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 第84章 操控

凉煞放好椅子，对着那位大叔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大叔斜着眼看着他，赌气似地交叉了一下手臂说道：“我不坐，要说赶紧说！”

凉煞作罢，就把椅子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坐了上去，也叉着手臂说道：“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咱们俩的秘密我也跟他们说过了，他们的很多事也都告诉我了。咱们和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只要我再告诉了你，以后就都是我们了。”

“都知道了？你怎么又没告诉我？”

“这回是没来得及呀。”

“好吧，那你快说说现在什么情况了。”

凉煞就把这一连串的故事给他尽量完整过了一遍。大叔听完，也就没那么紧绷和不悦了。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样了。你快说说你为什么在这儿吧。”凉煞看着对方，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大叔刚要开口，凉煞抬了下手打断：“你等等，能不能先把你这个易容去了？不然听你的声音我真要以为你就长这样了。”

“……你面具才脱多久就戴不回去啦？”虽然满口指责，但他还是把手伸到了后脑勺的头发里，仿佛触碰了什么开关，整张脸一下就松垮掉了。

大叔揭下了假面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看到真面目的那一刻，琼萧眼睛一亮，叹道：“咦，你们怎么都长得那么白净啊？”

“你长年累月地捂着，你也肯定能白净。”凉煞回她道。

从大叔变成小伙子的人卸了妆后吐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些。

再多看几眼，越看越顺眼，换身衣裳和装扮像极了一位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

“原来兄弟你长这样啊！”凉煞一下子笑得很明朗，对于这样破规矩的事情，他觉得有趣极了。

对方看着凉煞，微微一怔，一瞬间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也只是扬起嘴角笑了笑，又对他轻轻翻了下眼睛。

他扔下手里的假面具，对着众人颔首微笑着打了招呼：“灰羽见过各位。”

“轻功了得的那位啊，传言都说你会像鸟一样飞。”容凛叹着，能和接连和狼溪阁还有斜月廊的杀手们有了接触，这实在是个连做梦都不敢要的素材。但如今身边来了俩，还成了合作伙伴。

“传言嘛，听听乐呵一下就罢了。”灰羽谦虚道。

“最近江湖上不是热议，说这里有重大考古发现吗？我前两天听闻后有些感兴趣，想着要是能找个时间或机会过来看一看就好了。”灰羽开始慢慢讲述，他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杀手”这个词。

“没想到机缘甚巧，还真让我看到了一个委托。是一个关于失踪案的委托，事发地点离缘梦城很近，是个偏僻的乡村。那个地方条件有限，出了事情不像繁华的城区能很快高效进行调查。所以意识到出了事之后的两天，官差才赶到了那里。”

“什么时候的事儿？”容凛问道。

“大概半月前吧。”灰羽看了容凛一眼，注意力便被他的橘红发色吸引了过去。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又不忘一边往下叙述道，“半月前，先是丢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孩子素日里就爱到处跑，也有过不打招呼就在外面过夜的情况。那孩子的父母多少也是疏于管教，次数多了竟也习以为常。那孩子虽然喜欢夜不归宿，但在外面过夜的日子都不会太久，一两天就会自己乖乖回家。但那次过了有三五天也不见踪影，父母去那孩子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却都没人知道下落，他们才紧张了起来。先是联合村里人一起找了一天一夜没找到，然后才去县衙报了案。”

“其他失踪的人呢？”容凛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失踪的人不止一个了。

灰羽便开始往下讲：“这孩子找了好些天没有一点消息，结果扩大范围搜寻的时候听说到，在临近别的管辖区域也有类似的失踪案。丢失的也是和少年一样的同龄人，有男有女，都是那种失踪了不会第一时间被发现的孩子。”

“可能是有选择性的作案了。”容凛先是嘀咕了一句，又问道。“几个人？”

灰羽微微有些歉意道：“其他的案件我还没完全了解到，我所知道的总共有三个。这三个中的一个经常趁假期到缘梦城四处打工，我就是顺着那个孩子找到这儿的。”

