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源氏禁录 第12章 无声的宣示

感情如同藤蔓，在坚硬的岩石缝隙中悄然滋生，越是压抑，越是顽强。

源赖光开始发现，自己在处理公务间隙，会不自觉地想起朔夜专注练习时微蹙的眉头，想起紫苑恶作剧得逞后那狡黠又明媚的笑容。他甚至命人悄悄寻来一些罕见的上等灵玉，亲手打磨成适合孩子佩戴的护身符，镌刻上最强的守护符文，却迟迟没有送出。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确保“重要资产”的安全。但当他看到紫苑因为得到一件普通的新衣而雀跃时，心中那份陌生的柔软感，无法用任何理由解释。

同样，八岐大蛇也感受到了自身的异常。祂开始不再满足于仅仅通过源赖光的感知去“看”孩子们，而是会主动将一些无害的、甚至带着微弱保护性质的小法术，借着邪气波动的掩护，悄然施加在他们身上。一次，朔夜在藏书阁翻阅古籍时，一本记载着稳定心神高阶术法的卷轴，恰好“掉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次，紫苑在花园中追逐蝴蝶时，脚下绊倒，却仿佛被一阵无形的清风托住，安然无恙。

这些微小的、违背祂“乐子人”原则的举动，让八岐大蛇自己都感到困惑。祂是毁灭与混乱的化身，为何会对这两个因意外而生的、混合了祂本质的“造物”，产生这种近乎……“维护”的倾向？是因为他们是他与源赖光共同的作品，所以格外不同？还是因为……在长久的博弈与观察中，那个冷酷、强大、固执得有趣的人类，本身也成了祂漫长生命中一个特殊的“坐标”？

祂不再总是追问“代价”，有时，祂会用一种近乎探究的语气，在源赖光意识中低语：“源赖光，当你看着他们，你是否会想起……‘她’？”

源赖光从不回答。那个短暂的、由邪神化身呈现的“她”，是他计划外的变数，是力量的交融，是他不愿深究的谜团。但午夜梦回，那模糊的、混合着冷冽与邪魅的容颜，有时会与紫苑的小脸重叠，让他在惊醒时，心头一片混乱。

情感的萌芽，在彼此算计的土壤中，破土而出，带着不容忽视的尖锐。

一个午后，源赖光在庭院中检验朔夜的剑术进步。紫苑坐在一旁的回廊下，晃着小腿，哼唱着那首古老的、诡异的歌谣。阳光温暖，微风和煦，画面竟有片刻的宁静。

突然，紫苑停下哼唱，歪着头对空气（或者说，对那个只有她和朔夜能隐约感知到的存在）问道：“‘声音’……你一直在看着我们，对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玩呢？”

庭院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朔夜也停下了动作，紫色的眼眸望向虚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源赖光握紧了手中的竹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屏息等待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一个怎样的回答。

良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八岐大蛇那独特的、带着磁性魅惑的声线，第一次并非直接在源赖光脑海，而是极其微弱地、如同耳语般，回荡在庭院这一小方天地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和的意味：

“因为……游戏规则，还没到改变的时候呢，我亲爱的小蛇之子们。”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源赖光心中。他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空无一物，但他知道，祂就在那里。这不再是隔着他的意识传递，而是直接对孩子们的回应！这意味着，祂与现世的联系，因为这两个孩子，因为这份悄然滋生的……“联系”，已经加深到了何种程度！

更重要的是，那句话里蕴含的，不再是纯粹的戏谑与恶趣味，而是某种……近乎承诺的东西。

源赖光眼神复杂地看着同样因听到回应而面露惊奇与喜悦的孩子们，又看向那空无一物的虚空。他心中的坚冰裂开了更大的缝隙，一种混杂着警惕、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悸动的情绪汹涌而来。

博弈依旧在继续。但棋盘之上，似乎多了一些原本不该存在的棋子。名为“情愫”的荆棘，已然缠绕而上，它可能刺伤彼此，也可能……开出谁也无法预料的花朵。

源赖光知道，他与八岐大蛇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纯粹的利用与对抗了。而这场因孩子们到来而引发的、危险而微妙的情感变奏，才刚刚开始奏响它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