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 第19章 chapter 19

远方的山脉阴影如同海市蜃楼，在扭曲的天光下显得缥缈而不真实。林晏的跋涉变成了与体力透支的拉锯战。

干渴已不再是喉咙的灼痛，而是一种弥漫全身的虚弱感，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晃动。

他不得不更频繁地停下，依靠着任何能提供些许支撑的岩石喘息，每一次重新迈步都需要巨大的意志力。

他沿着丘陵的脊线行走，希望能获得更好的视野，同时也避免低洼处可能积聚的有毒气体或能量残留。脚下的土地依然贫瘠，但人工痕迹的出现频率似乎略有增加。他发现了更多规整的石块，像是某种道路的路基残骸，还找到了一枚彻底锈蚀、看不清图案的金属徽章。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闪烁着。有路，就意味着曾有连接，有目的地。

就在他感觉双腿如同灌铅，即将不支倒地时，前方一处突出的山崖下，一个相对完整的建筑轮廓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不像之前发现的简陋石屋，而是一个方正的、带有明显人工加固痕迹的两层结构，墙体由厚重的暗色岩石砌成，顶部已经坍塌了一半，但整体框架依然屹立。它嵌在山崖之中，仿佛一个凝视着荒原的孤独眼窝。

一座哨所？或是某个前哨站？

求生的本能催动着林晏榨出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向那里靠近。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它的坚固与古老。墙壁上有着射击孔一样的狭长窗口，门口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门洞，厚重的金属门板早已不知去向。

他在入口处停下，谨慎地倾听片刻。只有风的呜咽，以及碎石从残破屋顶滑落的细微声响。他紧握金属棍，侧身闪入门内。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但也更加阴暗。灰尘积了厚厚一层，空气中弥漫着陈腐和金属锈蚀的气味。一层大厅里散落着倾倒的家具碎片，一些类似柜子和操作台的物体东倒西歪。墙壁上挂着某种已经脆化的地图残片，上面的标识模糊不清。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的一个巨大金属基座，上面连接着许多断裂的缆线和导管，似乎曾是用来支撑某种大型设备。基座旁，散落着几具蜷缩在一起的骸骨。

林晏的心微微一沉。他走近些，法医的本能让他仔细观察。骸骨的姿态显示出死亡前的痛苦与蜷缩，衣物早已风化，但骨骼上没有任何明显的利器伤痕。他们的死亡原因成谜，或许是窒息，或许是能量侵蚀，又或者是……某种更诡异的方式。

他避开骸骨，开始搜寻有用的物资。倒塌的柜台下，他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地里的金属箱子。箱盖已经变形，他用金属棍费力地撬开，里面竟然有几罐密封的、标签早已脱落的金属罐子。摇晃一下，能听到液体晃动的声音！

水？还是其他什么？

他强压下激动，仔细检查罐体。密封技术出乎意料地完好，罐身没有任何腐蚀穿孔。他找到罐口一个类似旋钮的装置，尝试着用力拧动。

“嗤——”

一声轻微的气响，密封被打破了。他小心地凑近闻了闻，一股略带陈腐但确实是无色无味的水的气味！他不敢大意，用指尖蘸了一点点放在舌尖。除了轻微的金属味，确实是水！

这一刻的发现，胜过任何宝藏。他克制着牛饮的冲动，小口而缓慢地喝了几口，滋润着如同焦土般的喉咙和身体。生命的力量似乎随着水分的补充，一点点回流。

他继续搜寻。在通往二层的破损楼梯旁，他发现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有一个固定在地上的金属柜。柜门锁着，但锁具已经锈死。他用金属棍和那块薄片配合，费了些力气，终于将柜门撬开。

里面有一些工具：一把还算完好的多功能匕首，几卷未知材质的绳索，一小盒虽然受潮但或许还能引火的镁条，还有几张被小心存放在防水夹层里的硬质纸张。

林晏如获至宝。匕首和绳索是极大的生存助力。他立刻拿起那几张纸，就着门口透入的昏暗光线查看。

纸上是用耐久的颜料绘制的示意图和密密麻麻的注解文字。文字依然是那种古老的符号，但配合示意图，他能理解大半。这似乎是关于这座哨所的功能记录，以及……周边区域的观测笔记。

示意图上标注了哨所的位置，以及几个用不同符号标记的点。根据旁边的注释，其中一个点，距离哨所约三到五日的路程，被标上了一个类似庇护所或堡垒的符号，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代表危险的锯齿状标记。另一点更远，靠近山脉深处，则标着一个奇特的、如同漩涡般的符号，旁边注释的意念传达出“高能量”、“不稳定”、“禁区”的警告。

而观测笔记的大部分内容，都集中在描述一种周期性的“能量潮汐”现象，以及……对远方的、如同破损机械般的永寂之城塔楼的监视记录。笔记中提到，塔楼的光晕偶尔会发生异常的、指向性的闪烁，每次闪烁后，荒原上某些区域的能量活动就会变得活跃，甚至会出现短暂的、不稳定的空间涟漪。

林晏感到一股寒意。他走到一个射击孔前，望向永寂之城的方向。那座塔楼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地平线上，散发着恒定而令人厌恶的光晕。“编织者”不仅控制着城内的幻象，它的影响力，或者说它的“视线”，竟然能投射到这片荒原。那些空间涟漪，是否意味着它有能力向外界投送力量，甚至……追兵？

这个哨所，很可能就是一个监视永寂之城和荒原能量活动的前哨。而这些人的死亡，或许就与他们的监视行为有关。

他拥有了宝贵的水源、工具和情报，但也确认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威胁不仅来自荒原本身，更来自那座他逃离的城池。

夜幕降临，荒原的温度骤降。林晏用找到的杂物堵住入口的大部分空间，在二楼一个相对完整的角落里蜷缩起来，裹紧所有能御寒的东西。匕首紧握在手边，钥匙贴身存放。

他研究着那张简陋的地图。那个标有庇护所符号的地点，是他目前最现实的目标。有庇护所，就意味着可能有更稳定的水源、更多的资源，或者是其他幸存者的线索。

然而，那个“禁区”的漩涡符号，也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的注意力。高能量，不稳定，往往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与可能的机遇。那里是否隐藏着这个世界的真相或者是连接其他地方的通道？

窗外，是绝对的黑夜，只有永寂之城塔楼那点微弱的光，如同恶魔的眼睛，在远方冷漠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