应下来。
屏风后的明方等人听了,百感交集。明方想她如此精于权谋,说话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如此诱人,只道她心思缜密,聪慧至极,不禁暗暗佩服,却也气她算计自己家人,全然不顾自己与她的亲情与友谊,可也恨不起她来,终究一家人日久情深,焉能轻易分道扬镳、一刀两断,乃至反目成仇?
他这心中五味杂陈,自是滋味难熬,一时难以定下对蓁蓁的态度。卫灵想必与他心有灵犀,怜他心中纠结,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以此抚慰。
柳琴细思一番,对蓁蓁笑道:“蓁蓁悲天悯人,为卫崔两家情谊深谋远虑,自是可敬,只我崔家早已清心寡欲,无心重操旧业。还请蓁蓁谅解。”
蓁蓁被拒后并不气馁,十分得体地笑道:“清心寡欲倒是好事,可也不妨碍崔家行侠仗义,顺便偶尔尝尝鲜。”
柳琴闻言竟一时难以回她,沉默了半晌。
崔明震可是看不下去了,嗤之以鼻道:“算计便说算计,别扯什么‘行侠仗义’这种狗屁话,省得辱没了你祖宗。”
卫恩闻得,火即跳上心头来,虽说他知樱奴有心算计崔家,自是理亏,心中于崔家有愧,可樱奴终究是他心头眉间所爱,哪怕她有错,他也要在外人面前不可理喻地护短到底,于是他骂崔明震道:“田舍儿,你好好说话,别辱没了你祖宗。”
崔明震可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算计我崔家,还有理了!”
卫恩决计要为了樱奴强词夺理,道:“算计什么?你们崔家有什么好教外人算计的?”
“你……”
“好了!”蓁蓁笑道,“不要吵了。你们那么大声吓到我了。都是亲戚,有什么好吵的?”
崔明震可是气坏了:“谁跟你是亲戚?造了十辈子孽才跟你做亲戚。要不怎么是武皇后的堂侄女呢,真是生来就克亲戚!”
卫恩拍案而起:“崔明震!你怕是欠修理!”
崔明震也拍案而起:“卫恩!你们别欺人太甚!”
蓁蓁急忙起身,娇声劝道:“好了,不要吵了,就当是为了阿大和阿灵。都坐下,都坐下。”
卫恩和崔明震皆悻悻而坐。蓁蓁见二人坐下,便离座接近崔明震,笑脸盈盈道:“四郎,莫要动怒……”崔明震挥手道:“你起开!别叫我‘四郎’,我不习惯!”蓁蓁内心虽是咬牙切齿,脸却甜甜的,她又笑道:“四郎,你看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若叫阿大知道了,可不又得操心?”
崔明震冷笑道:“你还记得我大兄啊!”
“当然了!阿大为人正直,又重情重义,时常提起你们……”
“你究竟欲作甚?”
“还是四郎爽快,你看,我今日送的礼,你可感兴趣?”
崔明震冷冷一笑,道:“我倒是感兴趣,所以回送你一份礼,你看可好?”
“哦?”
“我送你一百个大耳刮子如何?”
卫恩闻言瞬间起身,骂道:“岂有此理……”他边骂边走过来。
崔明震可不惧他:“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们崔家,才叫‘岂有此理’!”
卫恩怒气冲冲地走来,这怒火旺得一丈之外的崔明震和蓁蓁都能感受到热气。
蓁蓁忙不迭起身挡在卫恩面前。她所作所为皆为给他恢复九尾,能不能打倒崔家的这些老顽固,她并不太在意。若此招反倒使他与崔家人起冲突,甚至受伤,那真是得不偿失,反倒教她悔断了肠子。
她见崔明震并不上当,想来崔柳琴也早已识破她的计谋,可若后退一步,不算计他们,只求他们帮助卫恩恢复法力,以卫崔两家的关系,只怕是天方夜谭,除非明方亲自出面。可卫恩断尾一事,只能是卫家机密,崔家若见他们如此恳求,必会对卫恩伤情起疑心。以崔家人的脑子,不会猜不出卫恩断了尾,到时崔家必趁火打劫,暗杀卫恩以报杀父之仇。即使保住断尾秘密,若不算计崔家,到时崔家也可能算计卫家,借机大开杀戒,全部栽赃给卫家,蓁蓁再能拉拢灭妖派,也掌控不了崔家势力,到时一发不可收拾。
蓁蓁这般思量一番,此招实过险,不如就此收手。
她遂对崔家众人道:“真是打扰诸位了!妾无心算计诸位,还请诸位莫误会!我们先走了。闲时再聊!”她拉着卫恩加快脚步离去。
崔明震见这二人走了,心中反倒不爽快,喊道:“哎!别走啊!有本事算计就别走啊!好好打一场结了旧账……”
“行了!”崔柳琴骂他道,“什么‘结旧账’?你以为买东西呢!半点分寸没有!你都不如蓁蓁知进退。”
崔明震委屈道:“娘娘,您怎么反倒夸起她来?”
