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故人归 第14章 第 14 章

玄琉很是头疼，瞧着模样，还是个独自舔舐伤口的苦情小凤凰呢？

“莫非你是觉得受伤很没面子？不必做此想法，其实等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幻化人形后就会明白，面皮这些个东西呀，不过是世俗幻象，无甚意趣，随时可丢！”

她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今日你运气不错，碰到了本仙使！也是咱俩难解的缘分了！”

她从怀里掏出随身的伤药：“我给你说哦，这伤药是我亲自炼就，可比这温泉水有用多了！来来来，今日本仙使行善积德，保证让你药到病除，再展雄风！”

她伸手去抓那白凤的羽翼，嘴里还碎碎念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跟我客气！”

“咻”地一声清啼，白凤羽翼张开，一掌便将她扫倒在地，玄琉吃了一嘴的泥，掀开脸上错综覆盖的濡湿乱发，不可置信道：“你这大白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好意给你涂药，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你！你还攻击我？”

白凤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那神情，倨傲嘲讽,如视腐泥。

纵使玄琉脾气再好，此刻也终于忍不住怒了！

“嘿！我还不信治不住你了！”

她猛地上去，扑到那白凤背上，白凤吃了一惊，双目顿时瞪得老圆，身子剧烈晃动数下，玄琉立时抱住他的脖子：“想给我甩下来？没门 ！”

她又要拿药膏去涂抹它的羽翼，白凤见状挣扎地更为厉害了，张开羽翼飞出温泉，在半空横冲直撞，如断线纸鸢般左右摇摆，奈何玄琉愣是如狗皮膏药般牢牢拽着他额头上的羽毛，一动不动。

一仙一鸟于空中翻腾摇摆，互不相让。

玄琉趁其不备，猛地一个仙法打上它的后臀，道：“性子这么烈，本仙使今日要好好调教调教你！来，让我先瞧瞧你是公是母！”

她一手抓着他，另一只手就去掀它后尾的羽毛，那鸟儿见状，尖鸣出声，像是受到极大刺激般再收不住势，连带着玄琉嘭地一声重重载落在地。

玄琉从它背上起身，白凤回头看着她，眸中怒意似火，似要喷薄而出，活烧了她！

她却全不在意，仰着乱发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小郎君呀！小郎君，挣扎有用吗？挣扎不还是得被本仙使按倒吗？”

她说着，拿起药膏，边往他伤口处涂抹边教育道：“你看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好好给你说话你不听，非得让人动手你才老实！好了，不要动了，我会轻轻地，你放心吧！乖哦，给你涂了药你的伤口就好了，就不痛了哦……”

玄琉第一次在一个坐骑的身上感受到地动山摇、惊涛骇浪般的怒意。那白凤眼都红了，瞪着玄琉，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低鸣！

她慢条斯理地为其涂完药膏，趁势又将擦着黑色药泥的手指往他洁白的羽毛上抿了抿，假装夸奖道：“瞧瞧这羽毛，这光滑水亮，这……”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异响伴随烟雾升腾，玄琉身子骤然失重，一个趔趄向前扑倒，两手虚无地在半空抓了个空，最后重重栽倒在了白凤身上。

脑袋被撞得金星闪烁，她揉着生疼的脑门，正待起身，攸地却闻到一阵淡淡的松墨清香。

额头也好似粘到了白凤的不少羽毛，她伸手想去拂开，却摸到一手水滑柔顺的……？！

“ 嗯？”玄琉慢慢直起身子 。

这好像不是羽毛？倒像是……是……人的头发？

她慢慢垂下头，向下看去……

线条优美的轮廓，水墨般细细雕琢过的面容，清冷幽远、寂月皎皎的眸光。

第一眼看去，她犹自恍惚地想，这白凤长得真算是世间无二好姿容呀！

可这绝佳姿色她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面颊往下低了两分，靠近这人细细端详回想。

绝世佳人缓缓抬眸，目光对上她。

一个闷雷猛地劈到玄琉天灵盖上！

曦，曦...

竟是曦泽？！！

天界战神，督仙司司主，素来冰山雪川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霁华君曦泽，眼下墨发四散，领口大开，面上带着一种仿若凡间被凌辱的小媳妇一般要死不活、空洞绝望的神情望着半空，如玉的肌肤上还有些许她方才硬涂上去的墨色药膏……

而她，骑坐在他腹部，手里还扯着他的一缕乌发！

玄琉额角迅速滴下了一滴冷汗！惊恐之余，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便按到了他的伤口上。

曦泽眉峰一拧，当即低低呻吟一声。

“小仙已按君上吩咐取了药来，君上觉得这翡泉之水可有……”

轻快嘹亮的嗓音自前端传出，身着宫衣的宫珏身后跟着一众仙使自竹林处行来，他面带笑意，端着药盘走在最前端，说话间抬起头，脚底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身后的一众栖霞宫仙使亦是惊掉了下巴，有几个甚至连手中器具都没能拿稳，盆碗坠地，一时间嘭嘭作响。

时间静止了片刻。

玄琉仿佛能听见有鸦雀哀叫着从她头顶飞过……

宫珏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家主子和面色慌乱的玄琉，脑中一时百转千回。而身后女仙使们则是脸蛋羞红，互相交换着神色，眉眼乱飞间还不忘偷瞄两眼曦泽半裸出的大好风光……

须臾，曦泽转回头，皱眉看着一众仙侍，声音冰冷：“看够了吗？”

