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巴掌
(蔻燎)
景重怿朝前走去,影子垂在身后,拉扯出怪诞的姿势。
脸上略微有些湿润,微凉。
思绪回神,才发现一颗一颗的小雨滴,像米粒似的往人脸上扑。
有些不小心扑进眼眶,让瞳孔不由得颤了一颤。
景重怿定了定神,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是墨染的一片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很暗很暗,暗得找不出一点光亮。
已经是深夜。
远处有橘色灯光,老的光,仿佛耄耋之年的老爷爷那浑浊的眼神,照在哪儿,哪儿都看不清。
橘色灯光中有一个人影,掩在一根路灯下,是一团糊掉的影子。
雨水斜着飞,夹在一股冷风里。
风刮着窗玻璃,雨水也在无情的抽-打。
陈绪风从沙发上坐起来。
今天回屋,发现景重怿并不在。
这么晚都没有回来,应该不会再回来了,陈绪风心里窃喜着。
起初陈绪风想报警,可是景重怿说,“你报警的速度绝对没有老子弄死你的速度快。”他知道景重怿不是说着玩的,他不怕死,要是景重怿真的能把他弄死,他倒一身轻松。
陈绪风穿了拖鞋去关窗户,刚走到窗前,不经意朝窗外瞥了一眼,雨还是无休无止的往下坠。
陈绪风冷不丁看见一身影,从那根路灯下一步步走来。
路灯的橘黄色光影揉在那人身上,镀上一层金光,模糊了面目。
那人朝着这边走,目的地就是这里。
陈绪风心里抑制不住颤了下,像被雨天里的滚雷击中。他慌忙不迭抬手将窗往面前一合,要把窗户给关上。
那人跨进大前门,很快就到了近前,沉默不语。
窗户还留了一丝缝隙,能从缝隙里看见他的脸孔上全是雨水,剔透的雨水从下颌处滴落。
脸上的长疤横到耳边,再熟悉不过。
陈绪风吓得战栗。
“还没睡?”
景重怿轻声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便从窗外猛推窗玻璃,不由分说一把将陈绪风的手打开。翻身一跳,从院子里跳进了屋。
陈绪风被他那一巴掌打得手背通红,捂着手死瞪景重怿。
景重怿浑身湿透,雨水把衣服全然浸透贴在身上,水从裤子下摆淌到地板,不一会就聚了一大汪。
景重怿一攥衣领把上衣脱下来,光着上身把衣服摔在地上,转身看着陈绪风,语调不容置喙。
“去给我找点干衣服。”
他脱了上衣,结实紧韧的肌肉便弹进陈绪风眼里。强壮有力,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出可怖的力量。
灰色运动裤也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腿上,仿佛吸在皮肉里。
下腹胯-间隆起来的地方,被灰色布料包裹得很明显,明显到你不愿意多看,还是会不经意间就瞄上一眼。
景重怿从裤兜掏出一包烟,打开翻了翻,拢着眉骂了一句就把烟丢开。
催促道:“愣着干嘛?去给我拿衣服!”
“我的你穿不下。”陈绪风冷声回了一句。
“浴袍没有吗?去拿。还有——”他说,“再给我拿几包烟下来,我去洗澡。”俨然一副主人的态度。
陈绪风叹了口气,看也不看景重怿,绕过他上了楼。
景重怿把湿头发往脑后刮了一下,二三步就跟上陈绪风。他嫌陈绪风走太慢,一巴掌甩在前面的屁-股上,“啪”的一声,极其清脆。
他骂道:“走个路磨叽什么呢?走快点!”说完,还想抬手再给一下。
陈绪风吃疼地抖了一下身子,立马侧身躲开,背靠在楼梯墙面上,给他让路。景重怿俯视陈绪风,邪笑着走了。
陈绪风感觉自己的屁-股整个都麻了,没有一点知觉,缓上好半天才蹙眉上楼去。
他知道这人向来出手就没轻没重,可这一巴掌打得太狠了,倒不像是在催促,仿佛是故意的。陈绪风不再多想,心里腹谤,拿了干净的浴袍,又从陈讯放烟的柜子里拿几包烟,怕到时候再被刁难,很识趣地拿上一只打火机。
呆了一会,就听见浴室里响起声音,“小狐狸,浴袍拿过来。要我光着出来?”
浴室门开了。
里面雾气腾然的水蒸气顷刻之间就扑了一脸,混着洗发水沐浴液的香气。
一只大手伸出来,手上筋脉起伏。
陈绪风很有眼力见的把浴袍递过去,那手抓了一把,刚好抓在陈绪风手上,再一抓,才把浴袍拿进去。然后“嘭”的一声把门给砸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微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陈绪风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蜷缩着睡着了。
穿了一身白浴袍的景重怿坐在旁边,不紧不慢挑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一手捏着打火机,还有些湿润水珠的脑袋微微俯下去,凑着火光把烟点燃。
旁若无人吸一口,仰头朝天花板吐烟圈,一圈一圈,从小到大,像一条鲤鱼在水底吐着泡泡。
“给我拿点酒。”
景重怿把那根烟吸得快接近黄色烟嘴的时候,突然抛出话。
陈绪风呆呆地盯着他。
“今天心情不好。小狐狸,咱俩喝一点,怎样?”
