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记 第92章 第十四章 和亲

明帝新封的诚明郡君王芷看着伏在床上哭地泪水涟涟的女儿，叹了口气，劝慰道：

“孩子，这件事情陛下已经定了，你再哭也是无用，况且燕国繁华，你去了那里总比你和为娘一样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中来得好。”

“我不要！”大公主霄云清哭喊道：“我不要去燕国和亲，母后，清儿不想去和亲，母后您救救我吧。”

旁边不到六岁的二公主霄云燕眨着大眼睛看着床上哭地撕心裂肺的姐姐，还有一边无奈叹息的母亲。

怯生生地开口道：皇···母亲大人，和亲是什么？若姐姐不愿意去，那让燕儿代替姐姐去吧。

王芷看着面前这瘦瘦小小的女孩，满眼心疼，这小公主从小不受重视，丢在宫里随意长大，馨贵人不得宠，宫里人捧高踩低，连带着这小女娃也不时被欺负，堂堂公主之尊，却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人脸色。

政变那夜馨贵人不幸遇害，独留这么一个小孩儿，藏了起来，还是后来饿得不行出来找吃的被巡查的人发现，才送到了她宫里。

“燕儿，这和亲只能你姐姐去，燕儿代替不了。”王芷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柔软头发道。

“哦。”小孩似懂非懂，却也知道大人不让做的事情，不能做。

“孩子，你父皇已经去了，我们母女三人现在在这皇宫中处境尴尬，虽然陛下现在念着我的好，但保不准以后会怎么样，娘盼着你去了燕国，也就能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诚明郡君苦口婆心地劝着女儿。

君心难测，现在明帝是念着她当朝揭露伪帝的恩情，对她们多有厚待，但是将来如何谁又知道呢？这两个孩子都是霄蔺最后的血脉，虽然都是女子，可是，新帝真就能放得下心吗？

“娘！”霄云清想到自己父皇已经死了，母女如今被困于深宫中，也是一时悲从中来，转身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乖孩子，娘也去恳请了陛下，陛下说了，燕王属意的四皇子与你年纪相仿，但是从小养在宫中，品性如何皆不知。这次虽然说我尉国同意了和亲，但是也与燕王约定好了，到了燕国，这和亲的人选是由你选定的，并不局限在燕王陛下的几个儿子，若有未婚者，且你也喜欢，均可在燕国皇室子弟中遴选。”

王芷轻轻抚着怀中女儿柔软的秀发，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这个公主的名号只是听着响亮，其实并不能对尉国朝廷有什么影响，是个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这已经是她能为女儿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御书房内

“燕帝真的同意让公主自己选夫？”付清玉问道，随手捻起一颗葡萄抛进嘴里。

“嗯，”明帝说道：“朕只是依着诚明郡君的意思向燕使提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哦？”付清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御书房今日只有她们二人，并一个小光子，小光子识趣，给付清玉上了茶便默默退到了角落里。

“看来这燕帝是既想为四皇子谋个雄厚的外家作靠山，又计较云清公主的身世。”这才犹犹豫豫的。

毕竟长公主虽挂了个尉国公主的头衔，可天下皆知，她乃伪帝霄蔺的女儿，如今住在宫中，一是明帝确实承了诚明郡君的情，大殿上诚明郡君的证言一举定了霄蔺的罪，才让他们快速稳定朝堂和军队，也狠狠打了那些打着讨逆名义想要反攻的摩易等人的嘴脸。

毕竟连霄蔺的皇后都出来指证他，又有谁比她的证言更具说服力呢？摩易一党也因为此事从讨逆变成了真正的逆党。其二是新帝刚登基就要杀了自己的婶婶、表妹一家，确实又有些不近人情，既不能杀，也不能弃，不如就留在宫中，也方便控制。

此时燕国提出和亲，一方面是燕帝身体逐渐孱弱，他久久不立储，其实大家都猜测他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应该是宠妃辛汐月所生的皇四子，奈何四皇子既无有力的外家，在朝堂上也没有可供百官评说的政绩建树。

燕帝衡量再三，却也不敢轻易立储，所以指望着为他找个可靠的姻亲，可是繁城中各势力官员在这几年的三龙子争斗中，早都分好了队，剩下的不是没实力站队的，就是左右摇摆不想那么快站队的，辛贵妃愣是一个都看不上，无奈之下见了尉国这新帝登基，便想出了和亲这一招。

