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肩头的那只手很有分量,昌灵不知道易阁想做什么,只好先配合着他脚步往家走。
“怎么好像有点重影。”易阁掐着眉心小声说。
昌灵眼底划过一丝怀疑,片刻后问他:“今天晚上的酒你为什么要喝?”
易阁双腿打结,带着她走S型,晃了半天才走出去几米远,含糊不清地回答:“我怎么可能让你喝那么多。”
“明白了。”昌灵意有所指地说。
凌晨四点多,所有居民楼都是漆黑一片。楼前的栅栏上落了薄薄一层白霜,锁在旁边的自行车已经很久没人骑过,车胎干瘪。
他们在巨大的光怪陆离中纵情声色,又在昏暗的破旧里回归寂寞。
短短几瞬,天差地别。
昌灵有些不适应。
楼道的铁门受冻,拉开的时候会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她皱着眉回身合锁,猝不及防被身旁的人大力压在了门背后。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
“嘶。”昌灵动弹不得,低声质问道:“你干嘛?!”
易阁沉默地搂住她的腰,舌尖沿着脖颈的曲线细细舔过。昌灵偏头躲避,下颌线紧绷:“这是在外面,回家再说不行吗。”
“没人会看见的。”易阁低声诱哄道。
说罢他急切地将昌灵塞在牛仔裤腰里的衬衣下摆向外扯。
昌灵觉得他疯了,语气隐约含着愠怒:“你准备做什么?”
易阁蓦地停止了动作。
“准备在楼道里和我做//爱?”
“……”
“打着醉酒的旗号?”
“……”易阁缓缓撤出自己的手,扳过昌灵的身体替她整理好稍显凌乱的衣服。
“回答我。”昌灵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
易阁闭了闭眼:“……对不起。”
她最讨厌这三个字。
“为什么?”昌灵说,“你今天一直很反常,这根本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在KTV也是,刚才也是,为什么要在外面做这种事?”
易阁缄默片刻:“对不起。”
又,又。
昌灵提高了音量:“我不想听这个,我要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想在这里做。”易阁拧着眉心深长地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但在KTV想亲你是真的。”
昌灵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暂时还不确定其中缘由,但易阁的眼眶已变得微红。
不会要哭吧?
“就因为我给徐飞留了电话?”昌灵试探着问道。
易阁摇了摇头。
“那我想不出为什么。”
易阁沉默良久,久到昌灵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口时,他才哑声说:“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只是这样吗?
昌灵轻轻眨了眨眼,眉目间皆是疑惑:“可他们一直都知道啊,你怎么突然这样想?”
**
上楼的五十几级台阶两个人走得无比沉默。昌灵率先进门,易阁随后拍开了客厅的灯。
“我不会外面做那些,我刚才……”他似乎没办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无礼行径,颓废地说:“你就当我酒喝太多失心疯了吧。”
昌灵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他们去纹身那天,她也如同失智一般非要将自己的名字纹在易阁身上,没缘由的。
唯一的区别是放出她如愿了,但今天的易阁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
昌灵叹了口气,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片刻后她坦言道:“我给徐飞留号码的时候注意到你生气了,但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了什么,对吧?”
易阁神色未改:“我明白。”
“所以我不觉得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先不说他是家旺哥的朋友,就算他是什么别的人,只要我能赚到钱不就好了吗。
“总不能放着送上门的钱不赚吧。”
“有道理。”易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垂下头,片刻后说:“我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面露茫然:“是我太小心眼了吗?我明明知道你是为了包厢的提成,但看见徐飞跟你献殷勤我就是忍不住生气。要是在以前,我老早指着他的头让他滚了,可现在,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的,好没意思。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昌灵鼻头发酸,眼睛眨了又眨才堪堪将泪水忍回去。她走上前轻轻抱住易阁的腰,脸颊贴在冰冷的棉服上。
又是一年冬天。
“我们长大了。”昌灵说,“人长大就是会有很多顾忌很多烦恼,见很多你并不想见的人,说很多你并不想说的话。”
易阁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但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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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昌灵空出一天假,准备了几样礼品和一捆长棍烟火棒,拉上易阁一起去陈家‘负荆请罪’。
辞职之后她给李老师打过电话,听李老师阴阳怪气、喋喋不休科普了半个小时‘先斩后奏’的历史典故后,以她一句“您不是教语文的吗,改教历史啦”潦草结束了通话。
昌灵哭笑不得,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后来据陈家旺所说,李老师生气的好几天没胃口吃饭,打电话追着他骂了三天,主要是骂他带坏了昌灵。
陈家旺好悬没冤死,直呼要昌灵赔他精神损失费,所以这次她还特意给陈家旺买了箱小洋人。
“一会儿要是李老师再给我讲历史,你可给我挡着点。”
出门前,昌灵笑着摘掉易阁袖口因为静电而粘住的头发,撒娇般晃晃他的胳膊。
易阁捏住她的脸:“讲历史怎么了,正好给你补补课。”
“你这是嫌我读书少了是吧?”