景重怿偏头朝他笑了笑,这笑没有一丝往日里的邪气,倒像寻常人家的男孩子遇到事,有一种无奈而复杂的滋味。
起身去厨房拿了几瓶冰过的啤酒,一瓶一瓶摆在景重怿面前的茶几上。摆了六瓶,陈绪风怕他不够,又回身抱了几瓶出来。
景重怿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一气呵成将所有酒瓶撬开,直接拿着瓶子灌了一大口。
酒水从嘴角逃脱,滑到腮边,像一滴泪。
景重怿望着手里的啤酒,黑眸翳了一层雾。
他启声,低沉的像呓语,“你说,沉沉现在有更好的朋友陪伴,不再需要我了,是吗?”
沉沉?陈绪风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今天他就看见景重怿在望中校门口对面的巷子里抽烟,他没有多想,转身走了。
原来,景重怿是在等雍沉。
陈绪风从来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痞狼会跟雍沉有过瓜葛,更没想到雍沉还真的拿了那纸条,去见了景重怿一面。
这可就有意思了。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景重怿与木哲可不就是两只凶恶无比的老虎吗,要抢雍沉那一块肥肉吃,除非斗得你死我活,不然怎么可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看景重怿今天这模样,一定是发现木哲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糊弄走,又在思考自己和雍沉的好朋友关系是否还如以往一样牢不可破。
陈绪风扯出一丝冷笑,昙花一现。
他看了看景重怿,道,“我也觉得神奇,你居然和雍沉认识,还是……这么要好的朋友。”
“你知道为什么木哲要跟着沉沉,送沉沉回家吗?你知道吗?”景重怿又灌了口酒,哑着喉咙,喃喃如同独语。
“我知道。”
陈绪风语调无情,“木哲把雍沉当宝贝一样护着,每一天都像个保镖似的护送他回家。”
“你也知道这些?他竟然,每一天?”景重怿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木哲以前跟袁振有过节,袁振见他跟雍沉关系好,就要报复,堵住雍沉打了一顿。因此,木哲就天天跟着雍沉,这在安衡镇也不算什么秘密事。”
陈绪风轻描淡写地说,一动不动看着景重怿的表情,观察着。
见景重怿的脸色愈加黑沉,像被人用锅底灰抹了一脸。
景重怿瞪着陈绪风,紧咬牙齿,狠狠道,“你告诉我,袁振他大爷的是谁?老子要找他算账!”
陈绪风看着景重怿两眼朝外冒火气,语气含着讽刺,“袁振很好认,安衡镇就他一个人爱染火红色的头发,你只要看见这颜色的头发,**不离十就是他了。”
“好,明天我就去找他玩玩。”说完,昂着头把一瓶酒一饮而尽。
再拿起第二瓶喝了一口,景重怿沉着眸子看陈绪风,朝对方抬了抬下巴,“小狐狸,你也喝。”
陈绪风在他的盯视下,嘴角上扬,若有所思。拿起一瓶酒对着嘴喝了两口,骤然引出一句话。
他说,“其实,木哲不仅仅是因为袁振,才要天天跟着雍沉的。”
“你什么意思?”
“木哲……”陈绪风顿了一顿,故意低声道,“他喜欢雍沉。”
一语未完,陈绪风就觉眼前闪过一抹黑影,重重地压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压倒在沙发里。
手里的啤酒瓶应声而落,砸在地板上,井眼一样朝外流着潺潺的酒水。
来不及反应,脸颊就疼得肿胀起来,嘴边竟有血丝淌出。
景重怿以膝盖压在陈绪风胸腔上,一巴掌迅疾地扇在后者脸上,“……喜欢?”
他单手扼住陈绪风的喉咙,眸子里寒光一凛,切齿道,“小狐狸,有些话不要乱说,你说了,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陈绪风忍着疼痛,笑道,“你不用这么大反应。我既然敢说,那就是敢确定。”
景重怿死死地扣着陈绪风的脖子,眼里一片血红,被淋漓鲜血染过一般。他凝睇着陈绪风因为疼痛而半眯的狐狸眼,攒眉道,“你是说,木哲喜欢沉沉,是那种喜欢?”
“就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陈绪风在他手里磕磕绊绊地说,“如果不是这样,两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要好?如影随形,分都分不开。”
“你闭嘴!不可能!”
景重怿也不知哪里来的无名怒火,一拳头砸下去,陈绪风白嫩的面颊瞬间紫乌了,如一朵日暮的云霞。
“你们,都那么……在意他。”陈绪风微弱地张了张嘴,便觉眼前景重怿的脸模糊不清,自己脑海中翻江倒海,混沌一片。
他闭上眼,无力地朝一边偏过去。
景重怿看着陈绪风在自己身下晕过去,立马把手从对方脖子下抽出来,收回长腿。
俯下身,抬手使劲掐了掐陈绪风的人中,好半天,陈绪风才疼得闷声一哼,这一声低低的,轻轻的,像一记叹息。
景重怿微不可闻的“啧”了一声,拦腰将陈绪风抱起,朝楼上走去。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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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