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飞雪 第10章 第 10 章

程钰忽然欺身上前，寒飞雪下意识地后退。

他抓着她的胳膊，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目光。他一字一顿，字字诛心地问：“寒飞雪，你怎么能说这是一个游戏？你觉得我是在和你玩游戏？”

寒飞雪淡淡地哂笑了一声，“不是吗？”

“当然不是！”

什么样的游戏，值得他十几年如一日地沉迷？

寒飞雪不愿意在大脑里回忆他对他朋友说的话。

她抗拒着，不愿意重复他那句伤人之语，佯装自傲地别开视线。

“十二年前的今年，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也是假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寒飞雪试图讲道理，“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我才十五岁，我一个未成年我心智不成熟。你就当我那会儿是在放屁好了。”

程钰压抑内心的愠怒：“你骗我。”

她肯定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寒飞雪反驳：“你才骗我？”

“我……”程钰他不得不承认，最开始他确实目的不纯，他想看看被年级第一偏爱着是种什么感觉。

寒飞雪眼神微动：“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至少没有把我们的关系当成一个游戏。”

“是吗？”

程钰看着她木然且无所谓的脸，感觉心都被拧成了几股麻花。

“要不你跟我好好吵一架吧，你不要总是拒绝我。你告诉我，我哪儿不好，我会改的。”

“改不了啊。”寒飞雪心道，程家人的身份，他怎么改？

她寒飞雪也不能一步飞天，她做不到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同京市的程家平起平坐。

她恨他说的那句话，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因为他的话，让她幡然醒悟，让她意识到什么是现实。

他打碎了她对爱情最美好的幻想。

“我可以改。”

程钰反思了十年，他认为，可能是自己那段时间和童年的世家友人走得太近，怠慢了寒飞雪。自己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每个周末坐车坐地铁来找自己，却从来没主动去过一次Q大。

“我不稀罕你带着我玩。我自己就很好。”寒飞雪不擅长吵架，她累了，和程钰对峙的这几分钟已经让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她自暴自弃般地想结束这次交流，“程钰随便你吧，你就当是我玩腻了好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是吗？真的是随便我吗？”程钰揪着她话里的漏洞。

寒飞雪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钥匙，不再言语。

程钰无力地垂下头，脑门磕在寒飞雪头顶上方的墙壁上。

他脸上写着隐忍。

寒飞雪被他禁锢在墙边，不敢动弹。

程钰身上的味道和年少时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她抬眸，对上了程钰有些忧郁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个子并不矮，但是也得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以前他有这么高吗？程钰这是又偷偷背着她长高了？

寒飞雪敛眉，视线由上至下，最后落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衬衫之下，是若影若现的胸肌。

比起十二年前，看起来更为结实了。

寒飞雪用力晃了晃脑袋。

她在想什么呢？

她迅速挪开视线。

许久，程钰似乎是说服了自己。

他微微低头，放低了肩膀，额头抵着她的眉间。

狭小的房间里，两个人呼吸声交缠。

“你能不能也给我写个公式。”他的语气像是哀求，“或者给我一个邀请码也行。我还是想参与你的游戏。我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我允许你再玩弄我一次。”

“程钰你好奇怪。”

到底是谁在愚弄谁？

寒飞雪真的要被他搞糊涂了。倒打一耙，反而好像是她不对一样。

她抬手用力想推开他，他靠自己太近了，她有点喘不过气。

“喜欢你有什么奇怪的。”

对她的喜欢像隐藏很深的被冰雪冻过的陈酒，初尝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它慢慢有了温度，发酵得愈发浓烈，连最初的回忆都浸润入骨般无法割舍。

程钰沉醉其中醒不过来。

经历着美好的时候他没意识到，等回过神却发现它像冬日的雪，明明自己以为握在手心的，摊开手却什么也不见了。

他不止一次试着想象着假如寒飞雪选择别的男人和那个人结婚生子永远地生活在一起，他会不会释怀，能不能平淡地接受。

他光想一想，就觉得喘不过气。

除非他死了。

“你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我们和好行不行？”他头低得快亲到寒飞雪的鼻尖了。

寒飞雪被他牢牢地禁锢在墙边，身体动弹不得，只好尽力偏过头。

程钰的吻还是不顾一切地落在她的唇边。

她有些愠怒，抬手捂住他的嘴，“程钰，我再说一次，我跟你之间不……”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寒飞雪的话。

是从电梯里传来的。

一个略带怒火的女孩声音：“程钰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这什么破房子，电梯都这么小。梁文博你是不是在诓我！”女孩尖叫起来，“啊！！！”