一众仙使闻言，尽数跪下称罪，被反应过来的宫珏迅速驱逐，个个瑟缩着身子头都不敢回地尽数退了下去……

“你准备一直这样到何时 ？”暗夜般沁凉的声音响起，曦泽抬首看着玄琉，面上怒意从最初的翻涌不止逐渐凝滞而后再缓缓熄灭，最后化为一派冷郁沉寂的肃杀之意。

玄琉几乎是立刻就从他身上弹了起来。

曦泽缓缓站起身，宫珏忙将事先准备的披风罩在他肩上，顿了顿，十分没有眼力见地问了一句：“君上可安好？”

“你觉得呢？”

宫珏摸了摸鼻子，眼神扫到雕塑般杵着的玄琉，低声斥责：“翡泉禁地，仙使怎敢乱闯？”

此刻的玄琉内心已经不能用忐忑惊惧来形容了，她现在直想跳进泉水里把自己给淹死，或者被人一巴掌拍醒告诉她这不过是个梦才好。

她竟然把曦泽的原身当成了止央仙君的坐骑！还说了那么多无礼轻狂、颠三倒四的胡话，以他那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之性，此举简直是在自寻死路，自作孽不可活！

宫珏看着愣在原地，似陷入自己内心世界的玄琉，皱眉重复了一遍道：“仙使擅闯禁地，可知罪？”

话音将玄琉拉回，她强定下心神，大致一想也就明白了，想必今日她是被人有意坑了。

忙拱手赔礼解释道：“君上恕罪，小仙今日是因灵宠失踪，一时不查才被有心人指引到此处的，绝不是故意闯入，更无意冒犯君上神威！”

曦泽拢着长袍，居高临下地盯着玄琉，沉默不语。

“小仙所言句句属实，方才之事，实在是因不知是曦泽神君，还请神君莫要放在心上！”

曦泽眉峰微凛，眸中墨色翻涌：“你的意思今日若不是本君，便可如此行事？”

“君上说笑了，小仙岂敢？”

言毕，注意到曦泽寒霜般的脸色，忙又敛神严肃道：“小仙的意思是，小仙平日甚少出门，对天界地形不甚熟悉，今日之事，小仙已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觉无地自容，羞愧万分！然常闻君上大度能容，气量如海，深以为是，唯盼君上能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仙，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羞愧？”曦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才冷笑道：“本君记得方才你不是还说，修炼到你这个境界，面皮这个东西便如世俗幻象，随时可丢吗？”

“ 噗嗤 ……”宫珏一时没忍不住，笑出声来，抬头看见曦泽瞥向他的目光，忙捂着鼻子讪讪道：“阿嚏！咳咳……这风寒怎么还没好。”

玄琉闭着眼，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真是彻彻底底得罪了这位大神了，她哆哆嗦嗦道：“方才是小仙言语轻浮，不知深浅！君上放心，经今日一事，日后小仙一定恪守本分，再不敢妄言胡说了！”

曦泽不置可否，拢了拢身上衣袍，动作牵动伤口，他气息便凝滞了片刻，宫珏忙问道：“神君的伤口可是又裂开了？”

“无妨。”曦泽依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适才本君得了天大的福分，已由玄琉仙使屈尊降贵，为本君涂了伤药。”

“怎能给君上随便涂药？”宫珏皱眉道：“君上这是旧伤了，药物只会加重溃烂，向来要靠这翡泉之水疗养才可！”

“这...”玄琉怔愣了片刻，随即低眉垂首道：“小仙未知关窍，擅自医治，累得君上伤重！此乃小仙知错，君上要打要罚，小仙绝无二话。”

曦泽冷笑两声：“方才还让放了你，现下自己却愿意领罚了？”

玄琉躬着身子：“身为医仙，救治不当，自然该罚，小仙无需辩驳。”

“是该罚。”曦泽看着她：“不过，既然要罚，咱们就要把这账算算清楚。”

他墨瞳凉意森森，缓缓朝她走近：“本君记得，你方才说让我从了你？”

玄琉面色一僵，向后弱弱挪了一步，干笑道：“都是误会，误会。”

曦泽继续向前一步，眯起眼：“你还说了什么？哦，对，早这样不就好了？挣扎有用吗？挣扎不还是得被本仙使推倒吗？”

玄琉又退一步，身子抵向身后树干，退无可退：“您定是听错了。”

“性子这么烈，本仙使今日定要好好调教调教你！”

“......”

他越逼越近，瞧着近在咫尺的俊逸面容，玄琉干咽了口口水，只得小声求饶。

“你说，连同这些，本君应当如何罚你才算公正？对了，方才你用的是哪只手摸了本君？”

玄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方才扒他羽毛这事，眼都不敢再抬一下。

他的语气缓慢又幽凉，耳语般萦绕在侧：“你如此戏弄于本君，令本君声名尽毁，沦为笑柄。本君是该掐死你好呢还是砍了你双手好呢？”

曦泽说着，手掌微抬，银色仙光萦于指尖，嗞嗞作响。

见此情景，玄琉紧闭双眼瑟缩着脖子，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竟然忘了，这个人可是地位尊贵，手握重权，杀伐果决的曦泽神君，此地人迹罕至，若是此刻他悄无声息的宰了她，想必也不会有人为她说一句话吧？玄琉只觉得一颗心倏忽缩成一团，砰砰作响，瑟瑟颤抖。

许是天可怜见，又许是她命不该绝，就在曦泽的手掌就要拂上她脖颈之时，她听到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道：“君上，这么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