可是公主毕竟不是明帝真正的骨血，身份虽然尊贵可却切切实实是个无权无势的，所以他们也在犹豫，既然此时明帝提出人选可否由公主亲定，看似尊重公主的决定，实则不如说是也在犹豫是否让公主与燕国皇四子和亲，那不如顺水推舟卖个好，说不定她真与四皇子看对眼了呢，将来成就一段佳话，四皇子也算是有些逐鹿的资本。

不过明帝对这长公主花落谁家却根本不在意，这公主放在宫中他也是为难，以后择婿更是麻烦，不如就给了燕国，让他们自去安顿，既全了公主的尊贵身份，又免了以后的为难。

“公主的事情，朕倒是无所谓，既然燕王让她自己选，那就让她自己选好了，妨碍不了什么。倒是姐姐，为何一定要亲自去送亲呢？”

霄弃皱眉问道：“姐姐现在身份特殊，国内还有摩易虎视眈眈，内外政事，事事都要仰仗姐姐，姐姐这一去就要大半年的。朕可怎么办？”

他说话时表情哀怨，像极了舍不得母狼的狼崽子。

付清玉含笑看着他，表情柔和，语气却一点都不含糊。

“陛下已经长大了，既是一国之君，那遇事就要有自己决断的魄力，我也不能一直陪在您身边。有戴禄他们在，碰到难事，就多问问。”

霄弃见她语气并不松动，似乎去意已决，只能无奈道：

“那姐姐你多带些护卫，事情办完了可要早些回来。”末了，顿了一下，又不死心地问道：“姐姐到底为何非要亲自去燕国啊？”

付清玉看他一副追根究底的模样，想着自己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何必让他一直挂心呢。

“有个人在那边，我要去把他带回来。”

“那人很重要吗？朕派人去接回来不行吗？”

付清玉摇摇头，道：“很重要。”

“那，那个人和姐姐是什么关系？”霄弃有些不安地问道。

付清玉想了想，“算是……亲人吧。”

霄弃似乎松了口气，“既然是姐姐的亲人，那朕派一队天羽卫与姐姐同去，如何？”

“那倒是不必，”付清玉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这次来确实是想向陛下讨一个人。”

“谁？”

“少渊。”付清玉道：“现在隆城那边战事也稳定了，我想让陛下派少渊做个和亲大使与我同往。”

“少渊本就是姐姐的亲卫，姐姐想让他去那便去吧。不过燕国毕竟前几个月还和我们打着仗，姐姐既然执意要去，那必须允许朕派人护卫。”

“好。”付清玉笑着应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付清玉便要回去了，出行之前还需要做些准备。

明帝亲自把她送到了殿门口，又目送她远去。

旁边小光子看着，忍不住轻声问道：

“陛下既不愿将军去，何不再挽留？”

“罢了，”明帝叹道：“她一向心有成算，决定的事情，朕亦改变不了。你传朕的旨意，派朕的三百亲卫并和亲卫队五百人送长公主去往燕国。朕知道她在燕国应该有些安排，不过毕竟不比尉国，让他们此行务必保护好长青将军。若将军有什么闪失，他们全家的性命也不必留了。”

“是！”小光子忙应到。

明帝看着那越走越远的青色身影，心中叹道，罢了，她终究是要回来的，这里有她与他的约定。付清玉就像一只自由翱翔在空中的雌鹰，有时候他真怕她展翅一飞就会飞出他的天地，而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只能在隆城和凉城这一方小小的城池中，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有时候他会想，若他折断了她的翅膀，是否她就会停下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可这终究只能是个想法，明帝知道，鹰若无法飞翔，那其实，就是死了。

他爱她的自信与洒脱，爱她的果敢与坚持，更爱她那藏不住的野心和风采，真希望这样美好的她能只属于他一人，他可以为她建一片广阔的草原，任她自由翱翔。

“你说，”明帝低声问道：“昨日朕说的那件事，她真的会答应吗？”

小光子认真想了想，道：“奴才不知，不过，奴才知道，事不言则不成。陛下提了，还有一半的机会，若陛下不说，那就真的没机会了。”

“嗯。”明帝点点头，是啊，有些心意，若不说出口，那就真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那就等她回来吧。”明帝喃喃道。

一阵风吹过，明帝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小光子忙从屋内拿了披风给他披上。

“陛下，您还是回屋吧，这天气还有些凉，您身子弱，可别染了风寒。”

“好。”明帝又深深看了眼那早已空无一人的长路尽头，转身走了回去，边走边吩咐道：

“明日你宣各部的尚书和主事进殿，商讨公主和亲还有上次黄文广说的引芦川之水灌溉下游农田之事”。

他要尽快完成和她的约定，建一个她心中的尉国，这样她就会愿意时时刻刻待在这里，待在他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