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 第66章 荒村旧事

白鸣在听闻了木沉溪简述的情况之后，立即就派人往各个仙门传信，另外还差人去调查核实了一些别的事情。

容凛在木沉溪的贴身照顾下，恢复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这天午后，木沉溪带着容凛在花园里乘凉吃水果，白鸣找了过来。

“我看你好像已经没问题了……”白鸣看容凛状态很好，老远都能听到他的笑声了。

白鸣走进凉亭，容凛和木沉溪便和他打了个招呼。

“师父怎么又来了？”

“怎么？不想我来啊？”

“我不是那意思……”容凛把果盘往白鸣那边推了过去，“我是问您，找过来又有什么事了吗？”

白鸣拿起一粒葡萄塞进嘴里嚼了嚼，酸得眉毛都跳起来了：“哎呦真酸！我是来跟你们说说白老头儿的情况的。”

容凛这下好奇了：“不都说他身份信息都很不明确吗？您要告诉我们什么？”

白鸣抓了个桃子吃了起来：“说的是他的身世。这个老头儿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关于他的事情只是到了现在知道的人变少了而已。我让人稍微去调查确认了一下，这不差不多了我就来讲给你们听了嘛。”

“哦，那师父快讲来听听！”容凛催了起来。

白鸣放下手里没吃完的桃子就开始讲述了：“这白老头儿原来应该姓侯，过去就是一个非常有诗书才华的书生，他在学业上很勤奋。据说他曾经是想一心考取个好功名的，但后来似乎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从那之后就弃文从武，转行修起了邪术。”

“哦，难怪言行举止那么讲究呢，果然是个读书人。”白老头儿的形象一下在他心里清晰了一些。

“他不是什么富贵出身。据说他还是个书生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受了不少苦。他生活的那个村子原本很穷，后来因为附近修好了一条连通了西北的官路，就变成了一块宝地，不少村民都靠着做生意富裕了起来。他们家因为贫困的时候双亲攒下了疾病，身体不好，做什么都力不从心，所以经济状况一直没办法很好改善。他想依靠读书考取功名改善家境，但考了两回不知为何都没有考上。后来村子里的人就都开始嘲笑他，觉得他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甚至欺辱他的父母，说他们生了个自大清高的赔钱货。唉，总之他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家的态度一直都不友善。”

“嘿！”容凛忽然为白老头儿忿不平了，“莫欺少年穷啊！”

白老头儿也解释了一下：“他那个村子我曾经去过的，大概百年前，那里曾经是个区域中转的重要落脚点。哦，你们不是想去西北地区玩儿吗？现在的中转站就是后期迁村的新址。”

“嗯？”容凛闻言立即掏出了他在岛上收来的地图。

白鸣看着那张地图，忽然惊奇着问了一句：“哎呦，你这地图哪里淘来的啊？这可是份老地图了，都可以当古董收藏了。”

容凛没有回答问题，指着图上的中转站反问道：“这里就是我们去的荒村，后来为了买药我们也去了另外不远的中转站。师父，那座荒村应该就是你说的曾经的旧中转站吧？”

白鸣眉毛动了动，回道：“不错，这么说，你们去的荒村应该就是白老头儿的老家了呀。”

“你说他们的村子后来迁村了？”

“是啊，那里还是中转站的时候我还去过几次呢。”

容凛闻言哑了片刻才继续问：“迁村的话，那里的村民倒不是失踪了，而是都搬迁走了啊。可是那里的情况完全不是正常迁走的样子，满地都铺着金银首饰呢，怎么可能走了之后钱财都不要了啊？”

白鸣也觉得奇怪，容凛还在继续描述：“不光是满地厚厚的一层金银首饰，屋子里的古董陈设，衣物行李这些全都保持着原样。反正每个人去了一看肯定都会觉得，那座村子是所有人都匆忙之间全离开了，匆忙到什么都没有收拾带走。”

“哎呦，当时中转站迁村换址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的啊。朝廷还都有下放文件贴榜通知呢，怎么可能出了事没人知道呢？”

容凛觉得是这个道理不错，忽然又想起个细节，他又补充说：“对了，通往那个村子的路完全没有了。就算过去了一百年，也肯定还是能保留下部分遗址痕迹吧？但是那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树林，若不是我们同行的人里面有个眼尖的老远辨认出了几颗果树，我们根本都不会发觉那里有人去过。”