“找到了么？”凉煞想着那五个男女问。

灰羽摇了下头：“我注意到了几个孩子，得知他们是一起来的。那个打工的孩子我只有他大致外貌的了解，所以我没法确定那几个孩子里有没有他。但我见过委托目标的画像，我可以确定他就在那几个孩子之中。只不过，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我没敢直接上前找他。所以我盯了他两天，还注意到了一些别的状况。结果现在我什么都没敢多做，刚才我是想查看一下房客登记簿，结果就遇到你了。”

凉煞一笑：“我也和你一样目的。我们的经历说来更离奇，是为了找羊和捉小偷过来的。旁边农场家的羊老是被他家偷走，我们是想来看看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儿。结果他们还没看出问题，反而注意到他店里有一些客人有异常了。”

灰羽不禁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不是他们的行动一直在重复？你不去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只会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在游玩儿说笑的游客而已。但你要是一直观察就能看出来，他们就好像一些被布置了指令的傀儡木偶，什么时辰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提前给他们安排好了。”

灰羽的发现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听他说完才觉得诡异了。

“我们还没注意到这一步呢。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他们这种长住客人，所以多心刚想要调查一下。”琼萧一下子想到木沉溪讲的那个小故事了，顿时觉得背后发凉，随即打了个冷战。

灰羽看了眼琼萧，忽然表情有些复杂，似笑非笑的。他看完琼萧又紧接着看了眼凉煞，凉煞却狠狠瞪了他一眼。琼萧满头问号，灰羽看她的表情是啥意思？他和凉煞又是啥意思？

因为她不知道，在她眼睛暂时失明时，她看到的灰色影子就是灰羽本人。而灰羽转头看凉煞时，用通感阵非常调侃地说了句：“这就是上次被你亲晕了的小毒医呀。”

容凛想了想灰羽说的信息，脑子里又有了些脑洞：“这个农场一家不会是那种会使一些特殊手段的人贩子吧？没有咒阵没有药物，但通过心理暗示之类的方式一样能把他们控制住。”

“你说催眠这类的？”琼萧觉得这个猜测也合理，变得有些激动紧张，“这要是的话，说明这里至少有一位极为厉害的催眠师啊。一草一木或者一点特别的声音气味都能把人不知不觉带入催眠状态，我们要是被当做了目标是很难防备的！”

“气味？”木沉溪忽然看向了房间内的香炉，经琼萧这么一说，他倒是想了起来，当初来到这家农场时，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香味。农场主说是为了祛味和凝神用的，毕竟附近养了些牲畜，总是会有一股避免不了的味道。

他指着香炉问琼萧：“那个香炉没有问题吗？”

琼萧瞪着眼睛有点惊恐地盯着那个香炉说道：“这个味道闻起来确实是很常见的熏香，但我忽然想到，有些东西单独拿出来都是没毒的，但混到一起就会有毒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有点紧张了，容凛赶紧嗅了一下确认，然后看着琼萧责备道：“你反应那么大干嘛？这香料里没有特殊要注意的东西！”

“……”琼萧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反应，被容凛责备了一下才尴尬遮了下自己的眼睛低声道：“是，香炉没有问题！”

“呼，你吓我一跳。”灰羽松了口气，刚刚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明白是虚惊一场之后，讨论继续。

“先不论用了哪种方式，这几个孩子应该都是那些失踪的孩子，他们被人操控着远远带到了这里，包括那一家三口。”灰羽又说，“重点是，还不知道他做这一切目的是为了什么，那个操控的人会不会就藏在农场里啊？”

这个推测可能性很大，木沉溪想了想说道：“若是如此，目前只能在农场主一家和其员工里排查。但那些长住在这儿的客人一样有嫌疑，说不定他也颇有乐趣地躲在其中呢。”

“不错！另外关于那五个失踪的孩子我分享些想法，他们没有大人带领，还在这住了半个月，期间各种费用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了，农场主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点。所以，要么是那五个孩子里至少有一个是有钱势的人，出手阔绰足以让农场主见钱眼开忽略掉那些问题。要么就是农场主也被操控了，他不会在意那些问题。再或者，农场主就是操控者。所以接下来的身份调查我们可以在这几个方面着重一下。”灰羽看着凉煞，示意这是在邀请他一起去做调查。

凉煞“嗯”了一声同意了，转头对其他人说：“客户登记我们看过了，一看就是假信息。明天我俩去核实一下，再打听一下附近的失踪案，可能就有新线索了。”

