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儿媳偿命!”
韩苓昭瞳孔紧缩,凭借多年特种兵的本能反应顿时冲上去,抬脚用力一踢,趁着男子的手还没将刀拔出来时一脚踹到地上,刀具在地上滑出了十几米才停下。
韩苓昭那一脚刚好踢中了男子手上的麻筋,此刻正捂着手臂龇牙咧嘴。
“我c你——”
下一秒,嘴巴也被堵住,韩苓昭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嘴巴不干净就去厕所里用水洗洗。”
老太太见儿子被欺负,也不在一旁纠缠医生了,冲上前去撕扯在两人中间,对韩苓昭又掐又拧。
“放开我儿子!”
身后有人上前,伸手揽过韩苓昭的肩膀,拉开他和母子俩之间的距离,声音中充满安抚的意味。
“没事了没事了,放开……”
可能是声音太具有辨识性,韩苓昭眼中渐渐聚焦,定睛看到眼前安抚他的人,竟奇迹般安定下来。
“殷医生……”
殷瑟笙敛下眉,“有没有受伤?”
“没有。”
老太太围着儿子转了一圈,见没有伤口又开始叫嚷。
“你个庸医!不仅害我们家绝了后,还打伤我儿子!”老太太用手指着殷瑟笙,还朝四周的病人和医生哭诉,“这个人就是庸医啊!你们医院怎么会有这样的医生?!”
主任也急匆匆赶来,竭力安抚两人的情绪,“你们先冷静一下,我们坐下来谈,不要激动。”
“我还冷静什么啊!我孙子都被你们害死了!”老太太见没人帮她说话,环顾一圈,最后作势朝医院的墙上撞去,“我干脆去死好了!”
“诶诶诶!老太太别激动!”众人七手八脚上前拉住试图一头撞死伸冤的老太太,安抚声音不断,两名护士把二人带到办公室坐下。
早在男人掏出刀的那刻,就有围观的热心群众报了警。此刻警察也到了,正在调取监控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
殷瑟笙将韩苓昭领到自己诊室内。韩苓昭低着头坐在殷瑟笙的椅子上,心里十分不安。
殷瑟笙站在洗手台前,七步洗手法一步不落。狭小的空间内只有水的流动声,安静的令人发指,有一丝莫名的尴尬。
殷瑟笙递了包湿巾,“擦擦手,脏。”
“哦。”韩苓昭接过来,随意在手心里擦擦,就丢到了垃圾桶。
“啧,”殷瑟笙在一旁看的直皱眉,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拿过湿巾,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仔细擦干净。
韩苓昭从上到下望去,长卷的睫毛挡住认真的眉眼,如清风明月,高傲的神明为他屈身。
韩苓昭来之前听人说过,外科的殷医生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手是真稳。
韩苓昭原本还不太信,毕竟这人看起来像刚毕业没多久的实习生。
现在他信了。湿巾一点一点扫过手掌每个地方,擦得干干净净。
他的手似乎比我的要小一些。韩苓昭不自觉的想。
“好了。”殷瑟笙处理掉湿巾,瞥了他一眼,“下次别直接拿手捂人嘴,手上最多可以有八十万个细菌,口腔里的细菌超过七百种,还嫌你手不够脏?”
韩苓昭:……
他正要严词反驳,诊室门被敲了敲,从门外弹出一个脑袋。
“老师?”
门内的两人回头看去,殷瑟笙问:“有什么事?”
“殷老师,警察那边需要您去协助一下调查。”
“好,等我一下。”
殷瑟笙把东西放回原位,临走前特意嘱咐了韩苓昭一句,“不要乱动东西,好好待着。”
“哦。”
殷瑟笙走后,韩苓昭死死盯着紧闭的门,灼热的视线像是要把门盯出一个洞来,跟望夫石似的。
医院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一个BUG清除掉,便像是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井然有序地运行。
殷瑟笙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他走路自带气场,经过刚才一系列事情后,那对母子只敢眼神攻击,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眼刀有实体,那么殷瑟笙可能已经死上万次了。
殷瑟笙对主任点点头,然后坐在办公室另一端,朝警察颔首,“你们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警察认真的点点头,随后掏出本子开始记录。
“那位老人说是你害死了他的孙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殷瑟笙神色如常,冷静地一一回答。
……
“好的,具体情况我们知道了。”警察收起记录本点点头,转向那对母子,“你们涉嫌持刀伤人未遂,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殷瑟笙走出办公室,殷绪川匆匆赶来,拉着殷瑟笙的身子转了好几圈。
“我听说有人持刀伤人,伤到哪了?”
殷瑟笙退开一步,“我没事。”
殷绪川抹了把脸上的汗,虚惊一场,“没事就好。诶?那位救了你的小哥呢?”