“你是说，那个村子的去路已经被树林掩盖了？你们认为是人为做的？”白鸣忽然也有了些推测想法，还觉得真相可能有些可怕。

“迁村这可不是小事，这可是朝廷委人公开督办的。那么多人的眼睛盯着呢，其中出现了问题怎么可能瞒得住呢？这要是按之前的推测，荒村的村民全被白老头儿做成了那种会听话做事的祟尸，那现在的中转站岂不是……”

木沉溪听到这里也不禁觉得有些严重了，他想了想说道：“先不要那么悲观，还是得先了解了这个白老头儿再说。”

“他会是这种可怕的人吗？”容凛脱口，但随即觉得自己问得不对，不可怕怎么能把活生生的人做成祟尸呢？

白鸣想了想继续接着最初的话说了起来：“他这个人确实让人摸不透，但也没有到胡作非为的地步，至少目前看起来还是这样的。我曾经去过几回旧中转，那里的繁华热闹至今仍让我印象深刻。但是，那里的居民也有些让我感觉不舒服。他们似乎都有两副面孔，对待外人还算客客气气的，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有些微妙。”

容凛忽然插嘴：“哼，对一个穷书生和一对生活困难的夫妻都能出言侮辱的村民他们能好到哪里去？友善都是表演给外人看的，目的是为了外人兜里的钱财，他们敢不给让自己发财的客人好脸色吗？我大概猜知道了些可能，原来的穷山恶水，养了他们一村刁民。都穷的时候都彼此彼此，官路修通了改善了情况，彼此之间就开始互相攀比互相鄙视了呗。我甚至都猜想到，原来白老头儿要读书考功名的时候，村子里就有人羡慕嫉妒恨他们家了。可能那会儿他们觉得读书考功名的人都很厉害，都清高自大。结果他连着考了两次都落榜了，那些人就改成了嘲讽。再加上后来那些没怎么读书也照样富裕了起来，自然就鄙视他们家了。你不是读书考功名能发家致富出人头地吗？现在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不如我这个粗人？”

容凛的猜测很符合当初的情况的，白鸣惋惜说道：“后来他不读书了，村子搬迁了之后也更没多少人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他最初是入了一个小门派，中间还辗转了好几个势力，然后就是现在的状态了。”

“白老头儿现在和狼溪阁有合作关系，荒村的搬迁，狼溪阁不知道是否有参与。因为旧时的恩怨导致荒村村民全部被白老头儿捉去制成了祟尸，然后再利用搬迁一事进行掩盖。搬迁这件事有说明原因吗？荒村那里也不偏僻啊？”容凛说着又把地图拿起来看了看。

白老头儿回答：“新地方不是临近一条河吗？荒村规模不大，人口也没有很多，当初考虑到中转站的重要性于是进行了重新规划。就把荒村以及附近一些零散的住户都统一搬迁到新中转去了。新中转扩建了居住区，还新修了不少交通，尤其还把水路利用了起来。新中转规划好了之后会给当地人的生活带来极大的改善，所以当时大部分的民众都是很同意的。关于这件事当时听到的也都是很正面的消息，没听说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现在看来，荒村那里藏了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完全被巧妙地掩盖住了。而且，这样大的事情能被掩藏得这么隐秘，要么是白老头儿的祟尸做得太完美，他操控得毫无异样，要么就是不止他一个人参与了这个过程。”

可是他们还是想不明白，白老头儿做祟尸是为了什么。如果为了报仇，那八封村的人只是他选来做实验的前期阶段的试验品吗？

木沉溪看着容凛忽然问了一句：“容凛，那个会听话的侏儒祟尸，你有注意到他的样子以及白老头儿对他的态度了么？”

容凛看向木沉溪想了想：“那个穿金戴银搞得花里胡哨的炫富矮子那么夸张惹眼，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至于白老头儿对他什么态度我没仔细看，但听他下指令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感觉。”

“那就是了，你还记得他一开始对那侏儒的评价了么？说他粗鄙是个俗人，本来就喜欢那种打扮。那白老头儿说的时候，我看他神情好像很厌恶，现在一想，那侏儒可能就是消失的村民之一了。”

