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牧蕾还没来得及讶异为什么那个人的声音会出现在遥远的欧洲的布珀小镇,就被这个过分亲属感的称唬住了。
“你?喊她小姨?!”牧蕾正半揽着石指导的肩膀,挺身往那人方向毫不忌讳地挪了半步,一边小心翼翼指了指石指导,一边疑惑地质问对方:“石指,是你小姨?!”
舞池周围的光线昏暗,只见来人比在场的两个选手和两位教练都显得高挑一些,用标准的男低音小声应答:“石指导是我妈妈的堂妹,所以叫一声小姨,有……什么问题吗?”
他笑着答完,转眼又恭敬地向石指导点头示意,同时扫过近处的两个身位(牧蕾和王宋河),望向那头的朴指导:“小姨父好~”
朴指导仿佛早知道这一切会发生,热情地打起招呼:“小鱼啊,你们终于赶上了,挺好挺好。”
赶上了啥?
牧蕾心里范起了嘀咕。
难道他也报名布珀了?他不是回国这几年只在学校混连俱乐部都没签,哪来的积分参赛?
“飞机改签了,但好在今天都到了。”被人叫小鱼的那个人远远地指了指身后的一片观众席,席上的人牧蕾基本都认识。
舞协副主席李峰,还有一众教练和运动员。
“大家……都来了?!”牧蕾又喜又后怕。那岂不是刚刚比赛都被大家看到了……比得又不好……
石指导察觉出,耐心解释:“本来昨天就该到了,D城天气不好听说飞机全都停飞了。怕你们紧张,就没跟你们四个说。”
这届布珀只有两对积分选手报名成功,加上随队教练四人,队医和后勤各一人,这十个人早在上周末就飞来布珀倒时差、适应环境了。
总局也是最后时刻才批准了舞协大部分主力到这次布珀大赛参观学习的申请。
这个决策太难了,特别是在今年。
一是舞协除了个别年份,从来没有在世界大赛上拿到前三的成绩;二是……这趟回去至少要在酒店隔离十四天……别的项目能不去参赛的都会选择不去了,毕竟封闭环境的隔离对运动员竞技状态的保持十分不友好。
好在舞蹈项目自己在酒店房间练练基本功还是能做到的。
但这些都解释不了那个“小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好,我是今年的新进来的,叫石玙。”石玙完全忽略了牧蕾的疑惑,径直跟唯一的陌生人——王宋河打起了招呼。
“对对对,他上个礼拜刚被赵指导从夏央那边挖过来的。”石晴解释道,招人这种事她这个小姨肯定是要避嫌的。
夏央杯是国内最大的体育舞蹈专业比赛,每年举办一届,也是最重要的选拔性比赛之一。
参赛选手一般都是各省省队或者知名俱乐部,再或者各大舞蹈学院的实力选手。除了有丰厚的奖金以外,如果表现优异更有可能被国家队(舞协)选走。
据牧蕾所知,国家队只在冠军里面挑人。
就是说国家队只要几个大项冠军里表现最好的那个,或者是……那一对。
石玙身边就站着一个陌生面庞的女子。那女孩子紧紧地靠着他,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们两个人关系匪浅一样。
此刻,她也开口自我介绍:“教练们好,前辈们好,我是石玙的舞伴,我叫唐柠。”
这一细看,唐柠长着标准的瓜子脸,身材高挑,四肢细长,头圆脖子长,是块跳舞的好料子。
牧蕾都不由得感叹:难怪赵指导把他们俩选来,个子高是真好看啊。
这边牧蕾还在欣赏美女,朴指导已经开始八卦了:“你……女朋友?”
从女生的有意无意依赖对方的姿势,就能看出他们两个,不是简单的舞伴和舞伴的关系。这方面朴指导算是前辈了。
“啊,那个……”石玙感觉到有些手足无措,但又不该拒绝,恍惚间点了点头,“对……对。”
面对外甥的女朋友,石指导没直接发表意见,而选择给对方介绍起牧蕾:“这是我带的牧蕾,也是夏央杯选来的。”她自豪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补充道:“她算是小鱼启蒙时期的舞伴了,对吧?”
“啊?”牧蕾没猜到话题居然转到了这里,结巴道,“可能……算吧……”
“那当然算啊,”石玙接着说,“我们开始搭的时候只有十岁……”
“我小,我九岁。”牧蕾更正道。
“哦,对对,你四月生日。要不是你小,我们还报不了那年的青崇杯。”石玙回忆道。
青崇杯u12双人舞比赛的要求是至少一方不得超过12岁,年龄最大不得超过14岁。如果超龄了就只能报u16,那竞争可就太大了,小年龄组合完全不可能在哥哥姐姐那里拿到名次的。
所以当年两位教练帮他们卡了个机制的bug,刚好赶在在牧蕾12岁生日之前报上了青崇杯。
也正是这场比赛总分第二的成绩,使得牧蕾被季省省队选中,从此走上专业舞者之路。
牧蕾绝不可能忘。
唐柠好像对这件事一点都不知道,她被自己男朋友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际关系”搞得一时语塞。唐柠是现舞伴,也是现女友,可如果牧蕾是前舞伴,那……
眼看着这个话题突然冷场,一直没机会的王宋河:“那你是季省省队的,还是哪个俱乐部的?”