柳琴懒得回答他。
明方等人从屏风后出来了。
明方叹了口气,皱着眉,似是心事重重,难以排遣。卫灵抱着他,想与他同担这忧伤。
柳琴见他这般模样,问道:“你与蓁蓁关系可是极好?”
他看向母亲回道:“说不上极好,可也是愿推心置腹、苦乐与共的亲人和朋友了。”
崔明震鄙视道:“什么‘推心置腹’?还‘苦乐与共’!你看人看走眼了!”他又指着卫灵道:“你选了她就看走眼了,现在连朋友也看走眼……”
“放肆!”柳琴高声斥道,“谁许你对你大嫂如此无礼!”
卫灵只生气地看了崔明震一眼,并不言语。
柳琴又对明方道:“儿啊,你与蓁蓁日后依旧还在卫家,该如何相处,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明方微微点点头。崔明震却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愈想愈气,愈气愈想,又气又想,又想又气,终于起身骂道:“这妇人真欺我崔家太甚!太甚!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他一脚踢碎了跟前的几案。明方见了直摇头,柳琴则大骂道:“畜生何以成大事!你生气便生气,踢那案做甚么!你以为是蹴鞠啊!成天跟你那案过不去,那案是会咬着你还是怎么着?你看看你变了多少回案出来,你练法术就是拿来踹东西变东西的?怎么那么暴躁!你阿耶都从来不像你这样。自个儿丢人现眼,还教坏自家晚辈!败家畜生!”
她又转向意绵,对她道:“绵儿莫怕,莫看他,多学学你阿耶。我跟你阿翁就是作孽作太多,才生了这么个小暴君出来!”
意绵素来乖巧,对柳琴撒娇道:“阿婆息怒!四叔是阿婆的亲子,阿婆若生四叔的气,自己也会心疼的!”
柳琴可不是心头暖流汹涌,怒气全散,对明震指着意绵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叫崔家风范,你多学学!”她又感到心烦,对明震喊道:“赶紧滚!看到你就脑袋疼!”
明震嘴嘟着,自是心不服气不顺,闷闷地迈步离开,却又听母亲叫道:“自个儿留的烂摊子不收拾啊!要阿娘替你捡不成?”明震回头一瞧,母亲言下指的是那被他踢碎的几案,只得又回去把那碎案用法力收拾了,再变出一个完好无损的几案来,乖乖放好了,又闷闷地离去。
明方、卫灵和意绵又问候了崔家族人一番,又离府回了卫家。
蓁蓁与卫恩回到了卫家。卫恩见她有些垂头丧气,便趁机问她道:“樱奴,你是不是还想着给我恢复九尾?”
蓁蓁只抬头瞧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回道:“嗯。”
“樱奴,放弃吧。”
蓁蓁并不专心睬他,只道:“你不用管。”
“难道现在我说话,在你心中已无分量了?”
蓁蓁竟不说话了。卫恩无可奈何,她是个清醒精明的人,一旦不与他打情骂俏,怎么软逼也不管用。
看来他还得对不住她一次。
蓁蓁抛下卫恩不搭理,自己一人拿起《老子》来,假装在读书,心里却又筹谋如何杀恶人给他恢复九尾,又能万无一失。卫恩一面练字,一面观察她。她那双眼落在已展开的书卷上一处,却半晌未动,也不知是她在看书,还是书在看她。
蓁蓁苦思冥想,冥想苦思,终于再得一计。
她快速起身,翩然跳过卫恩,预备出去。卫恩叫住她,问道:“樱奴,你预备做甚么?”