灰羽和凉煞商量好了明天的行动计划后就把假面具重新戴上离开了房间。

容凛让琼萧明天再做一次药物检查，他要和木沉溪一起再去找一找农场范围之外是否设置了什么不易察觉的东西。

第二天琼萧睡醒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已经分头各自行动去了。她收拾完毕，不急不躁地下楼弄了点吃的。吃完饭借着散步的理由绕着农场四处转悠，顺便把农场分部状况熟记了下来。

她有意无意地稍微注意了一下，那些长住客人确实又出现在那些地方了。她默想着要不要一会儿过去试试，被操控的人要是突然被人上前搭话，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

农场附近虽然有个湖，但他们的饮用水是井水，那口井现在就离她不远。只要等到没人了，再把昨晚调配好的药水倒进井里任务就完成了。

这个任务还是很容易的，做完之后，琼萧就跑过去找那些长住客搭话去了。

她观察了一圈儿，觉得还是一家三口里的那位软乎乎的小女孩儿最好下手。于是她先在附近的草地上摘了些野花编了个小手镯，然后就笑呵呵地朝着小女孩儿跑过去了。

“你们等一下！”琼萧喊着正手拉着手一起快乐玩耍的一家三口，没想到那三个人听到她的喊话居然停了下来，还都转过身微笑看着她。

琼萧立即凑到他们面前打了下招呼，然后直接蹲了下去说道：“你们家的小朋友长得可真可爱，姐姐编了个鲜花手镯，送给这位小朋友戴好不好？”

小女孩儿低着头没有动作，看起来好像是怕生一样。

琼萧把花环放低，在小女孩儿的视线范围晃了晃，刚刚还和父母玩儿得开心、笑得爽朗的小女孩儿，此刻依旧沉默着没有什么反应。琼萧便抬头看向了小女孩儿的父母打趣道：“哎呀，害羞了呢，要不……”

琼萧被吓了一跳，但好在她做了心理准备压住了，没把自己的惊吓表现出来。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明确看到了，那对本来脸上洋溢着幸福愉悦的父母先是一脸怨憎地盯着她看的凶狠表情，却在眨眼间重新回归了笑脸。

“……让你爹娘给你戴上好不好？”琼萧在那一刻庆幸自己掌握了撒谎演戏的技能，能让自己的临场反应自然顺畅。

她说着抬手把那个鲜花手镯递向小女孩儿的父母，夫妇俩道着谢接过了花手镯。

琼萧继续表演，她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说：“真乖，那姐姐不打扰你们玩儿啦。”

然后站起身又冲着那对夫妇摆了摆手，转过身，就头也不回地慢慢走远了。

等她走到无人的地方，她忙捂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气，心中狂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不禁有些担心，自己这一时脑热的举动会不会不应该做了。

挨到午饭时间，其他人还没有回来，琼萧就自己先吃午饭。那一家三口也按时出现了，但今天情况有点不一样，他们看向了琼萧，与她视线相对时，对方还点着头打了个招呼。

琼萧回应着，看了眼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还带上了她给编的花手镯。

她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脑子里却已经炸了锅。

正在忐忑的时候，容凛和木沉溪回来了。

琼萧急忙招呼他们坐过来，等人一坐稳了，她就赶紧给他们端去碗筷，然后用通感阵老实交代了她早上做的事。

容凛和木沉溪听完没有责备她，木沉溪向来不会，但容凛这回竟笑着夸了她：“你这算是试探出了操控者大概率就在农场里，这结果还有点用。”

“你们呢？有收获吗？”琼萧可不敢接受那个表扬，赶紧反问转移话题。

“没有，但也算有。”容凛的回答，琼萧没搞懂，她抬眼看了他一下，还夹了块肉扔到了他碗里。

“谢谢。”容凛开口道了声谢，夹着那块肉送入了口中，在通感阵里继续道：“没有的是，我们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有是因为，这样的话，这些长住客诡异行为的原因就可以基本锁定范围了，没有咒阵，只剩下下毒、催眠和其他操控术了。”

“操控术……和白老头儿关系大吗？”琼萧追问。

“应该是没有关系的。我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沉溪哥哥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细微的异常灵力。可能还真是这些人里藏着比较厉害的催眠师这类的。等那两位杀手回来了，说不定我们就能知道这个家伙操控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了。”

