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那凌冽如同雪松混合金属的冷香渐渐散去,光亮再次归于黑暗,余淼僵直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倚靠着墙。
他下意识地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整个人缩成更小的一团,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微弱的金属碰撞声,如同低声的呜咽。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饥饿、干渴和无边恐惧的轮番折磨。余淼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中沉浮,耳边有时会响起幻觉般的父亲的呼唤,或是门打开的声音,但他什么都看不见,即便能看见,也只是清醒过来的一场梦罢了。
他不再愤怒的叫喊,喉咙早已嘶哑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反抗似乎也失去了意义,每一次挣扎换来的只有链条勒紧皮肉的疼痛和更深的窒息感。
直到房间中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余淼的身体瞬间绷紧,细细分辨着响动,发现不是幻觉后,他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全身的感官都在瞬间高度警觉起来,余淼听到了那刻意放轻却依旧沉稳的脚步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正一步步逼近床沿。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心脏,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尖锐。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地撞上冰冷的墙壁。
“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依旧是记忆深刻的电子音,裹挟着一点戏谑的笑意。
余淼变得有些草木皆兵,他小心翼翼地辨别着男人地方向,原本清冽的声音有些嘶哑,轻声道:“你放过我吧,求你...”
“哦?求我?”电子音的调子略微上扬,似乎带着一丝玩味的惊讶。
“好,我可以放了你”,男人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用手揉了揉余淼的额发,“怎么办?看着真可怜啊。”
“真的?你愿意放我,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余淼不敢置信,像抓住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声音轻地仿佛怕惊扰了对方,更怕男人反悔。
嘴唇被男人的指尖揉搓着,动作堪称温柔,却让余淼浑身僵直。这次余淼没有动,甚至在指尖施加的压力下,微微张了唇,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在开始讨好这个男人。
“怎么这么乖?”男人凑近了对方,带着一种施舍的愉悦,亲了亲余淼的嘴角,“你今天这样听话,那我就带你出去。”
最后几个字近乎呢喃,贴着余淼敏感的耳垂落下,“记住,这是奖励,听话的奖励。”
“好…好的。”余淼没有办法,只能强迫自己相信他,相信他会愿意放了自己。
一只手覆上他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拇指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道反复摩挲,冰凉的触感让他瑟缩。冰凉的指尖轻巧地拂过他的颈侧,伴随着又一个轻微的“咔哒”声,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解开了他脖子间的细链。
脖颈骤然一轻,曾经熟悉的束缚感突然消失,余淼甚至茫然地伸出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指尖触到微微凹陷、磨得红肿发热的皮肤,刺痛感依旧清晰,却不再有锁链冰冷的桎梏。
余淼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搏动,他不敢起身,脖颈间的疼痛都成了一种习惯。
“小心”,低沉含混的电子音响起,同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捞进怀里。那股凛冽的冷香再次包裹住他,带着绝对的掌控和一丝隐秘的亲昵,用带着宠溺的语气低声斥道:“毛毛躁躁的。”
这只手停留的时间有些长,指腹隔着单薄的衣物,若有若无地按压在余淼绷紧的后腰敏感线上,带来一阵让余淼头皮发麻的异样触感。
余淼站稳身体后,那只环在腰间的手并未离开,只是上移了一些,依旧带着圈禁的意味。随后,男人的手掌滑下,强硬地插入他冰冷的五指间,形成了十指紧扣的姿态。他在前面不疾不徐地带路,余淼则像一个久病初愈、肢体不协调的幼童,全身的重量几乎都依附在两人相连的手上,脚步虚浮飘忽,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浸满水的厚厚棉絮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艰难挪动。
男人故意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让余淼走得战战兢兢,恐惧与微弱的期待在心底剧烈撕扯,他想要快点走出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余淼闻到了一股青草的味道,还有拂面的微风,是活着的气息。他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苍白,皮肤在阳光底下仿佛透明色,随时都会融化,那头发长长了,长及肩膀,看起来病态又妖冶。
男人的五指紧扣着余淼的手腕,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余淼踉跄着跟随,脚踝的锁链虽已解开,但长期囚禁的虚弱让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絮上。
青草的气息越来越浓,余淼浓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他先是小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然后呼吸渐深,直至哽咽起来。
男人的指尖在他眼尾处轻轻一扫,沉吟道:“哭什么,出来了,不是该高兴吗?”
那声音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余淼短暂的脆弱。所有的激动和委屈被强行压下,只余下小心翼翼试探的求生本能。他慌忙垂眼,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小声道:“放了我,你说的。”
男人不置可否,只是低低地从喉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沉默地握紧了余淼的手腕,继续牵引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不由分说地掰开了余淼紧攥的手指,将他冰冷而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往前推去。
余淼的指尖触到一片湿润柔软的花瓣,随即猛地缩回,本能地攥成了拳。
头顶传来男人清晰愉悦的轻笑,混合着电子音,带着一丝嘲弄,冰凉的指尖拂开余淼额前汗湿的碎发,“怕什么?猜一下是什么?”
