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故人归 第27章 第 27 章

那两头雪兽一前一后堵住那抹碧色身影的去路，正对其不住嘶吼。

秋月手圈唇角，朝那身影焦急大喊：“玄琉！快跑出来！”

蘅清还道玄琉是想故意在曦泽面前露个脸，配合着竖起大拇指，扬声赞道：“玄琉，不曾想你竟如此英勇无畏，敢孤身独挑两头雪兽，真是我辈学习之典范呀！”

映寒神色也有些不太好，道：“太子有所不知，那冰龙乃曦泽神君所化，冰水系灵力强盛！雪兽自然有所忌惮，可玄琉冰水系灵力并不强，且这雪兽智弱而执拗，素来不咬死猎物是不会罢休的！”

蘅清道：“那……那这可如何是好！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动都不带动一下呀！莫不是吓傻了？”

玄琉耳边听见蘅清的叫喊，心道：“并不是我不想动呀！实在……实在是动不了呀！”

她想跑！可身子全然不听使唤似的，浑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术一般，分毫移动不得。

万般焦急间，玄琉不经意地抬头，与那雪兽凶狠凌厉的目光相接。忽而，眉心传来一阵巨痛。

大雪纷飞的雪原，血流成河的残破身躯，越来越弱的护体灵光和雪兽在耳边饥饿到极致时发出的嘶吼。万千碎片一时撞入脑中，玄琉捂住脑袋，忽而间头痛欲裂！

两只雪兽缓缓朝她靠近，周边一众弟子见状皆是心胆高悬。只有台上那人，居高临下看着玄琉，目光深沉如水，面色喜怒难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琉第一反应便是求救！难受，这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巨大阴影重重压在心口，令人呼吸不得。她抬头，想去朝最近处的曦泽求助，方一抬首，却蓦得一凛。

曦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见她望向自己，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接着，她便从他眼中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很确定，也很熟悉这种杀意，以往在幽冥司，判官司柟一旦对鬼魂判处极刑时，便是这种眼神。那种毫不留情、充满轻视又冷漠如冰的神情。

玄琉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但心凉间又不由产生了一丝疑惑，她不曾做过什么不可饶恕之事，霁华君曦泽，却为何想置她于死地？

场外蘅清一脸焦急道：“你一直盯着它看什么呀！难不成能以眼神打败雪兽吗？还不快反击！”

皖离却皱起眉道：“好像有古怪！玄琉好像……是动不了！”

映寒凝神端详了玄琉片刻，忽而大声道：“是定身咒！有人给她下了定身咒！”

蘅清忍不住大声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本太子还在这儿站着呢！是哪个得了失心疯的混蛋！背地里耍阴招的小人，敢这样阴害本太子的朋友？”

注意到周边一片目光灼灼，皖离清清嗓子，道：“太子还请先不要骂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帮玄琉一把吧！”

蘅清闻言忙点头道：“对对对！快！快救人！真是的，如此紧要关头华茯那个母老虎竟然不在！平时老在眼前碍眼，用得着的时候却连个影都没有！”

映寒道：“她表哥的课她躲还来不及，怎会前来？”

说话间，三人迅速往场内飞去。谁料还未靠近，眼前只觉银光一现，便被那条磷光斑驳的巨大尾巴甩了出去。

蘅清吃了一嘴泥巴，呸了一声道：“这个冰龙什么意思，堵在这儿干什么！”

蘅清正待起身，却被映寒一把抓住，映寒道：“那冰龙与君上心意相通，看来这是君上的意思，你我不能插手！”

蘅清瞪大眼睛，诧异道：“君上的意思？君上想干什么？考验玄琉？”

映寒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想来君上词此举定有深意，不是你我能够妄加揣测的，殿下还是先耐心看着吧”

内场之中，玄琉努力想转动手腕，却仍是分毫动弹不得。思绪杂乱间，雪兽却已到了跟前，那雪兽在离她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停下脚步，前掌前伸后腿微弯，口中“呜”“呜”两声，猛地一跃，便要发动攻击。

众人之心忍不住都悬了起来，眼看着那畜生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玄琉脖颈处咬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天青色灵光于空中赫然一现，接着便听“嗷呜”一声痛呼，前方那雪兽立时倒地不起，鼻间鲜血汩汩，血流不止。

