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太阳高照,可突然一滴水从天而降,滴在了人的身上。
“下雨了!”
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沉哑的声音立刻让一条街上的人愣住。
那滴落在他手上的雨直接灼烧了他的皮肤。
那不是普通的雨水。
那是酸雨。
“下雨了!快回去快回去。”
“别收了,麦子没了明年还能种,命没了你向谁去讨!”
福霖市突如其来的酸雨越下越大,天渐渐暗下来,密布的雨水连带着巨大的雾气,导致路上的能见度很低,烟雨朦胧中,不幸的人就这样被酸雨腐蚀没了呼吸,惨叫声四起。
“福霖市突遇1级酸雨,所有部队整装出动!”
昶胥军A区所有地方的警报声响起。
正巧在训练室里的团子队立刻停止训练,动作极快地换上装备。
团子队总共八人,八个人全部是一身黑色外甲在身,不让一丝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队长何栀祈站在前面看着众人,厉声道:“岐山和槐负责福霖市监管部的气层修复,莼和镰负责福霖市鑫府区、草芳区的灾民救助,苡轩和囵负责康达区、玄凛区的灾民救助,他们这房子撑不了多久,开着飞舰挨家挨户搜,满员之后立刻送回总舰,记住,宁可多跑几趟绝对不可以超员,砥桁负责康、玄两个区的游走维持秩序,我负责剩下两个区。”
底下坐着的七人纷纷点头响应:“明白!”
“注意安全!出发。”
雨中,无数的中型飞舰倾泻而出,点点渺小的星际军人挂着降落器飞速降落到指定位置。
空中循环播放着通知。
【请市民呆在屋子里,听到敲门声之后辨认清楚士兵身上的红光再开门。】
【请不要推搡不要拥挤!】
何栀祈在区道路上游走,眼睛仔细观察着四周,突然,一户居民建筑的门口大开,里面的人大声地呼喊着:“您好,可以帮帮我的孩子吗?”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缺了一只眼睛的女人满面泪水,全身都在颤抖着。
何栀祈快步走过去,门很快从里面打开,襁褓中的孩子轻轻地放入了何栀祈的臂弯里,她的手很稳,右手撑着的特制救援伞稳稳地笼罩着孩子。
“不哭不哭,很快就安全了,很快。”
她小心翼翼地加快步子走向飞舰。
“齐镰!把这个孩子抱进去。”
“等等!”
一个男人闯进何栀齐的救援伞里。
“不是说人满了吗?那为什么这个孩子还能进去?”
男人恶狠狠地推了一把何栀祈手中的孩子,何栀祈条件反射地紧急收紧自己的左臂,把孩子紧紧地抱回自己身边。
当时飞舰已经准备回程,负责接人的其他士兵已经散开去往各个街道寻找被困的居民,飞舰上只有齐镰、任锶莼和医疗组的人在。
齐镰见状立马下飞舰,擒住他的双手让他没法动弹,任锶莼赶紧跑过来把孩子抱进飞舰。
医疗组的人听到了动静也赶来帮忙。
头顶上的救援伞依旧撑在男人的头上,何栀祈眼神里带着警告,她面上保持着冷静,阻止旁边同事动手,盯着男人低声说:“他是孩子,一个孩子根本不占多少重量,但你是成年人,放你上去就是超载,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遵守规则。”
“我就要上去,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齐镰最烦这种傻逼。
他咬紧牙关冲上来就要揍他。
何栀祈伸手拦住他:“这么多人在,你想回去写检讨啊?”
后面飞舰可是大门敞开,里面的星际居民可都能看见外面的情形。
“我可没你那好脾气,写就写,大不了让我滚去做看守!”
“齐镰!”何栀祈伸手把他往后推,“服从命令,回去。”
后面安顿好孩子的任锶蒓拉着齐镰往飞舰里面走。
孩子的哭声,男人的骂声,磅礴大雨打在大地上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四周一片嘈杂。
“你们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你们不能就这样走了!带上我!我不想死!”
男人嘴巴喊得凶,其实寸步不敢离开何栀祈的救援伞范围。
他哭的越来越大声。
何栀祈就站在那,看着迅速没入云霄的飞舰。
等到飞舰消失在视野时,何栀祈一巴掌甩上了那人的脸。
她根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男人气焰嚣张地瞪着他,拳头都已经举起来:“你身为星际军人,这是你对待星际人的态度吗?你还配做军人吗?我只是想活下来,我有什么错?”
