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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因为他的原因去世了，宋煦阳每每想到这个事实，便会痛苦地无声流泪。
“小阳，吃点东西吧。”母亲哀叹一声，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了宋煦阳跟前。
她也知道了小沈意外去世的消息，对儿子的好友、这个长得又高又帅的男孩惋惜不已。
可是，纵然这样，自家孩子也不能不吃饭，持续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妈……”宋煦阳茫然地抬起眼，声音哽咽，“我不饿……我真的不饿，不用担心我。”
悲伤、自责与无助，已经将他的肚子填满了。
“小阳，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小沈看到你这个模样，也不会很开心的。”母亲严肃地摇摇头。
阿尽……
宋煦阳眨了眨眼睛，微微抬头，不让泪水流下来。
确实是母亲说的这样。
阿尽一直都很关心他，每次他们二人出去吃饭，他都会将好吃的留给自己，如果他吃得少了，他还会问他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妈，我吃。”
紧紧咬唇，宋煦阳从床上爬起来，机械地将碗里的面条吃完了。
他望着干干净净的碗，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妈，你别担心我。”
竹马死去之后，他的父亲和继母不管，还是竹马的姥姥和姥爷，跋涉一千多公里，将独生女儿唯一的孙子领了回去。
宋煦阳曾经去过竹马的老家。
那是一个交通不便的小山村，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高耸树木，如果不是熟人，定会迷失在里面，再也出不来。
对于竹马的老家，宋煦阳有种天然的惧怕感。
他那时候被父母灌输了很多拐卖小孩的故事，随着年纪的增长，对于封闭小山村的恐惧，越来越烈。
然而，不管心中到底有多么害怕，他还是会去的。
因为，他要送阿尽最后一程。
没有收到请帖，他向父母说明了原因之后，得到了他们的理解与支持。
而后，刚刚满了十八岁的宋煦阳，一个人背着书包，踏上了远方。
来到竹马的老家之后，两个正在筹备葬礼的老人，看到他之后很是惊讶。
“你是，小宋？”姥姥记性十分不错，看到他风尘仆仆赶来，叹了口气，“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可怜他的孙子，死在了最美好的年纪。
“婆婆……”宋煦阳勉强笑了笑，差点又要哭了，“请让我，送阿尽最后一程吧。”
“你……阿尽看到你来，肯定会很开心，他一直说，小宋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姥爷拿着老式烟管，眯起眼睛，狠狠吸了一口劣质的烟。
烈阳肆虐的六月，深山里凉爽不已，如草木萌发、春光柔和的三月。
看到他单薄的衣裳，姥姥提议道：“来来，小宋，进来吧，山里有些冷，我给你拿几件衣服。”
宋煦阳穿上了竹马的衣裳，他冰冷的身体立刻暖和起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旧衣上面残留着劣质的肥皂气息，洗不净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是竹马自带的体香，宋煦阳曾经痴迷过一阵子。
他撒娇地抱着竹马，脑袋埋在他胸前，故作调戏，却想要去闻他身上的味道。
每当这时候，竹马总会无奈摇头，他用微弱的力道、想将宋煦阳从他怀里拨开，每次都失败，失败之后，干脆妥协。
他干脆一手搂住宋煦阳的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宋煦阳在他怀中埋得更加舒服。
好一会儿，宋煦阳眨了眨微醺的眸，此刻他的身上已经充满了竹马的气息，却还浑然不觉。
“阿尽，你都不会生气吗？”宋煦阳撅起嘴，笑得傻兮兮的。
“生气？”竹马微微一笑，不解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嗯？”宋煦阳不信。
他可还记得，之前班上有女生借着问问题的时候，想要与竹马离得更近，竹马直接就拖动椅子离得好远，将周围的人都整尴尬了。
“小羊喜欢摸我抱我，这不是我们关系好的证明吗？”竹马清风朗月，脸颊染上了一丝鲜活的绯红。
“摸你抱你？”宋煦阳连忙从竹马怀里挣脱出来，鼓起小脸，故作生气道，“沈尽你个自恋狂，谁想摸你抱你了？”
思绪从远方飘回。
宋煦阳捏着竹马的衣服，将自己裹得更紧了，好似这样，便会让他重新沾染上竹马的气息，这样，他就可以假装竹马还在他身边。
只是，望着天空发呆之际，宋煦阳恍然有种错觉。
那就是，这种相同的痛苦，他似乎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他为什么还要再经历呢？
他明明已经说服自己，将对竹马的情谊掩藏在心底深处，带着竹马的那一份，好好活着，勇敢地走下去。
似乎不太对劲，可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灵光一闪而逝，他却是再也抓不住了。
“小宋，你来看看阿尽吧。”姥姥冰冷的手搭在了宋煦阳肩膀之上，有丝莫名的冷，能侵入骨髓的那种。
他骤然回头，迎着姥姥和蔼又复杂的眼神。
“别害怕。”姥姥勉强笑了笑，“我们将阿尽送回来的时候，他被水泡得太久了，的确有碍瞻观。不过，将阿尽接回来之后，我让村里的陈婆做了法事，阿尽他现在，不那么吓人了。”
陈婆？
宋煦阳还记得这个常年挂着微笑的老婆婆。
之前，他和竹马一起回老家，路过陈婆的家门，陈婆在门口摆弄着祭祀的物品，无意看见了他，便说他走了很重的桃花煞。
“陈婆。”竹马摇了摇头，“小羊是城里人，你别胡说。”
遥远的村子里，人迹罕至，生活在这里的村民，还没破除迷信。
沈尽很快便将宋煦阳拉走了。
可不知为何，宋煦阳总感觉自己身后有一道锋利的视线，直到拐过一个角，完全离开了陈婆的踪迹之后，那股感觉才消失不见。
“小羊，你别生气，也别听陈婆的话，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早该消失了。”
沈尽小学之后，一直都在城市长大，鲜少会老家，他自然也不信这些。
“没事，我没生气。”宋煦阳好脾气地笑了笑，并没有被什么“桃花煞”之类的言语冲撞到。
“阿尽，这是你家乡的传统文化嘛，我还是在小说里看到过，没想到现实生活里真的有。要不是我们只玩一周就要回去，我还想让陈婆替我算算命哩。”
随后，他调皮笑道：“陈婆除了看相之外，还有算命的功能吧。”
母亲说过，城里看相算命的，都是些骗子，去有名的师傅那里去看相算命，至少要花费几百块呢。
不过，母亲也不信这些。
她曾经说过：“算命看相？虽然我才高中毕业，可也知道，有些命是算不得的。如果真有好命，去找人算，就算算出来了，也会将好命给算没了。”
宋煦阳谨记着母亲的话，并觉得十分有道理。
哪知道，竹马听到他要算命之后，立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漆黑的眸子定定地锁着他，表情十分严肃。
“小羊，不能去算命。”他的神色间，有丝紧张。
“……我，我没想去算。”手心被捏得生疼，宋煦阳眼泪有丝泛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不知道竹马为什么这么紧张，可也还是顺从地反握住竹马的手，宽慰笑道：“阿尽，没事，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才不信什么算命的呢。”
仔细端详了一阵，看他模样实在不像是说谎，沈尽才作罢，只是又严肃地嘱咐了一句：“小羊，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要去算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