“这样吧！”白鸣忽然有了个想法，“等容凛养好了伤，你们再去荒村那里瞧一瞧。自从上次八封村一事，仙门一直都在暗中调查祟尸这件事，如今我已经把更多的消息都互相告知他们了。目前这些还不能高调谈论，毕竟如今看来这老头儿背后之人实在难搞。就算真是和狼溪阁有关，他们现在也肯定更加谨慎不能轻举妄动了。”

容凛不太认同：“我们还有必要回去吗？他们已经知道那里被发现了，估计再去就更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但我要找的不是他们以为咱们要找的。咱们还是得从白老头儿身上下手，多找找他的相关。现在关于他的已知的情况也都是个大概，具体事件时间什么都不清楚，你们去看一看若是能找到什么一定会有用的。”然后白鸣把他的想法和容凛他们说明了一下，容凛这才同意。

又过了几天，容凛身上的尸毒都排干净了，身体也恢复如初。

这些天他们没有等到凉煞回来，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按照说好的，没回来他们就先不等他了，这又刚好有了新任务，正好能拖一拖时间不耽误一起游玩儿的进行。

容凛、木沉溪还有琼萧三个人按照白鸣的嘱咐又回了一趟荒村。

这一回的荒村十分的安静，没有了上次来时的奇怪遭遇了。气氛和上回也完全不同，它就像一个昏迷在岁月里的老者，甚至开始在昏迷中逐渐不省人事。

“这里变了，但也没变。”琼萧说着自己也不太明白来由的奇怪话。

“确实。”容凛倒是很赞同她的说法，“这里的东西还是老样子，没变。但这里的气场，灵压这类的，好像消散得很厉害，闻起来的味道都不对了！”

“味道？”木沉溪忙紧张问着。

“就是我的一种说法啦，不是真得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我想说，这个荒村现在就像一个快要死了的老头儿，本来就是单纯的老人味儿，现在都开始要发臭了。”

“我师兄是想说，这个村子快要死了。”琼萧也简洁解释了一下。

木沉溪无奈弯了弯嘴角：“这里是很快就要完全回归自然了！原来积累的生气灵力正在急速与附近的环境平衡，等完全平衡了，用不了多久就要不存在了。”

每一个有生灵存活的地方都会形成一个独特的灵力场，场合里有区别于他处的不同的气场和灵压，会影响那一片地域的气运等等。

一片曾经有生灵活跃的区域被废弃之后，气场和灵压会渐渐消散，逐渐变得与附近的环境趋同。如果是人类曾经生活过的区域，那里的房屋建筑就会对应着改变消亡速度，风吹日晒后的氧化腐朽、分解坍塌，最后不复存在，就是所谓的回归自然了。

“上次来还不是这样呢，看来他们还是动手脚了，想用这种人工干预的方式加速这个村子的荒废速度。”琼萧说着打算赶紧把附近的房子转一转，她生怕因为灵力场的趋同而使这些原本还挺结实的房屋设施随时腐朽坍塌。

“你别这样盲目的瞎找。”容凛赶紧把还没走多远的琼萧拽回来说道，“试着去找找资料室，我们要找的是有关白老头儿的信息。”

琼萧退回到容凛身边，小声说道：“要是按照眼下这个情况，估计那些老旧的资料会腐烂得更严重了，岂不是更没希望找到了吗？”

容凛一听忙道：“对呀，快快快，赶紧去找一下看看！”

三个人立即动身往村办的房子那里找过去，他们轻手轻脚进了资料室，又小心翼翼地在一排排的书架过道间穿梭。

“喂，你们俩快过来，我找到侯姓氏的户籍册子啦。”琼萧捂着嘴都不敢大声呼喊，生怕呼气和声波都能给屋子震塌。

容凛和木沉溪正往那边走呢，忽然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个架子塌了，那架子塌了本不要紧，倒霉的是殃及了旁边的书架，然后这一屋子的书架都一个碰一个地散架了。

琼萧见状赶紧把附近的架子都提前反向推开，整个屋子里没一会儿功夫就弥漫着白色的粉尘了。

“阿嚏！”琼萧吸了粉尘一连大了好几个喷嚏，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连忙捂住了头脸蹲在了地上。

