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 第16章 搜轿

“说得这么肯定又玄乎，你们镇子是受了诅咒了吗？”琼萧说着又觉得不太妥当，紧接着改口道，“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你们看，他们的头发打了个结。”容凛说完又问道，“既然有神秘力量帮你们惩罚行不善之事的恶人，那它应该多少会留下什么相应的讯息吧？这样你们也好知道这是它在给你们警示。所以，这个结有什么含义么？”

“是发结。”木沉溪忽然想到那首歌谣了，“我听街上的小孩子们唱过一首关于洞房花烛夜的歌谣，这个会不会是他们的发结？”

“结发夫妻……”官差顺着这个思路开始推测，“一种婚俗，新婚夫妇会各自剪下一缕头发打成结。他们婚姻关系并不美好，按说实在过不到一起去了大不了离了就是。就算男方在外面喝花酒了彻夜未归也不至于两个人一同死了的。”

“嗯，所以若不是第三个人对他们施了邪术，那就是他们自己私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并要以死谢罪的事了，这些就是你们的职责了。”容凛说着站了起来，“我方才也留意确认过了，这里没有什么诡异的术法存在过，也没有什么邪灵来过。所以极大可能是符合你们那个自作孽不可活的说法了。”

容凛看起来是不想继续跟进下去的样子了，他顺着当地人的心思说完了结论就和其他人离开了。

回客栈的路上，琼萧实在忍不住问话了：“师兄，你是不是想自己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回你猜错了，这个镇子不正常。我是真得不想牵扯进去，他们把这种情况说得好听了叫神明护佑叫因果报应。确实像那么回事，也确实是因果报应。但是这种看起来理所当然的因果报应其实细想一下也有挺多不合理的。这里的村民未尝不是在某一种程度上被限制了？”

琼萧起了兴致说道：“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那对小夫妻究竟做了什么坏事了。我来推理一下啊，那一院子的头发都是他们自己的，还有一个有点奇怪的发结出现。我就想，发结不是一种美好的寓意么？结发夫妻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但是那对小夫妻婚后却过得一点都不和睦，完全违背永结同心的意愿了。那个场景就好像只有他们的头发们自己永结了同心，头发们为了能白首才相离所以一起发疯吸干了它们的能源供给体。所以只是头发们自己打上结相守到死了……”

听完琼萧的推理凉煞不禁嗤鼻一笑：“你是说，他们夫妇俩的头发们集体成精了，头发们为了永结同心到死，所以一起发疯吸干了那对小夫妻？”

“嗯啊，没有这种可能吗？”琼萧斜眼看着凉煞。

凉煞笑了起来：“你这个想法既好笑又可怕！”

琼萧忍着情绪没有说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要因为这个原因，但这种惩罚好像也太过了嗷……”

然后又听到身旁的凉煞一阵忍俊不禁的轻笑。

琼萧有点敢怒不敢言，她不爽地瞪了凉煞几眼就继续自己胡乱推测了。

他们沿着那片水塘的河岸回到了客栈，户主老头儿笑呵呵地迎着他们，然后打听了下情况。

老头儿听完了讲述之后就皱着眉头感叹了一句：“哎呦，那就极有可能是他们真得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情啦！”

“嗯？老爷子您是知道什么？”琼萧一听这话里显然是有话了，连忙竖起了耳朵。

老头儿便给他们说起了一件事：“就半个月前，他们俩承办了一场婚宴。婚宴一路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过了三天后那对新婚夫妇就暴毙身亡了。然后官差们按例调查现场，就得知了他们俩是被恶鬼害死的！”

“哎呦，那是不是那对新婚夫妇也干了坏事遭到惩罚了呀？”容凛连忙入乡随俗地问了起来。

“这我就不知道啦，可如今他们死了这不就连上了么？”老头儿理所当然地解释着。

容凛叹了口气看了看其他人，神情似乎在说：看吧，一味地遵照那个所谓的规矩办事，说不定有一些真相都因为这样被搞错了。

“那他们做了什么您也不知道，您怎么就肯定是这对小夫妻做了坏事害了那对新婚夫妇呢？”木沉溪读懂了容凛的表情便温声地问着老头儿。

“呃，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可因果报应这个不会错的！”老头儿还说得很肯定。

“可万一只是个巧合，他们之间的死亡可能没有直接联系呢？”琼萧也说了起来。

“就算他们俩家之间没有关系，那也至少说明他们都做了坏事了嘛！”