之前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哦,都不是。我当年比完青崇杯没多久就出国了。”石玙解释道,“后来回国考进中北舞蹈学院,这半年才被学校送出来比赛。”
“你在国外也继续学摩登?”王宋河对这点很好奇,因为他这种老将更是知道欧美的摩登选手实力有多强。
“算是吧。”石玙当年出国的契机有些复杂,只能接着说,“我只是跟着我爸出来,顺便在附近找了个小俱乐部练了一下。”
“蛮好的,”王宋河上前顺手拍了拍石玙的肩膀,“你们顶上来我们就好放心退役了。”
王宋河看着眼前年轻人常年舞蹈训练练就的流畅的肌肉线条,就知道他肯定不简单,进队十二年的瓶颈,让他也更希望有新鲜血液带领舞协向更大的舞台发展。
李主席在远处招呼他们过去,接下来就要一起商量看看另一对“伶俐”组合有哪些细节可以在决赛中优化一下了。
*
比赛时间不长,还不如隔离时间长。
全组三十三个人,回国的飞机一落地,就被直接拉去了离D市机场很近的郊区的隔离酒店——峪山温泉度假村。
酒店在山里,周边人口密度小,又离机场很近,原本的旅游供应链成熟,所以作为隔离酒店非常合适。
所谓隔离,每人一间。
在国外很多时候限于条件都要跟队友一起住标间,在峪山每人都分到了一个标间。
除了每天测核酸和拿食物能够短暂地开个门,其余时间都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教练组建议运动员们每天录几段基本功练习视频,或者干脆开个直播,攒点人气给以后比赛多拉几个观众。
在此之前,牧蕾的短视频账号只有几百个粉丝。
一是她懒得拍,二是她不想学剪辑。只有团体跟甲方爸爸的合作项目有成品视频的话还值得一发。
舞协的官方账号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有刷到男队队草都尘岩相关的视频时还稍微有点人气。
没办法,谁让人家185,长得帅有腹肌。跟隔壁的大球小球比也不会逊色。
牧蕾刚进到自己的房间:8133,在飞机上睡得腰酸背痛,脱了外套就一头扎进被子里。
脑海里还在不停地闪现一个念头:拍点什么呢……
*
牧蕾知道这是个梦。
那年她十六岁。
她站在K市国际体育舞蹈中心为夏央杯特意装饰的粉黑色舞池中。
五个项目,她一一数着:华尔兹(慢三)、维也纳(快三)、探戈、狐步、快步。
速度是一个比一个快,难度更是一个比一个大。
就个人比赛而言,牧蕾最擅长的是几个慢节奏的舞步。可在场的选手都是自小学舞,身经百战,哪个会不擅长呢?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熟悉的节奏响起。踩好节奏,预备拍,起!
牧蕾的红色的缎面长裙,在舞池中格外吸睛,又随着音乐缓缓起伏流动。
突然,节奏发生了变化。
“不是应该到快三了吗?怎么这么慢?”牧蕾心里泛起嘀咕,不过身经百战的她已经开始数拍了:“一、二、三……四!slow,slow,quick,quick,slow!是探戈!”
明明记着单人比赛第二曲是维也纳,双人第二曲才是探戈来着。
好在她探戈不差。
转头、定位、反身、拖步、急停……
套路她烂熟于心。
那接下来就是狐步和快步了。
牧蕾狐步学得晚,好在动作基本能做到位。
快步就不一样了。
虽然单人练好了,对双人舞肯定是有加成的。但只练单人,对每个动作的施力和展示姿态都无法做到最好。
没有舞伴在架型和力量上的支持,做不到位也是很正常的。
也不止牧蕾有这样的问题,只是参加单人项目比赛,这是必须要尽力去克服的。
跳快步,轻快的节奏和轻盈而飞快的舞步在木地板上擦出的火花差点把牧蕾滑倒。
可此时响起了轻快的三步圆舞曲(维也纳),pong ca ca,pong ca ca……肌肉记忆一般,牧蕾跟着音乐举起手臂——仿佛两个人互相环抱着的姿势。
右旋的套路做完,踌躇步换到左旋。
每分钟接近60小节,两个小节转一圈,也就是在连续旋转的组合中,每分钟得转上二十多圈。
左转的要点是左脚锁步。就是左脚在收回的时候要与右脚呈一个交叉的状态。
这么基础的动作,牧蕾已经很熟捻了,她不会出错。
可脚底好像踩到了个不知哪里掉落的发夹。纯牛皮底旳舞鞋,只靠自身的磨砂皮面防滑,纵使牧蕾已经跟它很熟了,也无法控制它踩着金属物品不在木地板上打滑啊!
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上了她的右手,借着手掌的力,把她往后退方向(左转后退为动作方向)一带。另一边的手肘被另一只胳膊托起,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撑住了她左侧肩胛骨的下方。
牧蕾不能去看不清来人的脸。
此刻她和对方处在闭位,她的视线只能斜向上越过对方的右肩望向远方。
她的比赛正在生死关头,她不能回头,她必须要进行下去。
“还记得我吗?”传来一道模糊的男声。
牧蕾想摇头,但比赛不允许。
一个圈,又一个圈,又一个圈。
“我记得!”牧蕾小声回应了几十秒前的问题,他们俩已经绕场转了快一周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每一个旋转,她都记得。
先替陌陌夫妇试一试峪山酒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