木沉溪也赶紧把容凛护在了怀里，结了个小结界躲在了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烟尘才慢慢散去。

琼萧从地上站起来，脚都快蹲麻了。回头一看，那一排架子依旧没有护住，在没有被别的架子打到的情况下，它还是塌了。

“完了！”她担忧地走过去查看，那么结实厚重的木架子大都散成木屑了，那些记载着重要资料的书纸更是基本都碎成了粉末。

“就是没塌，这书本也是拿不起来的。”木沉溪说着，抬头看了看房子，“咱们快出去吧，这个屋子也快塌了。”

他们匆忙走出院子，还没回头，身后就一阵倒塌的响动。继续头也不回地躲远了一些，等位置安全了才回头看，资料室那里已经堆成一处废墟了。

还未回过神，就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倒塌声。

又稀里哗啦地响了好一会儿，等到荒村又归于平静的时候再看，这里就像是经历了一次严重的地震，完整的房屋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们来的可真是时候啊……”容凛抱着胸一脸的无语，“亲眼见证了一个村子的消亡。”

“唉”琼萧摇摇头叹息，“再刮几场风，再下几场雨，再等小草冲破废墟钻出来，废墟也很快就变成荒草地了。然后那些还没塌掉的房子再过一段时间也会这样消失……”

琼萧正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嘴就改口：“哎？那白老头儿的家在哪啊？会不会就在没塌的那些房子里呢？”

话一说完，容凛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四处查看着说道：“这白老头儿要是还留恋自己住过的地方，那里或许还能完整些保存，至少也得留到最后再塌吧。”

木沉溪也简单四处看了看，提议道：“咱们分头排查，还保留下来的房屋也没剩多少座了，分头找快一些，说不定还能来得及找到线索。”

三人迅速散开找寻，没过多久，琼萧就在一个位置相对边缘的角落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灵压。

容凛和木沉溪迅速赶了过去，果然，那个简简单单的小院子里正散发着一股特别的灵力。

木沉溪查看了一番，觉得有点意思：“这个房子应该是被人特意改了风水，灵力会自然在此聚集，所以这里的趋同速度会缓慢很多，甚至会一直维持一个稳定。”

他们走进院子，查找了一下屋内，一切陈设都很简单，却也收拾得利落整洁。

“确实是个普通人家，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容凛仔细转了一圈出来，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木沉溪看了看这里的风水布局，很简单的设置却有很奇妙的效果。

正思考着呢，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响动，那些剩余的一部分建筑也开始倒塌了。这次有些厉害，似乎是受到了一些地下建筑坍塌的影响导致了一个小规模的地震，眼前的这个院子也轻微地震颤了一阵，但只是被震塌了院墙的一小部分墙角，大体没有受损。

等震颤结束，几个人看了眼塌掉的墙角，却一同发现那里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那是什么？”琼萧第一个跑了过去，从残余的墙角上的缝隙里拔出了一块兽牙般的晶石。

琼萧蹭掉了上面沾上的泥土，还仔细吹掉了缝隙里的细尘。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触发了什么，耳边忽然响起了说话的声音。几个人寻声转头，院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场景也随之发生了些变化。

“这……”琼萧刚一开口就连忙收住嘴，幸好两位哥哥也都还在，他们和她一样，也都看得到这些变化。

“这些是幻境，是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情景。”木沉溪开口了，“别担心，我们只是看到了一些记忆而已。”

容凛不禁疑惑：“怎么会有一段记忆被留在这里了呢？”

场景里有一个十分雪白的人，头发和皮肤都和那白老头儿一样，但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他放了把椅子安闲自在地坐在院子里，微仰着头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天。阳光柔和地洒进了院子里，描绘着他的身体轮廓，呈现出一个享受着岁月宁静的美好画面。

“哇，他就是白老头儿吧？”琼萧不由得眼前一亮，不光是年轻的白老头儿看着俊俏，他确实是白得反光让人觉得晃眼。

琼萧又咂嘴道：“原来他天生就长这样啊？哎哟，那他在这种思想不健康的村子里岂不是要被视为天生的妖物了……”

院子的门被人直接推开了，年轻的白老头儿被扰了清静，但也不惊慌地低下了头平视着那些忽然闯进院子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