“停停停！”容凛赶紧劝阻了下来，再这么说下去没有意义，“先不急着讨论这些，老人家您还是给我们说一说那对新婚夫妇的事情吧！”

老头子闻言也就自然把注意力移到了新婚夫妇的事情上，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旁边的伙计，也就是老头儿的儿子发话了。

“爹有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他们确实是极有可能做错了一件事情导致的新婚夫妇身亡的。”

老头儿的儿子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说了起来：“他们不是承办了婚礼了么？所有的流程确实都没有遗漏错误，但新婚夫妇却双双被恶鬼所害。这种情况往往就两种可能，偶然或者是婚礼的流程里出现问题了。”

“而关于驱邪弊害的流程也就几个，直接挨个排查就行了。最后他们把更多的可能性放在了一面镜子上……”

“什么镜子？”琼萧努力地回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些繁杂的流程，实在没有想到哪个环节有镜子出现。

老头儿的儿子解释道：“就是接新娘子上轿子前，女方家会出一个人一手持着一根燃烧的红色蜡烛，一手持一面镜子对着花轿里面照一下，这样可以驱散藏在轿子里的污秽，这个叫做‘搜轿’。”

“哦……”琼萧回应着，她没有看到这一步骤自然不知道，“也就是说可能是那面镜子有什么问题，但是当时没有发现？”

“对，当时婚礼上的很多物件都是他们夫妇俩帮忙准备的，镜子也很有可能是他们带来的。不过后来那面镜子就找不到了，直接死无对证。所以，这些只是怀疑，没有办法证实。”

“没法证实，万一镜子和他们俩也没有直接关系呢？万一是别人在镜子上动了手脚什么的？只不过那个人是谁现在还不知道罢了，或者有问题的镜子其实是女方家里准备的，是个无心之失呢？再万一这对夫妇俩是发现了什么被人灭口了呢？”琼萧假设了一堆问题询问着。

“这……”老头儿的儿子顿了一下才道，“话虽如此，可目前来看受到惩罚的确实只有他们夫妇俩，这惩罚之事从来没有出过错的，想必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哎……”琼萧有些无奈了，她叹了口气总算知道自己觉得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了。

这个镇子上或许真得存在一种神明力量，他遵循着因果报应在惩罚一部分逃脱罪责的人，但是他的力量或许有限并没有顾及到所有人和所有方面，但是这里的人们却反而过于依赖并偏离初衷的笃信了这种力量。

这种偏离进而会导致很多不该出现的错误结果。

本来不想掺和进来的容凛忽然发话了：“这个其实很简单，常规立案调查，查清楚就好了！”

他也很快就考量清楚了，他发现这股所谓的力量或许并没有那么强大，反倒是这些当局者迷，迷到了冥顽不灵的地步。

“老板，这个镇子上有没有什么好玩儿可去的地方？我们想出去走走。”容凛忽然转而说起了其他。

老板的儿子便给他们推荐了几个去处，容凛也没细问直接招呼着自己人张罗着一起去了。

路上，几个人心照不宣，都一副看似出去玩儿的模样。

实际他们发觉到了问题后就都开始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沉不住气的琼萧悄悄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开了口：“我说三位哥哥们，你们都打算怎么办啊？”

“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招魂问冤，不过眼下我更想去看看别的。要不咱们几个分头行动？”容凛说着拉住了木沉溪的手腕，“我和沉溪哥哥去查我想查的，你们俩看看想查什么你们也自己去啊？”

琼萧不禁投去了鄙视的眼神，心道你是更想与人二人世界，顺便去调查而已吧？

“也行，你呢凉煞？”“梁夏……”

“……”琼萧倒也机灵，“是，梁夏哥哥，你是要跟我一起还是你自己？”

凉煞看着她：“人生地不熟，我还是和你一起吧。你还能保护保护我……”

“那就这样吧，把身份藏好了注意安全！你俩就是不查案想去玩儿都没问题。”容凛笑了笑就拉着木沉溪走了。

容凛要拉着木沉溪去查找那个未知的神明了，这个镇子上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灵力差，只是没有很明显。

其实在一开始跨进镇子大门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本来只以为是很自然的灵力差，毕竟这里保存着很古老的风俗风气，多少与外界有些灵力差是很正常的。

