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水时代 第7章 1-7

童年在意识学院的所有文化课程均获得了A 的卓越成绩，其表现甚至超越了大部分同期学习的原生超特人意识重建者。然而，他的军事与体能训练成果却相对平庸。大部分武械设备操作等实用学科被判定为B-，而纯粹的体能训练更是只拿到了C 的评级。这等成绩若放在普特人群体中，依旧可算名列前茅；但在那强者云集的意识学院重建系里，却只能勉强吊在车尾。

外人总评价童年性格沉静，话语不多却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异常敏感。他做事周全、细致体贴，能让所有与他相处的人都感到舒适自在。然而，家里亲近的人却总能看透更深层的东西——他们说他太过关注周遭，期望事事完美、不给任何人添麻烦，这种过度负责的心态，反而导致了他对自身关爱的不足。

意识破碎的伤害仿佛一道永恒的烙印，留在了所有受害者的意识岛深处，那是一种常人无法真正感同身受的、基底性的恐惧。加之童年是普特人，没有特能技带来的额外安全感，醒来后便逐渐养成了迎合性很强的性子，只有在极少数触及他内心原则的问题上，才会显露出些许被深藏的锋芒。

不过，听父亲布封说，童年小时候本就是乖巧柔顺的性子，远不如弟弟童仕明活泼，如今的极度细心，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应承了曾经的本性。

布封总说，希望大儿子的性子能再跳脱一些，不要总下意识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去迎合周遭的世界。世界不会按照个人的意愿变得舒适，难得童年是普特人，肩上没有那些沉重的使命，更应该享受多一些任性、放松的时光。

“你习不习惯，我这个做爸爸的还看不出来吗？是不是还有紧张感？要学着多放松。”布封说着，给儿子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过去，含笑低声道：“这是家里，你可以随便任性，好好放松。你看看你弟，他恨不能吃饭的时候都把脚翘到桌子上。”

童仕明从来不好好坐着，只要有凳子，他必定是一条腿蜷在椅子上，另一条长腿四处晃荡。

童年随着布封的话淡淡笑着，而童仕明则是嬉笑着呲出一口白牙，丝毫不以为耻地晃了晃身子，丝毫没有坐正的意思。

“唉？？爸，我才是哥…唔…”童仕明又在争着要做哥哥，话没说完，就被童年眼疾手快地用一筷子肉丸子堵住了嘴。

童年看向布封，温声道：“知道了，爸。”他深知自己的情况，他正在尽力融入这段失而复得的时光，期望自己能从更多的角度，重新感受生命的美好。

童威廉喝了口佐餐酒，开口问：“你们俩今天都还顺利吗？”

童仕明抻着脖子两口把肉丸子咽下去，立刻开始叫苦：“别提了，老爸！洛书军后勤处今天又来了一批极嗜生物尸体，我明天被临时调到处理处做材料分解…唉，我这可怜的一双手，又要被那些防护液泡肿了。”

童威廉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小儿子，后者立刻默默扁了扁嘴，把后续的抱怨咽了回去，乖乖坐直了些。

童仕明个子高挑，眉眼深邃英俊，在外人模人样，稳重可靠。但只要一回到家，对着布封和童威廉，就特别能撒娇耍宝，而每次都会在童威廉无声的“眼神杀”中默默闭嘴。这套流程，父子俩似乎乐此不疲。

童年嘱咐着弟弟：“记得把特化砗磲防护乳带好，做完手部清洁就早点擦上。”

“嘿嘿，知道啦。”童仕明说着，高兴地拍了童年肩膀一下，“还是弟弟最疼我！”

童仕明这一巴掌没轻没重，差点把童年直接拍趴在桌子上。

布封立刻嗔怪道：“明明！你给我小力一点儿！有劲找你老爸使去！”

童仕明大笑：“我这是给我哥增加点抗打击能力，我没用力！”

童年默默地揉着自己发麻的肩膀，心下苦笑：这叫没用力？他感觉手臂都快脱臼了。

原生超特人和普特人之间的体能壁垒就是如此分明，有些先天存在的差异难以逾越。但童年从不多说，总是带着一丝纵容看着活力四射的弟弟。醒来后，他的边界感其实很重，而这个兄弟的存在，让他清晰地知道，有些人注定与他天生亲近，无需设防。

童威廉一脸懒得理会小儿子犯傻的模样，他看向童年，用眼神示意，让大儿子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是从前就有的习惯，还是那场事故后养成的规矩，只要一家人同桌吃饭，必然会互相交流彼此近日的见闻。

童年对外人几乎没有分享欲，也习惯将情绪深埋，但他非常珍惜并乐于参与这样的家庭时刻。在此刻的他眼中，这个温暖的家，是他作为能力平平的普特人，唯一且最重要、值得用一切去守护的地方。

童年：“老爸，我这边一切顺利。意识协同恢复期今天正式结束，主编纳薇给了我新的工牌。下午我已经去了单位的人资部门开好了证明，明天上午就去特籍所做完最后的检查、更新区块手环权限，然后将所有信息同步给主矿机完成最终更新。”

布封闻言，关切地问：“自己一个人去特籍所行吗？用不用你弟明天请假陪你去？”

童仕明立刻插嘴：“我是哥哥！我陪…”

