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玻璃心 第3章 第三章

当周一冬牵起沐夜幕的手，那一瞬间，记忆如滔滔江水般汹涌而至，将她彻底淹没。过往的画面——姐姐沐晨曦与周一冬并肩而行、相视而笑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令她窒息。

“沐晨曦，你可回来了。”周一冬嘴角微扬，笑意温柔，眼底却藏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那个……”沐夜幕心头一紧，她原以为周一冬会认出她才是沐夜幕，可精心设计的装扮竟让他彻底混淆。她既是姐姐的影子，又是复仇的化身，身份在虚实之间摇摇欲坠。

程茜茜静静望着她，目光穿透表象，直抵内心。她看得清楚——沐夜幕早已深陷泥潭。虽以复仇之名接近周一冬，可她永远无法真正取代沐晨曦的位置。查清死因、报复仇人是她的目标，可她自己，也早已在执念中沉沦，中毒太深，难以自拔。

“傻瓜……”程茜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有怜悯，也有无奈。

她转身欲走，却迎面撞上向南风。他依旧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眼神轻佻，语气讥讽，令人作呕。

“怎么，校长千金，带了个漂亮姑娘回来？这不就是当年的沐晨曦吗？”

“向南风，”程茜茜冷冷开口，“你喜欢过她，就别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难得回来，你不能好好待她？”

是啊，谁不知道当年向南风为追沐晨曦，几乎丢尽尊严？可沐晨曦拒绝了。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愿将遗憾留给最爱她的人。

“你胡说什么？”向南风嗤笑，“我堂堂向家血脉，会喜欢她？她配吗？”

“你曾当着全校的面宣告喜欢她，连燕辰东都清楚。现在装什么清高？自欺欺人罢了。”程茜茜毫不留情。

“我……”向南风语塞，怒意翻涌，却无从反驳。

就在此时，往事如陨石坠入心海，激起千层浪。他忽然明白——有些伤痛，无法独自背负；有些喜欢，即便覆水难收，也始终刻骨铭心。

周一冬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前方那条熟悉的长廊。

他轻叹一声，声音微颤：“你还记得吗？那一天……你就是从这里出事的。我没能赶上来……没能……”他哽咽着，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始终没把真相说出口。

沐夜幕以姐姐之名靠近他，可看着眼前这个如孩子般脆弱的周一冬，她竟生出一种欺瞒一生的罪恶感。她仿佛在利用他的深情，践踏他未愈的伤口。

那些被尘封的回忆，如细碎光影，一点一滴浮现。她明明即将触及真相，却在心软的瞬间选择沉默。有些答案，知道了，或许反而更痛。

“周一冬……”她低声唤他。

他那双即将落泪的眼眸里，映着过往撕心裂肺的影子。远方仿佛传来痛哭声，那是曾经的他，在命运的尽头无助呼喊。那些雨露均沾的过往，终将成为无法回头、却必须被翻阅的回忆篇章。

“程茜茜，你不懂，”向南风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和她之间，早已没有情感。我们只是在人生路上，越走越远的陌生人。”

“向南风，”程茜茜冷笑，“我不知道你这两年经历了什么，但你看看你现在——和沐晨曦闹成什么样？你还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少爷吗？”

四月的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人间四月天的温柔与慰藉。

“向南风，我求你，”程茜茜声音软了下来，“好好对她一次，哪怕就这一次。”

“她不是沐晨曦。”向南风忽然冷笑，眼神锐利，“我清楚记得，两年前，沐晨曦已在学校身亡，那片区域至今封闭。你带回来的，是个冒牌货，对吧？”

“你……”

话音未落，沐夜幕猛然冲上前，一巴掌甩在向南风脸上。那一击，像极了被戳中软肋的本能反应。

温柔的言语浸湿了她被岁月磨砺的双眼。她透过玻璃，看见自己哽咽的倒影，心被撕扯得生疼。那些被压抑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怎么，说中了？”向南风抹了抹嘴角，冷笑更甚，“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沐晨曦。快说，你到底是谁？”

她无路可退。即便容貌相同，可灵魂的裂痕无法伪装。她终究瞒不过那些真正了解沐晨曦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强撑着，声音却已发抖。