那天青色灵光一击即中，于半空中飞旋而过，眨眼之间，便落回了它主人之手。众弟子跟着回首，这才发现那青光竟是一把莹润冷凝的长萧。

来人将长萧反手别于腰际，咳嗽了两声，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之意：“不想这参学境中，修学的弟子竟要拿性命来博仙师青眼吗？”

玄琉只觉周身忽而一松，却是能动了。她微微侧首，来人一身竹青长衫，身长玉立，眉目端雅，气韵祥和，不是暮鸢是谁？

暮鸢身侧，一雍容柔和的嗓音淡淡笑道：“曦泽既要试炼一众仙家子弟，自然会护他们周全，鸢儿怕是误会了！”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暮鸢手背，以示安慰之意。玄琉这才发现，暮鸢竟是一直微弯着身子在扶着这位女子。而在他们身后，依次站着葵辛公主，仙师萧池和华茯郡主。

葵辛正瞧着她，面上挂着笑意，心情看起来应当是不错。萧池仙君依旧一脸漠然，仿若他人之于他，全部如同空气。唯有最左侧的华茯，此刻正一脸担忧地向玄琉看来，眸光上下打量着她，似是想确认她身上是否有伤。

为首那位中年女仙，若放于人间去看，至多不过四十出头的年岁。仪态雍容，唇角含笑。面容虽柔美雅致，气度却极为庄重肃穆，令人分毫不可逼视。

闻言，暮鸢微微垂首道：“帝后所言极是，是暮鸢狭隘了。”

帝后缓缓一笑：“也不怪你狭隘，不光是你，方才那幕，连本宫也是替这丫头捏了把汗呢！”

台上曦泽快步步下台阶，长袖一摆，朝帝后深深一揖，道：“参见帝后。”

一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尽数朝其恭敬行礼道：“参见帝后。”

帝后朝众人慈爱一笑，道：“大家不必多礼。”

而后又看向曦泽：“今日得空，本宫便想着来你这参学境看看。一路走来，见这些孩子们个个轩昂气宇，英姿勃勃，真是甚感欣慰呀。”

曦泽扶了帝后另一侧手臂，与暮鸢一左一右，将她缓缓迎到台上坐椅处坐下，才道：“一群不成器的孩子，倒让姑母见笑了。”

帝后瞥了一眼暮鸢，笑道：“此事也不怪鸢儿，方才本宫瞧着也是替这丫头捏了把汗呢！”

曦泽闻言，笑道：“帝后不必担忧，即身为授业仙师，本君自会对每一位弟子负责。”

他抬眸，看向暮鸢，道：“不过参学境内务，还是不劳他人费心为好。”

暮鸢抬眸与他对视。半晌，淡然一笑，道：“如此，倒是在下僭越了，望君上莫怪！”

曦泽未置可否，只瞟了一眼垂首站立在台下的玄琉，淡声斥道：“技艺不精，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还不下去！”

玄琉方才就想退下，只怪自己站的位置实在显眼，再加上被谈论其中，早已如坐针毡。听到曦泽这么说，玄琉如蒙大赦般，道了声是便准备退到弟子队伍之中。脚步一挪，却忽而听到上方葵辛笑着朝帝后道：“母后有所不知，这位便是之前误食了昆仑精所盗冰魄丹飞升的那名仙姬。”

如此一来，帝后便来了兴趣，忙道：“哦？原来是那个孩子。”

葵辛笑道：“可不是嘛？女儿记得，当时您还道她是幸运之辈，自有造化呢！如今，连一向与世无争不问世事的暮鸢殿下都为她出头，可不就是幸运吗？”

华茯“啧”了一声，正待开口，忽见曦泽目光朝她冷冷扫来，只得朝葵辛翻了个白眼，将头扭向了一边。

帝后道：“你且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玄琉本已退到半路，闻言只得停在原处，躬身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抬首道：“小仙玄琉，见过帝后。”

帝后直视玄琉，目光如炬，威压之势与生俱来，玄琉背上立时起了一排密密鸡皮疙瘩。

半晌，帝后才含笑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是个忠厚孩子，只是性子有些执拗，心绪也有些烦扰。不过，若能静下心来，好好修炼磨炼，他日必成大器。”

葵辛幽然一笑，道：“母后果真是慧眼识珠，要说这玄琉仙姬也是个极争气的，在无极宫内便颇得蒙端道君和止央仙君的赏识，平日得蒙端道君亲自授业，如今才短短半年时间便已暂代宫内总管一职了。”