余淼其实急切地想要逃出去,但目前又不敢惹怒对方,他表现顺从地又伸出手去触碰那团柔软,低声道:“是花。”
男人好像很高兴,又在他眼皮上浅啄一下,继续道:“猜猜是什么花。”
余淼胃里一阵翻搅,他急切渴望奔向那代表着自由的青草气息的远方,但腰间那只手臂若有若无的力量和眼前这个男人无处不在的威胁,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束缚。余淼并不爱花,更不懂花,他从仅知道的几种花中随意挑了一个名字出来,声音因压抑而紧绷:“...玫瑰。”
“真聪明”,男人再次轻声一笑,攥着他的手,以不容挣脱的力度攥紧,按向一丛玫瑰。
想到玫瑰有刺,余淼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僵硬地缩了缩手。
就在他以为下一秒掌心就要被刺穿时,预想中尖锐的刺痛并未发生。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男人淡淡道:“别怕,刺已经让人修剪了。”
他一边说,一边强制性地包裹着余淼的手,在那光滑却仍显坚硬的花茎上反复抚摸,像在让他确认一件得意的作品。
男人的声音贴着余淼的耳廓响起,电子音里混着一丝真实的愉悦,“这里以后就是独属于你的玫瑰园,只要你听话,就放你出来。”
微糙的光滑花茎硌着余淼细嫩的掌心,混合着花瓣的绵软和叶子微刺的触感,形成诡异而强烈的感官冲击。余淼在战栗中忽然明白,这个玫瑰园,便是男人精心修剪的牢笼,他不会放过自己了。
被欺骗的愤怒让余淼忘了害怕,他用力抽回了手,猛地向后挥去。
不知是男人故意的一丝松懈,还是求生的力量爆发到了极致,手腕竟然真的从那铁钳般的掌控中滑脱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手掌和皮肉接触的声音让人心里一颤。
周围的风声仿佛都停了,余淼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停滞,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他后怕地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一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伸了过来,目标明确地扣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
“呵,真是不乖……”电子音突兀地打破了死寂,带着被冒犯的异样兴奋。
余淼刚刚还抚摸玫瑰的手,此刻痛涨地如同火烧。男人扣住余淼挥掌的手腕,指尖一寸一寸地摩挲他发红的掌心。
余淼终于从极致的惊骇中找回一点神智,挣了挣,下一秒,他就被猛地拽进男人怀中,那人在他耳边低语,“不听话,就得受罚。”
话音未落,余淼的右手被强行按在玫瑰花丛中。尽管刺已被修剪,粗糙茎秆仍在挣扎中刮破他掌心,血珠渗进土壤里,混着玫瑰汁液散发出铁锈般的甜腥。
磨擦的痛楚清晰无比,余淼皱着眉,身体因剧痛而疯狂扭动挣扎。
被男人握着手腕扯了回来,“既然不喜欢外面,那我们就回去。”男人的电子音在此刻显得无比冰凉。
“不对,你不是说好要放了我吗?你骗我!”余淼拼命地甩动着手臂,试图挣脱男人的桎梏,“你这个疯子,我迟早会走的!”
男人似乎被他的反抗彻底触怒了,冰冷的电子音里第一次清晰地迸发出实质性的暴戾:“闭嘴!”
男人不悦地捏住他的脖颈,用那只刚刚沾了血的手将人从身后锁在怀中,并且五指越握越紧。
求生的本能让余淼猛地偏头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想躲开。但扣在脖子处的手指如同铁钳,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唔…咳咳!!!”余淼剧烈地呛咳起来,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一刹,男人终究是收了手。
余淼整个身体倒在玫瑰花丛,爆发出撕心裂肺,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呛咳。新鲜空气涌入撕裂般疼痛的喉咙,带来近乎燃烧的刺痛,他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凄惨又可怜。
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阳光在他身后投下深不见底的巨大阴影,他平静地看着地上蜷缩的身影咳得浑身抽搐,眼神凝固在余淼血渍遍布的右手上。
过了片刻,他蹲下身,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打横抱起余淼,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重新伪装的慵懒:“好脏,我带你去清洗。”
余淼的身体柔软而无力地靠着他,一只手抵在对方的胸膛上,强撑着一口气,用坚定的语气道:“我不去,我要回家...”
男人的脚步一顿,手臂收紧的力量,声音带着冰冷的漠然:“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去不了。”