“如果我没猜错，”向南风逼近一步，“你就是沐……”话未说完，沐夜幕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四月的风扬起她的裙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岁月的距离，早已遥远得无法丈量。她抓不住时间的尾巴，也等不到姐姐的归期。

“沐晨曦，怎么了？”周一冬回头，关切地望来。

那张曾深爱的脸，透过光影，映出无法掩饰的忧愁。曾经的心动，在此刻悄然复苏，仿佛未来也因此变得举足轻重。

“周一冬，没事……我有点事要和向南风谈，你先走吧。”她努力维持镇定。

周一冬凝视她片刻，见她神色如常，终于笑了笑，轻轻扇了扇手，示意她去处理，自己则转身离开。

他走远了，背影孤寂而忧伤。沐夜幕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明白——有些距离，一旦拉开，便再也追不上。

“走，我们换个地方说。”向南风语气沉下。

他早已识破她的身份，却不知她为何要假扮姐姐，重返校园，接近周一冬与燕辰东。

空旷的走廊只剩两人。风声低回。

“好了，现在没人了，”向南风直视她，“你可以说了——沐夜幕。”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终于卸下伪装。

“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沐晨曦。她两年前就死了。而我记得，她有个双胞胎妹妹——你，沐夜幕。”

她缓缓点头。

她早知骗不过他。时光无法倒流，爱与恨在岁月中堆积如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曾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可终究，不过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棋子。

“向南风，”她声音颤抖，“你怎么可以害死我姐姐……”

泪水夺眶而出，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滑落。她的心像被锈蚀的齿轮，卡在时间里，无法转动。

“我害死她？”向南风猛然睁大眼，声音陡然拔高，“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害她？我喜欢沐晨曦，是事实，谁也无法否认！刚才对你恶语相向，只是想试探你是否真的记得我……可你毫无反应，我才确定——你不是她。”

“你喜欢我姐？”她怔住。

这是她第一次从向南风口中听到这句话。真假难辨，可那语气里的真挚，却让她心头一震。

就在此时，周一冬突然折返，一把拽住“沐晨曦”的手腕：“你怎么和这种人在一起？快跟我走！他是杀人狂！”

“周一冬，你等等，谁是杀人狂？”她挣扎着追问。

沉默如雾，笼罩四周。她知道，越是接近真相，越要付出代价。

风中，仿佛有朵雨做的云，承载着他们千丝万缕的回忆。她的喜欢，她的爱慕，早已在岁月中变质，成了无法言说的禁忌。

“你还不明白吗？”周一冬怒视向南风，“当年就是他害死的她！他想用谎言脱罪，你怎么还能信他？”

“向南风，”她声音轻得像风，“周一冬说的是真的吗？是你……害死了她？”

向南风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

那一刻，少女的心碎成齑粉。她信任的人，一个个崩塌。她转身奔跑，泪水在风中飘散，像一场无声的雨。

她跌倒在长廊尽头，程茜茜静静走来，伸出手，将她拉起。

“你还想报仇吗？”程茜茜问，“越接近真相，越可能玉石俱焚。”

“程茜茜，”她泣不成声，“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姐姐？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该被遗忘，更不该被伤害……”

“他们为何抛弃她，答案只在他们心中。但你要知道真相，就必须承受它的重量，再痛，也得走下去。”

她最怕的，不是真相，而是真相带来的幻灭。她早知，一旦深陷，终将为爱成痴，为恨成魔。

“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喃喃，“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可我不靠近答案，答案也会找上我。到头来，依旧逃不过痛不欲生。”

“傻瓜，”程茜茜轻抚她的发，“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执着于答案？”

“你不在意，我在意！”她猛地抬头，“那是我亲姐姐！她对我那么好……我怎能袖手旁观？”

“可你就不管……”

“我管什么？”她苦笑，“我只想做回自己，过我想要的生活。可只要真相一日未解，我就一日无法安宁。”

或许，她执着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那个被掩埋的答案。可这个答案，终将伤人，也伤己——哪怕无辜如周一冬。

风依旧在吹，裙角轻轻扬起。她望着远方，仿佛看见姐姐的影子，在时光尽头，静静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