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尊敬的声音:“小姐,大人回来了,他——”
路怡看见守卫探进半个身子,眼神诡异地盯着自己。
“西奥……?”她话都说不平稳了,不死心地回头去看,窗外火把的光影再度亮了起来,光圈逼近,这个时候逃跑已经无望。
守卫面无表情说:“请随我来,小姐。”
路怡面如死灰地跟上他。
刚出门,就见到西奥靠在客厅的一根支撑柱上,肩头微侧,双手抱胸,一对黑眼珠玩味。
他看到路怡额发汗湿、如临大敌的模样,挑挑眉,问:“没事吧?”
路怡苦笑着点头,她想不出该用什么借口来跟他解释,好让他相信自己。
西奥直起身走向路怡,目光在她身上滑过,最后停在她腰后用束带绑好的匕首之上。
路怡紧张得背都绷直了,因为上衣的样式并不长,所以腰部有一圈皮肤露出来,匕首刀鞘的尖部朝下,被她插在短裙内,剩下一部分刀身和刀柄裸露在外。
黄金的色泽在室内烛光的照耀下如同蒙昧的**,上头镶嵌的五彩宝石呼应般闪着细碎的亮光。
西奥靠近,手绕过她摸上后背的那病匕首,慢慢抽了出来。
路怡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害怕下一秒西奥就会用锋利的匕首划开她脖子。
疼痛迟迟没有传来,路怡睁开眼,西奥握着匕首朝她戏谑地笑。
“喜欢这个?”西奥问。
路怡没敢贸然回答。
西奥拉起她垂在身边的手,将匕首放进她汗涔涔的掌心,“喜欢的话就送你吧。”
路怡愣住。
这时,西奥朝门外一直在等着侍卫晃了晃手指。
只见六个守卫排成两排,每两人一组,抬着一个沉重的铁质箱子进门,等到铁箱被稳而轻地放下,其中一个守卫走上前,取出钥匙打开,“咔哒”一声,箱盖被掀起,瞬间,光华溢出。
金、银、珍珠、宝石堆砌形成戒指、项链、耳环、手镯……密密麻麻地铺在精美的衣服上方,不值钱似得,而那些衣服别致、华贵,金银线交织金银线,图案繁复。
守卫行礼退下。
西奥说:“给你的,喜欢吗?”
路怡沉默,任由他拉着她走到箱子边。
“试试?总有你喜欢的。”
路怡第一次见这么纷繁复杂的饰品衣裙,亮眼得很难不讨人喜欢,但同时,对西奥这暴发户一样的行为说不怕那是假的,这些东西宣告着,如果她接受了他给予的东西,而她也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怎么了,都不喜欢?”西奥问。
路怡硬着头皮拿起珠宝、衣服,一件一件翻来覆去、仔细地看,想要拖延时间。
西奥将一件珠光白的裙子递给路怡,“这件我挑的,那边有铜镜,试试?”
路怡对上他的视线,注意到那双眼睛今夜格外的暗沉,里面有一点有意无意的讨好,她接过衣服去室内,想要避开他。
一段时间以后,西奥出现在门口,路怡从铜镜中看到他的身影,高大而模糊。
她看到他直起身走过来,语气有点儿兴奋,登徒子般轻佻地说:“你好美。”
路怡忍住想给他来一棒的冲动。
西奥瞥见她手中还握住刚刚塞进她手心的那柄黄金匕首,唇角扬了扬。
他握住她细细的手腕,提起,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把手指掰开,把那柄匕首放到一旁的柜台上。“放心,给了你就是你的,只不过接下来你拿着它没什么用武之地。”
西奥抱起她,路怡的视线跟着匕首移动,恋恋不舍地盯着。
她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件事。
穿越过来后,早在被人劫去进贡给老色鬼时,她就不断的说服自己,要想活下去,有些东西不可能不舍弃。
况且西奥,路怡很难说清楚自己对他的感觉,她知道他很强大,也知道他把她劫回来是为了什么,但若能以此换得安全,对目前的她而言,这是一桩不错的交易,因为即使身处陌生的异世,她也想安稳地活下去。
路怡觉得自己处在水深火热的热锅之中,而锅底的大火越烧越旺。
此刻她还是不愿轻易妥协,她视线往旁处瞟,编瞎话,“其实,其实我们那有个习俗……”慌到编不下去又改口:“其实,我觉得…这个,这件事,有点太早了。”
她小心地瞥瞥西奥,缩着肩膀说下去,“我们才认识几天,就,就这样,不太好……要不,要不……”
西奥把缩在毯中、抖得跟鹌鹑一样的她翻过来,细看,“害怕?”