何栀祈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他,握紧伞转身就走。
没了伞的庇护,雨水立马灼烧着男人的皮肤。
他的叫喊声被一声突兀的声响吞没。
身后被腐朽的房屋倒塌了,尘土在四周飞扬蔓延开来。那幢倒塌的房子就是这个男人住了三十多年的家。
男人被压在水泥土下,暴露在空气中的手颤抖了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可是奇怪的是,那只手没有被雨水腐蚀。
福霖市的救助持续到了夜里十一点多都没有结束,雨小了但就是不停,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酸臭味道。
周砥桁结束了最后一轮的搜寻,确保自己负责的两个区没有活人之后,他才踏进最后一班的救援飞舰。
这最后一趟救援飞舰里只有十五个福霖市居民,他们真是天降福霖于身。飞舰里的星际军人身上仍穿着外甲,神经根本无法放松下来。
总舰艇舱门一开一闭,福霖市四个区的最后一趟飞舰全部回归,由于人数太多,后来的居民就只能自己随便找个空地方坐下。
最先回来的高苡轩和左囵卸下外甲,瘫在回廊边啃面包,那面包硬的跟石头一样,往铝制舱壁上砸两下都不带掉碎屑的。
后面任锶莼和齐镰也结伴归来,经过卸甲清洗之后香喷喷地“出炉”,刚从清洗室出来的二人就看到了不远处瘫着的高苡轩和左囵在向他们招手。
这下回廊里就变成了四个人瘫着。
夜里三点的时候,回廊里又多了两个人,窦岐山和方槐是跟着技术科的人一起回的。
周砥桁拿着吃的站在三楼,一直盯着一楼的飞舰出口,他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任锶莼他们回来的时候他就没有看到何栀祈,他想着何栀祈可能有别的安排,或许是她不放心气象那边的事情,可能和方槐他们一起回来。
可是现在窦岐山和方槐都回了,技术科一般都是最后的最后离开灾区的,但那一辆飞舰出来的人里面,似乎没有何栀祈。
他又安慰自己,兴许是因为穿着外甲,他眼花没看清。
【总舰即将启程,轻微抖动不必惊慌。】
周砥桁伴着环绕总舰各个角落的播报声奔跑,他跑遍所有何栀祈会去的地方,但是没有一个地方有她的身影。
“慕处长,有没有看到何队?”
慕兹眨眨眼睛,一脸茫然:“我没有通知开会啊,她应该回房间休息了吧,十几分钟之前她才发消息给我,报告你们队八人到齐。”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周砥桁。
反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周砥桁整个人都愣住:“我们队没有组织整队。”
窦岐山几个人到现在还等在回廊,就是因为他们通常都是在回廊里整队,每次任务结束何栀祈都会点人数总结任务情况。
她从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马虎。
慕兹瞬间起身拨通总舰监控室的人:“赶紧把今天最后一趟回来飞舰上的人数清点一下,不是点灾民,点回来的士兵!”
此时的周砥桁已经夺门而出,边跑边拨通任锶莼的电话:“何栀祈到底有没有上最后一趟飞舰?”
电话那头的周砥桁反复地问着这个问题,搞得任锶莼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了。
“上了啊,我看到她的外甲了,只有她的外甲上有红色线圈灯管。”
“那进了总舰你看到她人了吗?”
“我看……”
任锶莼抬头看向齐镰。
“我应该是看到了的。”
飞舰开进总舰之后,任锶蒓和齐镰他俩都忙着疏散人群,他们好像有看到何栀祈。
但现在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看见了。
一开始他们只觉得何栀祈可能是早一步清洗完去忙别的什么事情了。
回廊里响起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几个人赶紧起身,几个人的身影在整个总舰里穿梭。
总舰遍布着慌张的气氛,周砥桁发疯似地在监控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盯着每个角落里的来往人,进度条一次又一次地被拉回。
慕兹看不下去了,他伸手夺过电笔:“别再看了。”
“不是的,是我没仔细看。”周砥桁夺过电笔,他又重新打开了视频,“她不可能有事。”
哪儿都没有她的身影,徒留那套陪伴何栀祈十年之久的外甲被扔在了飞舰卫生间里。
所有人都没料到,最不可能出事的人却永远地回不来了。
......
五年后。
草芳镇的梧桐街深处有一家电器维修店,店门上的字七零八落,“维修”二字已经掉的只剩下竖线。
“陈老板在吗?”
中气十足的女人抱着一台半自动洗衣机走了进来。
店后的门帘晃动,老板走了出来。
“在,修什么?”
电器维修店的老板是个坡脚女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她撑着腰缓慢地蹲下身体把半自动洗衣机的外壳拆了下来。
何栀祈翻看了几下说:“里面的中心轴老化了,换一个就能用,你明天下午来拿应该就能修好。”
方馥叉腰看着地上忙碌的何栀祈:“陈老板,那换个芯子要多少钱?”
地上散落了许多杂乱的小零件,何栀祈检查完撑着膝盖吃力地站起身说:“给你算个友情价,七十五就行。”
方馥爽快地抬手,对着墙上的圆盘笑脸一扫,“滴”的一声钱就转过去了。
【匣子到账八十元。】
这家电器维修店是梧桐街几百户人家常来的电器店,老板的手艺好,要价也便宜,街坊邻居和她都认识。
“多的五块当我请你喝热饮,明天下午我来拿洗衣机啊。”
方馥已经转身向外走。
现在恰逢冬季,白天外面只有□□度,屋子里开不起热调器,但何栀祈动起来修修检检也不觉得多冷。
“陈姐姐?”
店门被打开,冷风随之灌入屋内,吹的人一哆嗦。
何栀祈拢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抬头问:“是蒹葭啊,来修什么?”
点点雪花缀在了林蒹葭的发丝上,小姑娘被冻的脸颊微红,她手里抱着一个箱子,兴奋地凑到何栀祈旁边。
“陈姐姐你看!”
林蒹葭猛地打开箱子,脸上满是期待何栀祈惊讶的样子。
这箱子里的东西真的让何栀祈惊住,但不是欣喜的惊讶。
何栀祈立马变了脸色:“这是谁给你的吗?还是你从哪儿捡来的?”
“垃圾场那里捡来的,”
林蒹葭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还站起身完整地展示它。
这是一套完整的星际军用外甲。
何栀祈动作迅速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加快脚步去锁上店门。
林蒹葭看出何栀祈的表情不对,她觉得有点奇怪,心想:陈姐姐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零件吗?
“陈姐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