“咱俩是同学,到底谁能嫌弃谁啊。”
昌灵嘟着嘴:“那可不好说。”
“啧。”易阁弯下腰平视着她,“所以你开始嫌弃我了?”
昌灵眼珠咕噜噜地转,片刻后猛地凑近他的衣领。
易阁身躯一震:“你干嘛?”
只见昌灵从袖口里伸出两根手指探向他的领口,而后缓慢地揪出一根细长的头发。
“这是什么!”昌灵恶人先告状,“说,你去哪里鬼混了?”
易阁挑了下眉尾,随即接过她手里的发丝,拉直,贴在一旁比了比,“小姐,这好像是你的头发哎。”
“是吗,我的头发怎么会在你的衣服里?”昌灵故作惊恐状,“天呐,你偷偷对我做了什么?”
易阁见她兴致颇高,乐得继续配合:“这位小姐,你可不要冤枉人,我家里有老婆的。”
昌灵听完了然地点点头:“哦那好吧,祝你和你老婆幸福。”
“这就放弃了?”
“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再说了,虽然你长得很帅,但天涯何处无芳……”
“不许找别的‘草’。”易阁说完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了过来。
昌灵笑得花枝乱颤,混乱间险些咬到易阁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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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现在工作怎么样?”李老师瞪了昌灵一眼,凶巴巴地夹了个鸡翅放进她碗里。
昌灵垂眸抿着嘴巴笑起来。
“笑笑笑,水厂好好的你不干,找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受罪!”李老师叹了口气,又夹了个鸡翅给梁津颖,“还有你,你看看你瘦的,也不怕走路上被人抓去当电线杆。”
梁津颖:“……”
她的“谢谢阿姨”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句‘电线杆’堵了回去。
昌灵笑点低,咬着鸡翅刘海几乎垂进碗里,肩膀不停地抖动。易阁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小声提醒说慢点吃,别呛到了。
陈师傅故意叹了口气,说:“老李同志啊,你也吃点鸡翅,小姑娘的事让她们自己操心去。”
李老师闻言瞪向他:“孩子的事你都不管是吧,怪不得你儿子到现在还这么没出息。”
陈师傅:“难道他不是你儿子吗。”
“那我儿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没有责任吗?”
“……”
饭桌上憋笑的人从昌灵一个变成了三个,只有无辜躺枪的陈家旺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继续啃鸡翅,手边堆了一摞干净的小骨头。
看起来真的很爱吃。
饭吃完,六个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磕瓜子,电视里播报的是世界各地的新闻。昌灵瞄了一眼电视,上面正在提醒市民春节将近,要注意返乡安全和疾病预防。
陈师傅也看见了,随口问易阁:“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的车票回家?”
易阁顿了下,才说:“今年不打算回去了。”
“不回去?”陈师傅有些惊讶,“那你们就在这过年?”
“在哪过年不一样?”李老师在桌子底下蹬了他一脚,转头对昌灵说:“你们俩在家能过出什么好年来,来这儿一起吧,正好津颖今年也不回港城。”
陈家旺和梁津颖同时举手赞同,人多更热闹。
昌灵有些无措地看了易阁一眼,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茫然。
“这,太麻烦了吧。”昌灵下意识想拒绝。
“麻烦啥。”陈家旺随手将剥好的橘子放进梁津颖手里,说:“正好把你今天背来请罪的荆条一起放了。”
昌灵无语地扁扁嘴:“什么荆条,它有名字的。”
“啥名字,窜天猴?大呲花?”
昌灵:“……”
真没品,我就多余跟你说这话。
梁津颖听完当即把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假笑道:“旺旺,你还是别说话了。”
“嗯?”陈家旺疑惑地皱皱眉,“你是不是在骂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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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