琼萧又看了眼木沉溪，他回来后还没有说话，待在一旁好像只负责好看就行了，美美地吃着饭，美美地喝着汤。

“等等……”木沉溪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勺子里的汤打破沉默了，“你说你往井里投毒了？”

琼萧笑了，开口道：“好喝吧？汤里加了不少食材呢。食材都是好东西，可以排毒的。”

木沉溪心领神会，低头继续喝汤了。

通感阵里，琼萧继续往下解释：“我新配的药里，还加了姜手菊呢，这下连白老头儿的可操控祟尸都能检测。若是农场里所有的人都饮用过井水了之后都没出现任何反应，下毒这方面，也应该能排除掉了。”

安静地把午饭吃完，一切如常。饭后他们又划着船漂到了湖中心，把湖水当做天然的防御，然后就待在船舱里打发时间。

琼萧在船舱里无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刚好容凛也准备喊她起来。

“哎？醒了，省得我叫你了。”容凛绕过琼萧走到船尾去划船，靠了岸、下了船，往回没走多远，远远看到又来了一些游客。

“哎，那两个人是修士吧？”容凛看到人群里有两位统一着装的年轻人，他们跟在一群人的身后，正在排队登记入住。

“是吧，好像是苍穹派的。”琼萧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忽然有点紧张，“哎呀，他们别是来找人的。这里的情况外面还不知道呢！他们出现万一打草惊了蛇就……”

容凛直接飞奔而去，琼萧未说完的话被憋回了肚子里。她看了眼木沉溪后也急忙追了过去，那两位修士不论是什么目的来此，都得把他们拦下交代好一些事情。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旅行团的客人，大概有十几位，把本来就热闹的客舍大堂占得更满了。

他们正排着队准备登记入住，那两位修士就站在队伍的最后说着话。

忽然其中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的身后愣了一下，另一个人随即转了个身，然后诧异道：“容仙师……”

容凛赶紧竖着食指让他们不要说话，看到容凛严肃的神情，两人便立即禁声。

琼萧紧跟在其后也追上来了，两位修士见到他们如此急切心中便有些茫然。容凛歪了下头，让他们跟上。

两位修士对视了一下，就立即跟过去了。

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容凛便直接开口介绍：“我是容凛，这是琼萧，你们俩呢？”

两位修士一听真是容凛和琼萧，顿时变得十分激动，他们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人连忙回答道：“我们是苍穹派的！师父让我们帮忙调查近来的失踪案，我们正打算排队进去打听消息呢。”

“哎呦，幸好及时拦住了！”琼萧松口气道，“这个农场里有问题，你们千万别急着表明身份啊！”

“啊？什么情况啊？”两人更茫然了。

容凛让他们认真听，他把这里的情况讲了一下，这两个一高一矮的年轻修士便沉默了。

矮个子的修士皮肤很白皙，眼睛也很异域风情，他和前段时间的沙丘三人一样，应该也是一个民族。

个子高的那位除了高也没什么特别的，和矮个子的相比，显然话很少，也没什么很大的表情。

“我叫白小君，这是我师兄沈平。”矮个子的修士比较活泼开朗，他也只是相对于他的师兄而言个子矮，实际也和容凛他们差得不多高。

白小君作揖道：“多谢前辈及时阻拦避免了麻烦。我们来之前得知，城中一个官员家的儿子失踪了，这引起了高度重视。他们在调查中偶然发现共有五起类似的案子，但因为案发地点隔着不同区所以才很难能及时注意到。现在都被合并成了一个大案件进行联合调查，因为线索实在少得可怜，他们只能一点一点排查搜索，那个丢了儿子的官员还找了我们门派求助，然后我们俩就被派到这里来了。”

容凛听完没得到什么新的内容，便说：“我们也是偶然发现这里有问题的，现在仍然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事态不够明朗，我们就不能妄动。你们俩还是伪装一下身份吧，刚刚又住进了新的游客，人越多就越危险。”

白小君点着头，他和沈平两人简单改了下装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普通游客。

容凛又嘱咐道：“你俩就扮成游客住下，假装不认识。等晚一些，我们会去找你们的。”

“好！”白小君和沈平又重新回到了队伍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