童年无视了弟弟关于排行的再次强调，语气平稳地回答：“不用，明明工作任务重。特籍所的流程我很熟悉，自己去没问题。爸爸们放心吧。”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布封语气放缓，“我只是担心会有突发情况，比如突然特转出来的特族虫。你的意识岛还没恢复到百分百的韧性…自己出门的话，常规激光防护器务必带在身上。还有哦，别忘了自己有稳定岛，不要总是用手拎东西，要学会释放双手，遇到任何事，第一时间躲进质金防护囊里。”他一边说，一边给两个儿子各夹了一筷子炖得软烂的排骨。

稳定岛是全体特人类无差别携带的高维空间，内部呈现为圆形，弥漫着奶白色的雾气。稳定岛的数量、大小都与特人自身的个体情况有关。最少会拥有一个稳定岛，最多的人可能拥有2-5个。据说，那位神秘的河图洛书守护载体拥有七个稳定岛，是目前已知拥有数量最多的超特人。

大多数特人类只将稳定岛当作便捷的随身空间，用于日常存放个人物资和装备。超特人的稳定岛内，还会天然存在一枚属于地球石板“自然神禁忌之言”所产生的绿色倒锥。

悬浮城帝中区的特人类研究部曾隐晦地指出，稳定岛可能还存在其他特殊作用，只是尚未被完全证实，无法给出更确切的定义。

而“质金防护囊”则与民用悬浮囊截然不同。它通体采用高密度黑色暗物质金属，加之特殊工艺与顶尖的防护抵御设备制作而成，属于高坚固防御装备，甚至拥有一定的自体军事反击能力。

质金防护囊产量极少，且可以与民用悬浮囊共融，形成组合式超级防护囊。这一部质金悬浮囊，是帝中区下发给全维原子持有人布封的特殊配给之一，是对他巨大贡献的一种保障。而布封，却默默地将其交给了童年防身。

当童年发现弟弟童仕明并没有配备质金防护囊时，他就立刻明白了自己正被家人如何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而在这件事上，童仕明甚至比他自己还上心，没事就训练他以最快速度从稳定岛中取出质金防护囊，还会定期提醒他给质金悬浮囊升级系统，总是恨不能为他搜罗来更多的小设备，用来强化升级这个保命的家伙。

童年深知全维原子持有人的重要性，他曾多次想过要将质金防护囊还给布封，但长辈们“吃的盐比他吃的米都多”，他刚开口就会被不容置疑地撅回来，理由充分到他无法反驳。

父亲布封看着温柔似水，但真要讲起道理来，全家谁都说不过他。

童仕明曾有一次非常正经地在夜聊时对童年说：拒绝有时候不是体贴，而是客气。家人之间最重要的事情，是互相支持、互相给予和坦然接受。他们虽不是布封和童威廉的亲生儿子，正因为如此，他们要比其他人更懂得感恩没错，但更重要的是完美地接受长辈毫无保留的关爱，这才会让长辈真正感到舒心。

那次夜聊让童年更深地理解了童仕明为何在家总是一副卖乖撒娇的模样，也是在那时，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在某种程度上，拥有完整记忆、清醒地经历过这个家庭所有悲喜的童仕明，确实比他更为“年长”。

童仕明清醒地旁观和亲历了属于这个家庭的所有事故与温暖。“家庭”两个字说起来轻易，而真正能称得上是“家”的地方，世间却没有多少。

再说，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布封和童威廉更有分寸的长辈了。他们的保护从不形成令人窒息的禁锢，他们的引领也不会变成僵化的教条。他们从不会要求两兄弟必须做什么，只会穷尽自己的资源，将各种可能的路径、详尽的资料摆在两兄弟眼前，选什么、不选什么，全凭他们自己决定。

童年知道，双亲作为悬浮城里数得上的重要人物，他的生活里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权的存在，至多是吃的比旁人更精细、更新鲜些。但这几乎是每个靠近全维原子持有人的“近水楼台”，连特殊福利都算不上。

没有记忆曾让童年觉得惊悚不安，但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确实抚平了他潜意识里的许多伤痕。他或许还未被完全治愈，但正在逐渐变得完整。他慢慢地懂得，保护好自己，就是不给家人增加额外的负担，是他守护这个家的、最实际的方式。

童年郑重地点头回应：“好的，爸。我练习过很多次，取出防护囊的速度很快，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童威廉喝了口酒，嚼着爽口的凉菜，接着说：“既然度过了意识协同恢复期，意味着你的宵禁也解除了。悬浮城摄像头死角少，但不代表没有。记住，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别往里钻。”

童年：“嗯，放心吧爸爸、老爸，我有分寸，不会去危险的地方。”

童威廉咂摸了一下酒味，才说：“行吧。以后夜里要是晚归，记得给你爸发个信息，别让他担心。”

童年笑着点点头：“好，一定。”

布封知道爱人是在替自己嘱咐，心里暖暖的，笑眯眯地说：“好了，你老爸也是帮我嘱咐。我们俩就不和你们啰嗦了。阿年，趁着你意识年龄还没到40岁，要多吃点，没准还能再长长个子呢。”

如今特人类普遍以意识年龄20岁、40岁为重要的生理节点。意识年龄20岁之内，对特化能量和意识能量的吸收转化率最高；意识年龄40岁时，身型将彻底固定，意识能量增长率显著减弱，特化能量增幅率减缓，特能成长率趋于稳定，特能技的数量也基本固定，少有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