她转身对他嫣然笑道:“我出去走走。你不用管我,专心练字便是。”
卫恩把笔插回笔格中,道:“我陪你出去。”
她却拦道:“不用,你练你的字。”她开始撒娇起来:“你若练得不好,我可是要嫌弃的。”
卫恩邪魅一笑,知她必又心生一计,遂慢慢走向她,笑道:“你嫌弃便嫌弃,只要能陪你,都行。”
她虽因他这邪魅一笑、愈来愈近的气息和勾魂摄魄的嗓音投降了一两分,终究还是顶住了。她回他道:“我一个人走走不行吗?”她低下头,委屈地低吟了一声,令自己两眼含泪,又抬起头看他一会儿,再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卫恩果然心软了,软得没一处可逃。
他终究是她的手下败将。
不对。
他猛地清醒。
她在迷惑他。
他半心软半强硬地对她道:“你哭得这样伤心,我更不能让你一人走了。”
她见此招无用,两颗明亮精明的眼珠子不停转动,给她又送一计。她笑道:“二郎对我就是好!这件衣裳我穿得不够凉快,想换一件,二郎先等等我。”
卫恩终究略输她一筹,并未觉是计,遂许她去了,自己站在原地等待。不想只过一会儿,却突然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捆住,低头仔细一瞧,竟是缠妖索。
他回头一望,原来她所谓的换衣裳是去取缠妖索了。
他仰天长啸,自己从未防备她,突然之间要斗法,居然想不到这些。只听她对他娇声道:“二郎,对不住了!你莫怪我哈,要是肚子饿了,可以叫流华给你送东西吃——”
她突然觉此计有什么纰漏,遂来到一案前,把他方才练字的纸卷起来,塞到他口中,解释道:“乖哈,我呢,怕你叫人。我会交代流华,让她准时送饭给你,不要怕哈!”
卫恩无比吃惊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她,她却像哄孩子般拍了拍他头,又给了他脸上一吻,就得意地离去,关了门,又吩咐流华道:“流华,你施个法术,把门锁了。二郎说了,要一个人静静,不见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我先出去走走,你记得时候一到,就把饭端进去。”
主子发话,流华焉能不听从?流华自是施了法术,又尽职尽责地把门锁得严严实实。卫恩在室内闻得她们对话,知室门已然锁上,自己就是拿头撞墙,也无人知晓。
他真是欲哭无泪,又很快担心起蓁蓁来。她怎么对他都不要紧,可她此去必是要去杀人,杀的虽是恶人,可终究是罪孽。他知她多谋善断,定会稳住灭妖派,不让灭妖派有为难卫家的借口。
可他希望她过清清白白、无债无忧的日子,他也希望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不怪她,也不谴责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他连累了她,所以他要救她。
可他现要如何脱身,阻止她呢?
他拼尽全力要挣脱这缠妖索,却觉这缠妖索更紧了。他只得去撞那门,可那门坚实不动,这缠妖索教他残存的法力施展不得,更别说施法开门。他真是认输了。唉!聪明的樱奴,他此时不知是该气她,还是该爱她。她真是他永生永世的劫,教他恨不得,弃不得,奈何不得。她就像这缠妖索,缠绕着他,叫他永远只做她的绕指柔。
他在想什么呢?他该想办法脱身阻止她才是。可他能想什么呢?能试的都试了,她真是不给他留任何漏洞,也不给她自己留任何退路。他突然想看看窗外的风景——窗?窗!
他有法子了。
他蹦蹦跳跳地一步一步艰难地到达那窗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口中还塞着东西,实在是窒息,窒息到他只能靠那两个不大的鼻孔慢慢缓和他的呼吸。
他偶然间抬起头,发觉天色阴沉,加之现在闷热异常,只怕要有大雷雨——雷?是了,雷霆劫,妖最怕雷霆劫了。雷落地震三声,地裂树折,屋摧舍倾,皮落骨碎,即是天降雷霆劫于妖,以惩其恶行罪孽。
他并未做过亏心事,此时想到这雷霆劫,却骤然战栗起来。雷霆劫惩罚的是妖,那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