帝后挑眉“哦”了一声，似有些微惊讶，道：“蒙端惜才之名素来远播，可止央这孩子素来桀骜不羁，眼光颇高，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竟会对谁格外看重的。”帝后复打量了玄琉一番，朝她笑道：“想必你这丫头必然是有过人之处，对吧？”

玄琉闻言，忙躬身道：“启禀帝后，整个无极宫人才辈出，犹如浩瀚沧海，小仙便如这沧海中的一粟，一平凡微尘而已。不过是师傅和仙君心善，平日里愿意指点小仙一二。公主所言，倒真是折煞小仙了。”

帝后点了点头：“不骄不躁，是个谦虚内敛的好孩子。你莫要怕，本宫只是与你话些家常，不必如此紧张。”

心里某根弦微微一颤，玄琉垂首道是。

葵辛笑意融融：“既然连母后都对你青眼有加，可见你果然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日后可定要摈弃杂念，一心修炼才不能负帝后对你的期望才是呀！”

一直站在最左侧的华茯此刻终于哈哈大笑道：“哈哈，我还道葵辛公主今日怎么转性了，果然！原来铺垫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呢！”

曦泽皱眉斥道：“帝后面前，休得无礼！”

华茯只得悻悻闭了嘴，半晌，曦泽又道：“你给我站好！吊儿郎当，像什么样子！”

华茯不以为意地揉揉鼻子：“表哥就知道凶我，你就不好奇我为何发笑吗？”

曦泽一副不想再看她一眼的模样。华茯吃了个瘪，又把头扭过去朝一旁怡然独立的萧池道：“你呢？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萧池平视前方，眼也不眨道：“不想。”

葵辛脸色颇有些不好看，道：“你笑什么？”

华茯挠了挠耳朵，啧啧了两声：“你说笑什么？笑你心思多，笑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你喜欢，不见得别人就喜欢，阴阳怪气地提醒什么呢？”

葵辛脸腾地一下红了：“我不过是感叹于这小仙姬的幸运，郡主何至于如此羞辱我？”

华茯撇了撇嘴道：“你到底是感慨还是愤慨，你自己清楚。”

言罢又朝帝后一抱拳，一拱手，甜甜笑道：“华茯不懂规矩，说话口无遮拦，还请帝后可千万莫要怪罪我呀！”

帝后瞅了瞅笑眯眯的华茯，又看了看怒气冲冲的葵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呀！每逢见面便是如此……”

曦泽垂首道：“是本君教导无方，还望姑母海涵。”

“罢了罢了，都是自家人，玩闹而已，不必认真。”她揉了揉眉心：“好了，今日难得，本宫也想好好瞧瞧我们仙家子弟的风采！霁华君，不知我们在此，可会影响到这些弟子发挥？”

曦泽微微一笑，道：“帝后哪的话，有您在此观摩，是这些孩子修来的福气才是。”

他转回身，掌心一抬，将那只受伤的雪兽收了回去。又朝一旁的宫珏吩咐道：“上追霜箭吧。”

宫珏得了指令退下，不一会儿，场内最北侧便升起一排冰蓝色圆形箭靶，那箭靶通体玄冰，寒气森森。而与之对应的，是在乌木台下，一排同色弓箭玄于半空，灵气莹润，水光潋滟。

一众弟子早已集结完毕，曦泽走到其中一把弓箭前端，淡声说道：“滴水成冰，于人间乃是气象温度所致。”

他抬起手指，明晰指节弹了一下弓箭最前端，迅速拉满弓箭：“而修习冰水系仙法，取水用冰，便是心随意动，信手拈来。”

他白皙指尖内侧，一水色箭羽逐渐由短变长，竟是由他灵力所化。水色翻涌间，箭如破云追月之势，迅猛离弦！玄琉睁大眼睛，却发现那箭羽竟于半空之中逐渐凝结为坚冰，势如破竹！

感受到箭羽袭来，对面箭靶前却忽而起了一层赤红火焰，玄琉一眼认出，惊道：“三味真火？”

三味真火，浑金可断！可那箭羽却如流光闪电一般，迅疾而来，穿透火光，牢牢钉穿在了箭靶之上！

一众弟子不由振臂大呼，蘅清站在最前，尖叫的最为起劲，道：“我们君上果然是厉害至极呀！”

曦泽道：“听闻白屿仙师的试炼为花影，本君这个简单，只要能以自身灵力作箭，穿过箭靶者，便算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