“在我诊室。”殷瑟笙低头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殷绪川,“哥,他状态有点不对,你能不能去看看?”
两人推开诊室的门,韩苓昭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殷绪川恍然,“原来是他救了你。”
“嗯对,”殷瑟笙看着眼前熟睡的人的侧影,回忆道,“他刚刚状态有点不对,肌肉绷得很紧,眼睛没有焦距,感觉像是PTSD。”
殷绪川听他的描述,手不自觉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随后给了肯定的答复。
“没错,这些症状很符合PTSD的表现。上头给的一些信息里有写过他曾经受过战争PTSD,睡眠质量明显下降,不过——”殷绪川看了眼韩苓昭,又看了眼自己弟弟,“他现在居然能睡这么熟,我们讲话都没发觉。”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现象。”
殷瑟笙皱眉猜测,“可能……是方才的大动作,太累了?”
“不不不,”殷绪川否定他,“你没有深入了解过心理学,真正有心理疾病的人不管多累,都会有精力支撑自己清醒。”
“直到实在撑不下去昏倒。”
殷绪川拍了拍殷瑟笙的肩膀,“总之,他能在你这里睡觉,是一个好征兆。”
“弟弟,能配合一下治疗吗?”
韩苓昭不知道自己趴在桌上睡了多久,直到夕阳像一枚温吞的荷包蛋,将流质的云霞缓缓铺满天边,他才惊觉,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醒了?”
殷瑟笙对着电脑板着脸,银丝眼镜反射出冷光,抬手尝了一口手上的咖啡,发现有点烫,下意识皱着眉抿了抿嘴唇。
“醒了就去殷绪川那里一趟,他有事找你。”
韩苓昭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不由得想起了他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澳牧。
“听见了吗?”
殷瑟笙的手在韩苓昭眼前晃了晃,“别发呆。”
韩苓昭瞬间站直身体,“是。”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五楼。
殷绪川很热情地叫他坐下。
韩苓昭坐下后,殷绪川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受过战争创伤吧?”
听到“战争创伤”,韩苓昭的身体不自觉僵住了。
殷绪川站起来绕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放松,不用紧张。”
“我为你制定了一套治疗方案,希望你能配合我试试。”
“没效果怎么办?”
“先试试看?”
“您先跟我说一下流程吧。”韩苓昭的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殷绪川从抽屉拿出一张纸,用铅笔在纸上简单画几笔做演示,“我的弟弟——你见过的,就是那位殷医生,他答应了协助我为你治疗的方案……”
“等等,他协助你?”
“没错。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能促进你更好的治疗。”殷绪川满意地点点头,“我相信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好的方案。”
路灯“啪”地一声齐齐点亮,瞬间,街道被染上了一条温暖的橘色河流。最后一抹天光与初上的华灯在天空中交锋,形成一片暧昧而温柔的蓝调时刻。
韩苓昭从殷绪川的诊室里出来时脚步虚浮,他对于这个治疗方案表示明显怀疑,但他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带着他的意识来到三楼。
他在医院花掉了太多时间,不过因为殷瑟笙才经过持刀袭击的惊吓,韩苓昭觉得应该慰问一下他再走。
前台护士长明显对他印象深刻,见他还在医院,忍不住问:“呀?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说完韩苓昭自己也愣了一下,“我……刚诊疗完,出来呼吸一下空气。”
护士长怀疑地看着他,“医院到处都是一股消毒水味儿,一定要在这里面吸吗?”
韩苓昭也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护士长见他要走,一拍脑袋,低头拿出一颗苹果,“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帅哥!这是殷医生给你的,说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韩苓昭接过苹果,在手里掂了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说完又看向护士长,“你们殷医生怎么不亲自来感谢我?”
“殷医生最近都很忙,”护士长头朝手术室方向一点,“这不,急诊推来两位出车祸的病人。”
“急诊科说的三句话有两句半是假的,”一旁的小护士愤愤不平,“说其中一位生命体征平稳,就一点擦伤,能动。”
“结果推来一看,就左眼球能动!”
“还有还有!急诊的实习生小帅说另一位脏器一个没坏,”一旁小护士也加入讨伐阵营,“接过来一看,骨头全碎了!”
“一看就是老李带的好学生。”
“总之啊,今晚殷医生可有的忙咯。”
护士长狠狠咬了一口苹果,“是苹果买少了吗?”
韩苓昭没吃,就靠着护士站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帅哥,你还不走吗?”
“殷医生今天你是等不到的啦!他下班可能要凌晨三点了。”
韩苓昭“啊”了一声,点点头,“那我明天再来。”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护士长低头看了眼排班表,“明天殷医生休息啊!”
晚风拂过树梢,带走白日的喧嚣,只留下叶片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