若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些不寻常的事情他也不会怀疑到这股灵力差上去。

“容凛，你是要去查当地有什么神明么？”木沉溪问着。

“嗯！”容凛笑呵呵地看了木沉溪一眼，“这个镇子绝对有一个庇护神之类的灵体存在，他肯定作出了因果报应惩罚人的行为，但是造成的结果却不是他期望的，但是他也没有及时阻止反倒是让不正常的想象滋生发展了，所以这位神灵可能力量有限。我现在想搞清楚这位神灵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木沉溪又问：“那两对夫妻的事情呢？”

“不急，其实我也有点想法。真相肯定不是琼萧那傻姑娘想象的那种！还头发成精，扯呢。”容凛刚才听琼萧推理的时候也想笑来着的，但忍住了。

“我倒是也有些猜测，你要不要也听一听？”木沉溪也微微笑了起来。

“愿闻其详啊！”容凛很乐意听他说话，说什么都喜欢听。

木沉溪便仔细分析了起来：“我觉得这应该是两个分开的事情，只不过恰好有一个有关联的地方罢了。新婚夫妇的死亡是一个案件，被头发害死了的夫妇是另一个案件……”

容凛笑了笑仿佛是在认同，但他没说话只继续认真地听。

“……目前的线索来看，他们之间看起来没有任何恩怨。头发夫妇只是承办了新婚夫妇的婚礼，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问题。而且被恶鬼害死这件事是谁干的也没有确定，可能只是个偶然事件罢了。就算是镜子有问题，谁下的手还有待调查。再说头发夫妇，他们反而更好推测一些。他们是被自己的头发害死的，现场没有符咒也没有邪祟痕迹，但是满院子头发的异状倒是让我想到了一种特别的灵体，这种灵体若是出现同样能害死人，而且还不会用上符咒也留不下邪祟痕迹。”

容凛转头看着木沉溪，他的笑容里除了抑制不住的喜欢还有难以掩盖的欣赏。

“这种灵体往往和约定有关，和诅咒有点类似但属性却完全不同。约定既成便也算是一种契约的达成，若是许下约定的人违背了这种契约，同样会遭到反噬。或许那个发结就是约定达成的载体，他们的新婚之夜定是许下过海誓山盟，也做过结发这样的仪式。那个时候他们确实很恩爱，所以约定就在无意中因为当时强烈的意愿达成了……”

木沉溪又笑了下说道：“……虽然琼萧刚才的猜想有点偏离，但其实也算提醒了我，这种灵体的存在确实很随机性，稀少却真实存在。据我所知，约定成为了一种契约的这种情况在‘夜火巡灯’的事件里就出现过。只不过它在那个事件里一直是一种没有形体的状态，在这对夫妇身上却有了头发这个载体了。”

“沉溪哥哥知道的可真多！”容凛不禁赞道，“所以，婚后他们的关系变差了，曾经的海誓山盟自然就慢慢不存在了。他们时常吵架，男人也出现了不忠的行为，那个偶然被灵附上的约定发结因为约定被违背了就发生了反噬。它们疯狂的吸取着本体的养分肆意生长，直到吸干了他们的生气才停了下来。”

“嗯，所以琼萧说的话也没有全错。头发们承载着那个永结同心的约定，最后也只有它们遵守了约定并完成了约定。”

木沉溪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笑了笑说起来：“要是琼萧还抱着这个想法，她就更应该先去调查镜子的事情了。”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琼萧倒也没那么傻，就算一时犯了傻好歹还有个凉煞带着她。

他们锁定了目标，没有意外地直接去调查镜子的事情了。

“你跟着我调查，能少走多少弯路啊！”没有容凛和木沉溪在场了，凉煞就不需要再装了。

他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坏笑地看着琼萧嘲讽着：“亏你能想到头发成精这种事，不过我倒是要夸奖你一下，你或许说得也没错。杀人的确实是那些头发，只不过那些头发不是成精，十有**是以一种我们所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某种异变。因为没有符咒也没有邪祟出现过，那就只能是其他不寻常的方式了。”