路怡紧闭着眼不知如何回答,她实在想不到什么有用的办法了,西奥太强大,她就算此时手里有武器也不是他的对手。
心急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路怡忽然听到他说,“好吧。”带着忍耐,还有许多她不明白的情绪。
身上的人撑起身,她愣了片刻,旋即松口气,心里头想着没想到西奥这么好说话。
但是,西奥又说:“不过,你得给我点甜头。”
路怡压根不敢和西奥共处一室,否则那晚让她发窘的记忆就会扑面而来。
西奥刚回来,路怡就跟见鬼一样逃进卧室,西奥进卧室,她就假装上厕所,西奥要陪她晒太阳,她就说自己晕了要回去休息,连米兰达去准备午饭,她也恨不得跟着去帮忙,唯恐与西奥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
西奥看着路怡对他跟老鼠躲猫一样避之不及,忍了几次之后,整张脸都冷下来,甩了一个能冻死人的眼神后,没再理她。
奇妙的是,自那一晚后,两人居然每晚仍睡在一张床。
用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两人就像是吵了架但都不觉得自己有错,而晚上又居然莫名其妙睡在一起的两口子的一样。
路怡在心里尖叫,她依然睡这里因为这大的离谱的房子里居然这一张床,沙发都没有,而西奥明明都气得给她甩脸子了,为什么还非要和她睡一起?
虽然西奥脸色很可怕,但那一晚让路怡意识到他是可以讲道理的。
他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每天只会出去半天,其余时间基本都待在刀具室里,神神秘秘的。
路怡为了自己的逃跑计划,曾试着悄咪咪的走过去偷听里头的动静,但里头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没法逃跑,也没有事情做,过了最初的那阵吃饱喝足的新鲜劲之后,路怡开始感到无聊烦闷。
她注意到西奥每天是骑马出门,骑马回来,他中午到家后,守卫会把马牵去马厩。
宽阔的马厩里只有这一匹马,每天有人照顾打扫,里面整洁,气味干净。
西奥的马高大健壮,连路怡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它很不错。
如果学会骑马,以后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就会更高,她从色老头那逃出来后,在沙漠里走得脚指头都长水泡了,那酸痛的感觉记忆犹新,更加了坚定她要学会骑马的决心。
西奥把她劫回来骑的就是这匹马,路怡切身体会了它的实力,踏地有力,速度飞快,便给它起了一个马如其名的昵称——小旋风。
虽然小旋风对她爱搭不理,但它在西奥的身边向来乖乖的,路怡想它可能是一匹因实力不俗有着自己的骄傲,但也通情达理的马,瞧,之前西奥带着她骑的时候它也没有抗拒,而且,不都是说马是凭借气味认人的,既然都载过她,想必摸它的话它应该不会抗拒。
路怡挑了个下午的时间打算先小旋打打关系基础。
照管小旋风的老马仆对路怡很是恭敬客气,言语不通,但他路怡的比划下明白个大概的意思,给她开了栅栏让她进去。
空间开阔的马棚里,小旋风怡然自得地站着,尾巴一甩一甩,看起来心情不错。
老马仆显然照料得极细,她凑近闻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棕褐的毛贴在肌肉上,像打了蜡的绸缎。
路怡亲昵地叫了几声小旋风,慢慢抬手摸它的鬃毛,小旋风没有任何抵触。
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开始,路怡心想,再熟悉两天,她就可以试着骑一骑,马仆也对她挺客气,应该不会拒绝。
正想着,她注意到小旋风的嘴一张一合,像在嚼什么。
“饿啦?”路怡笑着,看到一旁食槽中放了干草,蹲下身想去拿几根喂它。
一声低沉的呼哧响起,她还没来得及抬头,马腿已经抬起——
嘭!
一股蛮力砸在她的腰侧,路怡猝不及防地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尘土、碎草屑溅了满脸。
马仆见状赶忙跑过来搀扶她,嘴里叽里咕噜,脸上满是慌乱。
路怡趴地上懵了,呆了两秒,剧痛令她发出一声倒吸的冷气。
路怡丢脸地被米兰达和一个女佣搀扶着进了房子。
西奥正好从刀具室出来,外面一阵闹哄哄的。
他见路怡龇牙咧嘴、身体扭曲地挂在两个女仆身上进门,听米兰达做了解释后,他颇为无语地看了灰头土脸的路怡一眼,示意米兰达送路怡去卧室。
米兰达让人送了药过来给路怡涂上,那儿碰一下都疼,更不用说涂药了,而且那药火辣辣的,伴随着酸痛让路怡哼唧直叫疼。
真是糗大了,自己做的孽没资格叫苦,路怡含泪委屈地躺在床上忍痛。
晚饭的时候西奥端着一只托盘进了卧室,上面放着晚餐,还有一只玻璃瓶。
他看了看伤口,然后打开那只玻璃瓶挖出一点药膏涂在上面缓缓的抹开。
路怡颇不自在,她把脸埋进枕头里装鹌鹑,也不知道西奥是不是故意的,力道让她好疼。
在米兰达面前她能不用忍痛叫出声,但在西奥面前她就是莫名其妙死要面子,牙齿都要咬碎了也不肯喊一声痛。
然而,旋即一大片清凉覆盖住疼痛,路怡心情陡然一松。
这什么神药,这么有效?
路怡惊奇地转头,和西奥对上视线,她一怂,正不知道说什么好时,西奥又把视线撇开了。
他把剩下的弄完,随后起身离开,全程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