突然的巨大叫声打断了寒飞雪的思路。

程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赵晴晴怎么找到这儿了？

方才尖叫的女孩惊魂甫定：“吓死我了，电梯里怎么有虫子！”

梁文博连连嘘声：“哎哟姑奶奶，小姑奶奶赵晴晴，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啊。有虫子不是很正常！声音这么大吓死个人了。我已经踩死了你别抓着我衣服了！”

“我声音大吗？哪里大？”

“楼都快被你震塌了！”

“胡说！”

“下回我搁兜里放一个分贝仪。”

“是这一层吗？”

“我这是托了好多人辗转反侧才问来的。我发誓，程钰他就住这儿。好了，电梯到了。你自己敲门去找哦，我要先溜了。”

“站住！你不许走，我……一个人害怕。”

“怕毛线，又没鬼。”

……

寒飞雪想起来了，是昨天在京市机场遇到的那位。

男的声音也有点熟悉。

她微微闭眼。

回忆再次如镰刀一般割痛了她荒芜人烟杂草丛生的内心。

昨晚上的自我释然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这是当初来找程钰一起玩的朋友之一，那个叫她是“黑飞雪”的人。

原来他叫梁文博。

当初，程钰甚至都没有把他那些朋友的名字介绍给自己。

听声音，似乎是赵晴晴在拖拽梁文博出电梯，梁文博抵死不从。

程钰不愿意任何人来打扰他和寒飞雪独处的时间。他压低嗓子，在寒飞雪耳边轻语：“你开门。”

“那你放开我。”寒飞雪也低声回复，“你这样抵着我，我怎么开门。”

程钰松开寒飞雪。

寒飞雪转身拧动门锁，抬头偷瞄了一眼程钰。她想趁人不备自己单独开个小缝溜进去，然后把这些打扰自己生活的人通通关在门外。

程钰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抬手替寒飞雪推开门，然后拽着她进入房间里，顺手关上门。

“你怕他们？”寒飞雪见他迫不及待地进门，有些困惑。

还是怕被他们看到他和自己在一起？

程钰敷衍着点了点头。他只是单纯地想进寒飞雪的房间里待着。

寒飞雪想质问，但随即只是笑了笑，心想，算了，何必一次一次提起来让自己难堪。

她的房间有点乱。小小的客厅里，到处散落着纸张，上面写满了她昨天半夜奋笔疾书的理论验证过程。

寒飞雪看着凌乱了家，一脸坦然自若地走过去把散落满地的草稿纸一张一张捡起来。

“这些都是什么？”程钰蹲下来帮忙，好奇地问她，他随手翻了翻，一个都看不懂，“你要发明创造什么吗?”

“只是一个公式的推理过程。”寒飞雪夺走他手里的纸，“没什么神奇的创造。”

程钰看着满屋子的纸，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公司的项目技术难吗？要不我给你招几个人？”

寒飞雪顺着他的目光所及，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我家里平常不待客的，你要不还是……出去吧。”

“不，我喜欢这里。”

这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他好怀念。

程钰很认真地又问了一句：“不要吗？也可以帮你招个助手?”

他想让寒飞雪过得更轻松些。

“不用，公司那点东西，又不需要多高深的理论知识。给我招助手就是给我增加额外教人的工作量。”

“那你纸上写的这些也都是科学依据咯？”

“嗯。”寒飞雪继续抢过他手里新捡起的一张废旧演算稿子，“你又看不懂。”

寒飞雪把所有纸张收拾好，叠在一起，放入沙发旁的大塑料箱子里。里面全是这样子的写满了别人看不懂的符号算式的草稿纸。

“你耐心点讲给我听我，我不就能看懂了。”程钰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一屁股在沙发上，把这当成了自己家，“反正时间还早。”

寒飞雪收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是我家，我可以请你出去的。”

“可我不想看见外面那两个人。”程钰一脸可怜地望着她。

寒飞雪冷着脸，说话不留一丝情面：“我还不想看见你呢。”

程钰厚着脸皮，仿佛没听到，泰然自若地赖在原地不动。

他甚至再回味刚才门口那个要成未成的吻。

门外。

赵晴晴立在走廊里，左看右看，问梁文博：“怎么有四个房间，是几零几？往左还是往右？”

“呃……据说这一整层他都买下来了。”梁文博看了一圈，“你每个门都敲敲呗。狡兔三窟，我哪儿知道他睡哪个屋。”

“你敲！”

“凭什么我敲，又不是我要找他！”