这话要是让容凛和木沉溪听到了，他们绝对会觉得这个新加入队伍的梁公子非常靠谱了。

琼萧一脸不服却也无话可说，同时还奇怪，明明自己的猜测也没有太离谱他们干嘛都想笑呢？头发成精而已，头发成精这个说法好笑吗？不对，头发成精这也不是我说出来的吧？

“头发成精是你说出来的！”琼萧回过神正想兴师问罪，凉煞突然神情很认真地说了起来：“搜轿这个婚礼流程我倒是也见过几回，为的就是把轿子里的怨鬼什么的赶走。若是害死新婚夫妇的怨鬼就是这样跟上了他们，这个怨鬼是不是也得查一查了？假设当地的报应惩罚之说百分百存在，按照这个说法，这个怨鬼必定是和夫妇两家有关系，过来寻仇的。”

“我们跟着他们的想法走好吗？当地人的思维已经被所谓的因果说给局限了，咱们可别也不知不觉跟着受限了？”

凉煞微微扬起了嘴角解释：“不至于，这个假设也合理。就是没有那个前提也应该从这个角度进行排查的。既然很多人都觉得镜子有问题，咱就围绕镜子展开调查。”

“也是，双方的婚前情史，或者其他方面的纠纷都能引发报复行为。询问调查你在行，跟着你还能来一次杀手职业体验啊！”她很快就忘记了兴师问罪，甚至看起来还对此行充满了新鲜与期待。

琼萧的形象在凉煞的心目中已经愈发失去了之前听闻到的那些“凶狠决绝”之类的评价形容了，她敏感多疑又话多吵闹，时而犯傻其实也很聪明。没有看过她几回魔女作风，大部分时间里的表现实际和同龄的那些少女们差不多。

所以说传言大多不可信，还得亲眼所见才行。

因为当时的镜子已经不知所踪，两个人只好多走了几个地方。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听到了更多关于新婚夫妇的传言，真假难辨却都说得跟真的似的。

两个人转累了就找了个小茶馆坐下来歇脚喝茶。

“原来真得是被恶鬼害死的，还被那么多人撞见了，就是可惜没人看清楚那恶鬼的模样，只道是一团黑气。可询问了那么多人，也没有人说他们两家与谁有过不和，两人也没有复杂的情史。这样看来，那只恶鬼就是一只路过的野鬼，镜子和蜡烛也可以确定是女方家里人亲自准备的，没发现有做手脚的可能……”琼萧总结着所有的调查结果，认真思考着。

“要是这些都不存在问题，是不是可以说明那个镜子和蜡烛的实际作用并没有多少？或者是他们不幸遇上了一只修为比较高的厉鬼，镜子和蜡烛的力量不足以驱赶走它？”

凉煞悠闲地喝着茶，一边用余光扫着琼萧。

“咱们到事发地点施追魂术看一下吧？”琼萧忽然提议。

凉煞微皱了下眉说道：“追魂术？施追魂术的人一个细微的不注意就极易被反噬致死，你不怕出事？”

“你帮我坐镇！”琼萧放心地看着凉煞，“这个方法虽然风险大，但是最快最直接啊。你看我跟着你是少走了不少弯路，但是结果还是没有搞清楚。所以，咱们干脆捷径走到底，又不是什么高等级的凶鬼恶灵，肯定对付得了的！”

“随你！”凉煞倒是无所谓，不过能有机会见识一下这个追魂术倒是不亏。

“追魂术对施术者的要求也很高，你确定你玩得来？”凉煞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传闻有言，说这位深藏功名的小魔女修为实际不低。

凉煞只是探知了她的医术高低，她从来没全力展示过修为，真实的修为确实没有摸过底。

“没把握我能胡来吗？”琼萧说着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又有力气了，“走，咱们先去接新娘！”

两人来到了大门前，居然大门紧闭没人值守。

琼萧疑惑着，便听到凉煞说：“我猜，他们可能受到了外界的非议不想见人了。你想想当地人对因果之说如此信奉，这家的女儿被恶鬼害死，人们肯定会多少议论其是否做了坏事，断言说她是受到了惩罚。”

琼萧越想越觉得离谱：“其实稍微细想一下，这种说法是存在不少漏洞和矛盾的呀。那个少年说镇子上可都是好人，没人敢做坏事。可要是出了事情的人就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呢？只是出了意外无辜被害，他们难道没有想到这些么？不敢想象还有多少荒唐的事情发生过最后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凉煞便笑着说道：“这里的太平果然有粉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