“你不敲我就告诉我爸妈你以前偷偷给我发暧昧短信！”

“服了你了！”梁文博不情愿地走到对面的1号门，“一会我要是被打残废了，我就赖着你！”

梁文博开始敲门。

这是动迁安置房，房子隔音一般。一层总共四户人家。边套是小三房，中间的是一房和两房。

四个门都敲了，无人应声，也没人开门。

赵晴晴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怒骂梁文博：“程钰肯定不可能在这里，梁文博你太不上心了，这么点事都查不清楚。我真是看错你了。”

“天地良心啊，赵晴晴。我要是骗你，我断子绝孙行了吧！”梁文博找个理由，“人家可能在外面玩啊。就像我这样的，谁十一点在家待着？我们这群家伙，哪个不是过着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生活。”梁文博的语气竟还透着几分自豪。

外面两个人叽叽喳喳对自己扰民之事毫无察觉。

程钰在门内，对着寒飞雪小声解释：“我没有出去玩过。”

纸醉金迷什么的，他本来也不喜欢。花天酒地那更是胡扯，他酒都戒了。

寒飞雪没理回他，自己继续收拾，她把这两天换下来的脏衣服也都捡了捡通通塞进阳台的洗衣机里。

有一件上衣丢在沙发上，被程钰坐在屁股下。

寒飞雪扯了一下没扯动，她瞪着程钰。

程钰懂事地挪了一下身体。

“我身边人朋友也不是他这样的。”程钰索性站起来，跟在寒飞雪身后，补充解释着。

寒飞雪真的想开门把他丢出去。

正好门外的两个人也特别吵，把他们仨凑一起可以唱一台戏。

赵晴晴似乎生气了，更大声地反驳梁文博：“你胡说八道！程钰又不是你这种人！”

“唉，你这话说得哥哥不爱听了。什么叫我这种人？我什么人？”

“你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

“赵晴晴，扪心自问，哥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没有程钰对我好。”

“好好好，他对你好。他对你好，怎么你们的订婚宴忽然没了？”

“你闭嘴！”

“我是在点醒你哦妹妹！我这种性情中人你应该珍惜！我反正不像那个虚伪的程钰，明明不喜欢你，还不提前跟你说清楚。你选他那种阴人不如选我这种阳人，至少我不跟你兜圈子，我就能大大方方承认我一年换过三个女朋友。”

梁文博这句话彻底点炸了赵晴晴，“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他只是太忙了，他没空而已！”

“喜欢你？哈哈哈，他要是真喜欢你，你还会找不到他！大小姐啊我说你别在这儿自欺欺人了！我都看出来他对你没兴趣。”

“梁文博，我叫你闭嘴！”

梁文博大概是觉得程钰真的不在这里，继续在门口表述自己的观点：“而且，就程钰长的那副招蜂引蝶的鬼样子，你信他这么多年单身！你信他单身还不如信我是处男！鬼知道他后面是不是又找个十个八个长得像他那个白月光初恋的人！”

梁文博在门口疯狂输出。

程钰在屋内忙不迭地解释，“不是的，我没有，你听我说。”

程钰：“我没有和赵晴晴订婚。我父母跟他父母是挚友，两家经常一起吃饭的。不是什么订婚。而且她所谓的今天的订婚宴我压根不在。”

他今天忙着给寒飞雪挑蛋糕，实在挑不到一模一样的，就拿着模糊的拍立得照片让蛋糕师傅照着做。直到做出一个他觉得最像的。

寒飞雪表情淡淡的，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程钰有些慌：“他在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找过什么十个八个长得像你的人。”

他也没发现世界上有人长得像寒飞雪。

梁文博还在对着泣不成声的赵晴晴输出自己的理解：“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程钰心中的那个白月光，真正吸引他的不是她长得美，是人学习好。程钰这个死变态就喜欢学习成绩好的。他当初连那黑什么雪来着的，就那个家里很穷的高考状元，长那么丑他都下得去手，玩腻了就把人甩了。你成绩又不好……”

程钰眼前一黑。

一个头两个大。

造谣果然只要一张嘴。

他当初就应该打死梁文博这个贱人。

他转身过去拉开门，“梁文博？”

不怒自威的姿态下，散发着压迫人的寒意。

声音并不大，但门口吵吵闹闹的两个人瞬间失声哑语。

梁文博在震惊了三秒钟之后，立刻转身就跑，不带一丝的犹豫。

他可太懂了，程钰发起疯来，真的敢打死他。

赵晴晴正气得眼睛发红，情绪高亢。

她看着终于出现的程钰，一时间委屈上头，泪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